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凤虚凰-第2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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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愿自暴自弃也不想挽回什么,唐辛夷明白赵霁存了彻底了断的心,他天真娇憨,但身为名门子弟,痛到极处也不能效市井村妇怆天呼地,摔袖甩开苗素,指着房门怒斥:“你马上给我滚!别脏了我地儿!”
这命令真是救人于水火,赵霁唯恐不快地滚下床,抓起搭在椅背上的衣衫、长剑,趿着鞋跌跌撞撞往外走。
苗素追出来搀扶,把他送回原先住的客栈,房间还留着,行李也都在,还多出一把宝剑。
“这是商荣的相思剑,你在哪儿找到的?”
“荣哥哥被武林盟捉住,佩剑也被扣下了,前天广德方丈找来,让我把这剑交还给你,我就顺手搁这儿了。”
赵霁睹剑思人,将相思剑紧紧抱在怀里,睫毛颤抖着湿润了。
苗素一副不知所谓的无聊表情,问他:“你跟唐辛夷就这么散伙了?当年还口口声声嚷着同生共死,搞了半天全是小孩儿过家家。”
赵霁狠咬嘴唇不让伤痛上脸,恳求:“拜托你今后多照看糖心,我恐怕不能再见他了,但是,假若他再遇性命之忧,记得第一个通知我,我还会赶回来救他。”
苗素觉得他这矫情样越看越像她那自作深情的父亲,消停几日的反感加倍发作,一刻都不想再闻这酸臭气。这时有人敲门,她掏出面具戴上,冷声问:“谁呀?”
回话的是一个斯文清隽的男声:“在下王继恩,来找赵霁的。”
赵霁正想找王继恩调查商荣入魔杀人一事,忙开门请他进来,苗素心里讨厌他,却仍坚持为其安全负责,重新坐回到椅子上。
有外人在,王继恩不得不摆出师叔应有的矜持庄重,落座后问赵霁:“你的伤怎么样了?”
“已经不碍事了,王师叔呢?中的毒都解了吗?”
“嗯,没事了。”
“那就好,那就好。”
赵霁急不可耐地熬过寒暄,问道:“王师叔,快讲讲那天你最后见到商荣的情形吧,当时发生了什么?他怎会突然发狂杀人呢?”
这点王继恩已向陈抟和武林盟的人交代了很多遍,早已熟稔于心,娓娓说道:“那日我去给商师兄送饭,和他边吃边聊,那客房窗户漏风,吹得人直起鸡皮疙瘩,我就让商师兄分一杯热酒给我御寒,谁知刚喝下去就头晕目眩浑身无力,接着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赵霁忙问:“那毒一定是下在酒里的,你送饭前有人碰过酒壶吗?”
“没有,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当时大部分酒是商师兄喝掉的,听说那‘朝生暮死’毒性发作极快,假如毒是一早下在酒里的,他该比我先中毒才对。”
赵霁又急了:“你的意思是毒是商荣下的?”
王继恩连忙辩解:“不,我没怀疑商师兄,只说事实罢了。”
可是这事实就能让商荣百口莫辩,赵霁头痛心烦,想不通不灭宗究竟用了什么手段实施诬陷。
王继恩忧郁地注视他,一颦一叹都在诠释“爱莫能助”,过了一会儿问:“赵师侄,师父准备明天带我们回峨眉,你跟我们一块儿走吗?”
赵霁摇头:“我已被逐出玄真派,今后都不会再回去了。”
“你要去找商师兄?”
“嗯。”
王继恩的目光像受冷风压迫的烛光,霎时暗了暗,双手不自觉地揪住衣衫,又很快松开。
“我也相信商师兄是冤枉的,可惜不能擅自行动,不然也随你一道去了。”
他从怀里掏出一包银子,起身放到赵霁跟前。
“这是我这些年攒的私房钱,你拿去做盘缠吧,找到商师兄记得尽快通知我,免得我提心吊胆。”
此前商荣误会王继恩告密,无意中狠狠捅了他一刀,赵霁还担心王继恩从此怀恨,今见他依旧温柔体贴,言行毫无戾气怨怼,能不感动?悄悄慨然赞许:“王师叔果然是最善良的,换了我是他,不报复就算开恩了,哪会以德报怨帮助对方?”
愧疚地推回银子:“王师叔,我的盘缠够用了,你攒这些钱不容易,留着自己花吧。”
王继恩笑道:“我和商师兄是从小一块儿长大的师兄弟,帮他是应该的,你也别跟我客气,出门在外银子多多益善,不然到了囊中羞涩的光景保不准要出事。咱们好赖是正派弟子,总不能因缺钱去偷摸扒窃。”
他古道热肠不容推却,赵霁愧疚愈深引发疼惜,难过道:“对不起王师叔,我在玄真派五六年,没帮上什么忙,还老给你添麻烦,往后你要多保重,那韩通再欺负你,就找太师父告状,太师父一定不会放过他。”
王继恩落寞一笑:“听你这么说,好像诀别一样,以后都不想再见到我了吗?”
赵霁赶忙否认:“不会的,我虽不再是玄真派弟子,可你永远是我的亲人,等我找到商荣,帮他洗清冤屈就和他一块儿去看你,到时再让他好好向你赔不是。”
王继恩嘴角上翘,露出轻盈的微笑,谁能想到他的脸硬似铁块,这一笑已拼了老命。
他走后苗素问赵霁:“你这王师叔对你挺好啊,是不是对你有意思?”
赵霁骂她心眼多,她干脆再多个心眼,提醒:“我不防凶神恶煞,就防笑里藏刀,这王继恩看着软绵绵的,但身上带着股阴气,好像不是善茬。”
她对王继恩的疑心不止这点,可惜只停留在臆测阶段,没有切实依据就说出来只会白跟姓赵的吵架,便先忍住了,对赵霁说:“你伤没好,多养几天再动身,荣哥哥惹了很多仇家,你前天又在中兴禅院得罪不少人,带伤赶路遇上那起黑心的歹人就麻烦了,救人前先得自保。”
说完掏出钱袋丢给他。
“我看你包袱里只有十几两散碎银子,加上你王师叔给的也不过四五十两,出门顶多撑半年,这三十两金叶子你带着吧,算我借你的。”
赵霁拒绝:“不用,我去益州把前儿蜀主赏赐的一千两金子挖出来就不愁没钱花了。”
苗素笑道:“看你就是花钱没成算的,有一文用一文,那一千两金子见了光全得化尽,到时荣哥哥还不跟你急?”
赵霁想想确是,硬着头皮领了这份情。苗素也不回长安客栈,就在他隔壁住下,过了数日见他伤势渐愈才放心离去。赵霁又休养了几天,功力完全复原,行动都无大碍,即刻收拾行囊启程,先回益州向费初蕊辞行,许愿今后每年都会前来探望,而后洒泪痛别,向西北方奔去。
他在郫邑养伤期间陈抟已带领弟子们踏上返程,商荣失踪,阮贤惨死,玄真派声名大损,一连串的巨大打击,陈抟的心仿佛犁耙划开的田地,在寒风里干裂着,尽管一筹莫展,也不能干等着随波逐流,决定护送弟子们回山后就去寻找商荣和商怡敏。
一天后宿住眉州,慕容延钊找了来。
这大徒弟如今在后周军中担任要职,不能因私擅离职守,这次奉皇命回师门送信,路上已听说一系列事端,见到师父师弟,先尽心抚慰一番,之后请陈抟单独叙话。
他带来的消息正如陈抟所猜想的,郭荣听说商怡敏现身,也得知她有个儿子在玄真派为徒,紧急召慕容延钊入宫,向他详细询问商荣的情况。
“陛下对商师弟格外在意,命我带他去汴梁觐见,我走到剑阁听一些江湖人士说商师弟叛出师门投靠了不灭宗,这是真的吗?”
陈抟心知郭荣已确定商荣是他的儿子,迫切盼望父子团聚,可惜这愿望短时间内无法实现了。考虑到慕容延钊要回去复旨,谨慎地教了他一套说辞。
“外面谣言纷纷,你不可以讹传讹,荣儿没杀武林盟主,更没投靠不灭宗,他遭人陷害发狂,误杀了灵虚道长等人,后被赤云法师掳走,生死不明。为师正要去找人,你回去禀明国君,请他也派人探访。”
慕容延钊又说:“陛下也很关注商师叔的下落,我听说她最近在蜀地杀了很多人,这是怎么回事呢?”
陈抟苦恼:“你商师叔其实一直在峨眉山,被我拘禁在雷洞坪下的石洞内,赵霁那孩子几年前误入囚室见到了她,被她收买暗中助其修炼毒功。日前一群旧日与你商师叔有仇的江湖客杀上山门寻仇,你商师叔用毒功挣断枷锁冲出石洞,与那伙人大打出手,当场杀死上百人,之后便开始疯狂报复。你叮嘱国君,叫他千万当心,你商师叔很可能会对他不利。”
慕容延钊早知商怡敏的祖父被郭威夷族,以商怡敏的脾气,一旦恢复自由就会把郭荣列为最大的报复对象,忙说:“情况如此紧急,徒儿不敢耽搁,这就回汴梁报信去。”
陈抟也催他快走,不必向师弟们道别,却听他说:“徒儿此次还带来一道圣谕,陛下初登大宝,正是用人之际,想在师门中选拔人才,让师弟们前去效力,不知师父可否答应?”
郭荣素有平定天下的大志,若能成功实乃苍生之福,陈抟无心入世,但不限制徒弟们的志向,像甘钰宁和朴锐原系宦绅子弟,父母让他们习武也是想令他们将来有所作为,没道理让他们常驻武林,而且此番玄真派树敌众多,峨眉山已不安全,自己走后若再有人上山滋事,他们这两个小最难保全,即使慕容延钊不来,他也是要打发他们回家的,何不趁此机会为他们觅一条上进之路?
不料慕容延钊宣话后,甘钰宁和朴锐都说自己年纪尚小,武功未成,也对江湖仇杀心生畏惧,希望能回家避难。愿意响应郭荣征召的竟是王继恩,他对陈抟说:“师父,弟子祖籍汴梁,离乡十余年,一直想回去看看,顺便碰碰运气。”
陈抟自来怜爱他,觉得他聪慧俊秀,留在山上打杂太埋没了,十分支持他的决定。韩通见王继恩要去汴梁,当即表示要与他同往,陈抟也依允了。
于是众人各奔东西,慕容延钊领着韩通、王继恩北上,甘钰宁和朴锐结伴南归,陈抟命谢渊亭和景兴平回峨眉看守门户,景兴平放心不下陈抟,恳求随行侍奉,陈抟想他武功平庸,若回山后遇到危险,恐拖谢渊亭后腿,还是带在身边安全。
次日,师徒向西北方进发,也想前往关中查找赤云法师的行踪。
一天后即将抵达绵州城,在城外的野林里被一个男人声嘶力竭的怒骂吸引。
“蓝奉蝶我艹你奶奶的!你还我千大哥命来!”
他们寻着声音找到那个不断咆哮的中年汉子,他的身体被深深埋在枯叶泥土中,只露出脑袋,照精气神看,应该刚被困住不久。
(改了几个错字)
第155章 重出江湖之自残
那汉子后脑勺对着他们,瞧不见面目,陈抟走到五丈远近,示意景兴平停步,遥问对方:“这位兄台为何沦落至此啊?”
汉子听有人来,忙问:“来者何人!?”
陈抟听他咒骂蓝奉蝶,怀疑是歹人,谨慎道:“我们是路过的,听见阁下的叫喊声,特意过来查看。敢问阁下骂的可是诸天教的蓝教主?”
他没认出汉子的声音,汉子却认出了他,惊声吼叫:“你是玄真派的陈抟么?”
他能听声辨人,此前定是见过面,陈抟忙问:“请问尊驾是哪位朋友?可否告知名姓?”
汉子怒道:“我是满召隼!”
陈抟惊异,绕到汉子正面,见他虬须蓬乱,满脸泥垢,但那粗犷鲜明的五官辨识度极高,仍能轻易分辨出来。
那日满召隼随群雄上峨眉寻仇,被商怡敏打成重伤,混乱后不知去向,陈抟以为他已离开蜀地返回北方,此刻偶遇,听他大骂蓝奉蝶,感觉甚是蹊跷,再度探问:“满大侠,你怎么弄成这样的?”
满召隼愤烈道:“你是不是来找姓蓝的?你们这些恶贼朋比为奸,老子恨不得吃你们肉喝你们的血!”
陈抟莫名讪笑:“满大侠这是何意?贫道未曾得罪过你呀,你是不是与蓝教主起了冲突,是他把你困在这里的吗?”
满召隼猛盯着他打量一阵,找不出歹意,水牛般的鼻子抽动一下滚出个砸地有声的冷哼。
“你真是好人就先放我出来。”
满召隼是江湖上有名的正义侠士,陈抟相信不会他无故与人为敌,定是与蓝奉蝶产生误会才遭囚困,便想替双方调停干戈,叫景兴平随自己一道上前救人。
快步靠近到一丈地时,枯叶底下倏地窜出一条红鳞金斑的毒蛇,亏得陈抟反应敏捷,手指堪堪擦过蛇牙,好歹没被咬中。
那毒蛇并不追击,昂头立在满召隼跟前,朝他们吐芯示威。
隆冬季节,寻常蛇类都已冬眠,此蛇不惧严寒,必是异物。
满召隼骂道:“这毒蛇是那姓蓝的放在这儿的,你快拔剑杀了它。”
陈抟可不敢随意斩杀蓝奉蝶的宠物,苦笑道:“满大侠消消气,据贫道所知蓝教主并非蛮横无道之人,你更是武林公认的侠义好汉,二位皆是正派人,按理不该结怨。能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