假凤虚凰-第25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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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荣提出随行,被她拒绝。
“你目前武功低微,帮不了我什么忙,遇到危险兴许还要我分神保护,跟着我有害无益。”
理不错,话刺人,商荣垂头沮丧:“对不起,是孩儿太没用了。”
商怡敏并非故意伤他自尊,叹气道:“我本想传你‘炽天诀’,可这功夫修练费时,要想到达一定火候,非一朝一夕能够办到。好在前些时候我在常山郡遇见一位故人,他有办法让你快速提升功力。”
商荣惊喜,忙问此人是谁。
商怡敏笑道:“就是梵天教的降三世明王云飞尘。”
云飞尘原在大名府隐居,后因不灭宗滋扰屡屡迁避,与商怡敏偶遇时他正在前往辽国途中。
“云飞尘与我有患难之谊,为人也很够朋友,那日我随口问起他的绝技‘玄冥功’,他主动表示他尚未收徒,不想这神功失传,愿意教给我。可是我已练了与之属性相反的‘炽天诀’,不能再练‘玄冥功’。听说这功夫入门艰难,但若是资质优越者修炼,短时间内便可见成效,就问他能不能收你做传人,他很爽快地答应了。让我六月十五带你到辽都临潢府见他,你可独自先去,你与我容貌相似,他一见便知,定会传功与你。”
“玄冥功”乃梵天教五大神功之一,商荣此前已见识过与之齐名的“炽天诀”、“天照经”、“朝元宝典”和“八荒妖典”,独独缺了这项,眼下有机会习练,自然欢喜异常,追问:“临潢府那么大,孩儿该去哪里找云飞尘呢?”
商怡敏说:“临潢府有座大悲寺,寺内住持是云飞尘的好友,到时你先去找那住持,他会帮你联系。”
她交给商荣一袋金锭和一瓶伤药,约定下半年在临潢府相见,并宽慰:“我在这附近转转,再遇到武林盟的追兵就替你打发了,你只管放心赶路就是。”
有母亲断后自无后顾之忧,商荣再三叮嘱商怡敏小心保重,依依不舍向西北方走去。
细雨恰似一个肺痨病人彻夜呻吟,清晨院内残花铺地,涌入居室的潮气里充满苦涩的香味,那是花魂的怨气,使人添忧添愁。
王继恩披着长袍倚窗而坐,重伤后半个月终于能下地走动,又将养了五日才勉强恢复自理,他望着泥泞里的残花,庆幸自己不复当年的脆弱,否则面对困厄也只能和这些弱小的生命一样随风飘零。
花香里混入一阵药味,他皱起眉头,片刻后韩通端着药碗进来,那日陈抟带着两个受伤的弟子回到汴京,向诸天教的神医求救,二人在州西洪桥子大街的诸天教据点住了三日,之后陈抟送赵霁回汴河大街西巷的住宅养伤,而王继恩则被韩通接到家中,一直住到今天。
按说他是宫里的人,不能在外滞留,奈何郭荣已得知符皇后派人追杀商荣一事,不便与皇后翻脸,却对王继恩彻底改观。不管是否出于被迫,此人的行径都太过阴狠,这样的危险人物绝不适合留在身边。
念在同门的情分上,郭荣未公开惩处,还派人送了五百两银子到韩通家里,传旨说:“继恩在宫里受了委屈,朕不忍再难为他,即日起送他出宫,还其自由身。”
变相的驱逐掐断王继恩的黄粱梦,他后悔那日没早点结果商荣,愣是让这福大命大的小子熬到了翻盘。
明明只差一点点,可惜,可恨!
“来,快趁热把药吃了。”
韩通坐到他身旁,舀起药汤送到他嘴边,这些日子全靠他无微不至的照料,王继恩的伤才能好得这么快,可是他一点不感动,每当对方靠近,他有的只是无法言喻的恶心,他心底最深的伤口就是这个男人给的,一辈子无法愈合。
“太烫了,搁那儿晾会儿吧,凉了我自己会喝。”
韩通依言放下汤碗,瞅着他竹叶般清瘦的身子,很无奈又很心疼。说来奇怪,当年他只把这人当泄欲工具,任意呼来唤去,而那时的王继恩逆来顺受从不反抗。但不记得从何时开始,情况渐渐变了,当他习惯王继恩的柔顺和身体之后,也越来越在意他的心思,舍不得欺负他,舍不得他难过,想方设法哄他开心,不知不觉把这不值钱的贱奴当成了掌上珍宝。
在他丧失支配者地位的同时,王继恩的态度也出现逆转,他一点点变得冷傲,不再屈从他的指挥,继而无视他怠慢他。
起初韩通对他这种转变大为光火,以暴力手段制裁,可看到王继恩痛苦惨伤的模样,他没有丝毫快感反而心痛难忍,从那时起他就知道自己已经载在了对方手里,除了这个人再没有别人能引起他的兴趣和**,他跟着王继恩从蜀地来到汴京,放弃优厚的官职,自愿在殿前司任职,就是想离他近一点。
“你别发愁了,太监又不是什么光宗耀祖的差事,丢了一点不可惜,正好我也厌烦这伺候人的行当了,等你伤好我们就离开汴京,凭现在的本事,随便干点什么也能混得锦衣玉食。”
他的手掌刚刚搭住王继恩肩头便被他轻轻拂开。
“我心烦得很,请你让我静一静。”
王继恩的拒绝总是不温不火的,刚好够到韩通的底线,又不触及,一次一次不断扩展着他的耐心,潜移默化中将妥协调、教成了迁就。
面对那冷艳的容颜,韩通甚至有些自责无法讨他开心了。
这时小师弟朴锐走进来,手里提着两只白绒绒的乌骨鸡。
“王师兄你看这鸡肥不肥,我刚从市集买回来的,待会儿让厨子给你炖汤喝,这玩意儿最是补气血,我嫂子生产时大出血,家里天天给她喝乌鸡汤,半个月就养回来了。”
见他兴高采烈,王继恩展颜微笑:“原来你今早天不亮出门是去集市买鸡呀,难为你这么体贴,太教人过意不去了。”
朴锐将鸡放到门外,走来握住他的手,真心实意表达关爱。
“王师兄你跟我客气啥呀,我在峨眉时你就很照顾我,这次来汴京求助又帮了我很大的忙,说真的,我觉得你比我亲哥哥还可靠呢,看你伤得这么重,我真恨不得替你分担一些伤势才好,跑跑腿,买两只鸡算得了什么。”
王继恩一改对待韩通时的冷淡,反握住他的手,春意融融问候:“你父亲的事怎么样了?最近我糊里糊涂的,忘了过问你的近况,刑部那边有进展吗?”
朴锐郁闷地低下头。
“我爹该招的都招了,家产也全部抵扣入官了,陛下听说我祖父祖母还健在,而我爹又是独子,不忍让老人家晚年丧子,现已改判了充军。有两个地方可去,一个是孟州,一个是庐江。孟州极苦,庐江稍好,但须得刑部择判,主事官要我准备两万两银子打点,我家的家财几乎全抄没了,亲戚朋友也都避之不及,来京城上下打点已花光我祖父母的棺材本,实在不知该去哪里凑这笔钱。”
王继恩对韩通说:“这事咱们不能不管,皇后娘娘赏过我不少值钱东西,回头你替我找景福宫的马宫女,请她帮忙稍出来,你再想办法凑一凑,也许能行。”
朴锐惊忙摇头:“王师兄你已帮了我许多,这事不能再让你费心了!”
“都是自己人,何必说见外话,你在京城无亲无故,不靠我们这些师兄能靠谁呀。我辈出身江湖,钱财皆是身外物,千金散去还复来,兄弟情义却是再多钱也买不到的。”
王继恩推心置腹一番话说得朴锐声泪俱下,扑到他怀里呜呜大哭,真觉得替他死了也甘愿。
王继恩正安慰他,仆人引来两位访客陈抟和赵霁。
韩通恭敬迎接师父,戒备地打量站在他身边的少年。
赵霁伤势比王继恩严重得多,昨日刚刚能行动,此刻身体虚弱,走路还须拄拐杖,头上白发斑驳,面黄肌瘦眼圈发青,瞧着未老先衰好不凄凉。
王继恩见了赵霁就知来者不善,他预想过会有此状况,心里并不太慌乱,镇定地起身向陈抟问安。
陈抟面色凝重,勉强维持师长的和蔼,挥手说:“你身子还没好利索,快坐下吧。”
王继恩道谢后仍立着不动,轻声道:“徒儿的身体已好多了,烦劳师父亲来探望,实令徒儿愧疚不安。”
陈抟深长叹气,不愿再正视他。
“是霁儿叫我来的,他说他有话要问你。”
王继恩不露声色地转头看向赵霁,这人已瘦得脱型,想来不光是伤痛消磨,还有相思之苦的摧残,可纵使形销骨立,那峻烈的神色仍促人动容,犹如薄纸裹住的剑刃,散发森森寒气。
他是来问罪的。
王继恩早料到赵霁的迷惑只是暂时,他全心全意维护商荣,有疑点就会追到水落石出,这一关无论如何躲不掉。
既然如此就放马过来吧,成大事者就是要刀口舔血,火中取栗,他可以被打倒,但绝不会不战而降。
“赵师侄,你想对我说什么呢?”
赵霁死死盯着他的脸,再也发掘不出一丝亲切感,缠绵病榻的这些天他反反复复想了很多,判断的天平已倒向商荣一方,那么聪明的小师父,从不会在同一地点犯错,他指证王继恩是东马棚事件的黑手,必有其不可推翻的理由,现在他就要替他找出真相。
用一种百无一虚的手段。
第179章 身世迷雾之替罪
“王继恩,大理寺有位李姓狱判会一种引导术,不管多么嘴硬狡猾的犯人到了他手里,他都能在不动刑的情况下让他们如实招供,我已求人帮忙引见,想让你跟我去试试。”
赵霁的话震动全场,最先向他发难的是韩通。
“赵霁你在说什么?凭什么让王师弟跟你去受审?”
赵霁据不理睬,向王继恩迈进一步,眼神冰冷坚硬。
“当日在东马棚,商荣就是吃了你送的饭菜才中毒发狂的,我也不相信你会这么做,但仔细想想这事确实可疑,请你去见李狱判就是想替你澄清嫌疑,请你不要回避。”
韩通大怒:“姓赵的你这是含血喷人,那次王师弟也中了不灭宗的剧毒,差点没命了,他害人怎会把自个儿也搭进去?”
赵霁仍然无视他,再次郑告王继恩:“我愿意相信你是无辜的,所以也请你向我证明清白。”
曾经发誓保护他的少年,正包含敌意地对他进行绵里藏针的逼迫,人心善变,不堪信任,世间上果然只有自身才能够放心依赖。
王继恩怔愣片刻,脸上浮出淡淡的笑纹。
“赵师侄,你当官以后更会说话了,可是你如果听信商荣的话应该先找他求证,那天直到最后他也没能拿出切实证据来指控我,你现在为什么又来要求我向你证明清白?”
赵霁连基本的客套也装不下去了,冷声道:“这也是太师父的意思。”
王继恩闻言扭头向陈抟强笑:“师父,您也怀疑我?”
陈抟是在场最感矛盾揪心的人,他真心钟爱每一位弟子,对商荣他是既当爹又当妈,王继恩也是他亲手救回来养大的,由于病弱,他倾注的关爱相对更多,手心手背都是肉,突然闹出自相残杀的事件,他怎不痛心拔脑?想查明真相,又不愿接受恶劣的事实,因而选择了目前最公正的立场,无奈地向王继恩说明:“事情到了这地步,非彻查不可,只好委屈你跟赵霁去见见那位狱判了。”
韩通立刻为王继恩鸣不平:“师父,当时的事您都亲眼所见亲身经历,还有什么不清楚的?王师弟说他也吃过那些饭菜,假如有问题,中毒的人不会只有商荣,您要调查也该把商荣找回来当面对质,而不是单方面刁难王师弟!”
陈抟无言以对,烦闷地背过身去,王继恩问赵霁:“商荣跟你说过当时的情形么?他那么聪明,为什么一早不怀疑我?”
赵霁不想凭空冤枉他,照实说道:“商荣以前的确没怀疑你,也跟我说你吃过那些酒菜。”
“所以他后来为什么又改口指认我是凶手?就因为我奉皇后娘娘的旨意陷害他,他一怒之下又给我多加了一项罪名?”
看到王继恩凄凉的笑容,开始还惊慌失措的朴锐再也忍不住了,跳出来指责赵霁。
“赵霁你别太过分,商荣以前就老仗着王师兄脾气好欺负他,这次又把气撒到他身上。王师兄是奉皇后的命令追杀他,可那不都是商荣自找的么?他进宫行刺皇帝,在大庭广众下嚷嚷着要弑君,这放在别国是诛九族的死罪。周国国君是我们的师叔,网开一面没追究玄真派的责任,我等方才幸免于难。就冲商荣大逆不道这点,皇后要置他死罪天经地义,王师叔在皇后驾下当差,不奉命行事,难道还能抗旨不遵,协助商荣造反吗?你跟商荣感情再好,也不能不分是非!”
赵霁恼忿:“他与商荣是师兄弟,怎能帮着外人害他,玄真派三大禁令之一,不得残害同门,他做到了吗?”
朴锐反驳:“要说残害同门,商荣才是罪行确凿,阮师兄就是被他亲手杀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