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凤虚凰-第16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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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那两个人,让我彻底确认其动机的是陆子宸和贺兰雪最后的供词。今早他俩比我们大约提前了一刻钟去到落梅居,可当我询问时,他们却说他们是依着清音阁上的日晷准时到达的。二人都住在院子北面,看到的都是北向的日晷,我马上爬到清音阁顶层检查了那块日晷,当中的铜针有被扭动的痕迹,我看后立刻明白了当中玄机。日晷靠铜针投影方位显示时间,轻微的扭动铜针,远处根本看不出来,但投影会出现微弱变化,让时间提前或滞后。陆子宸贺兰雪看到的是被改动过的时间,是以提前到达,而其他人的居处看到的则是正确时间,想来我们这些人入谷后的住处都是经过精心安排的。
假师父行动不便,无法爬上清音阁扭曲铜针,需要一个可靠的帮手,这件事加上你杀死陆子宸贺兰雪灭口还有匕首机关这三点让我确定你是计划的执行人。假师父送陆子宸的匕首时故意向他隐瞒了上面的机关,表面看那匕首见血生根是件必杀的宝贝,可实用性很低,他送礼的真正目的是用这匕首给陆子宸做标记,让人们看到匕首就想到他,然后假师父再用这匕首自杀,就会使陆子宸沦为嫌疑对象。更在昨日故意放风给贺兰雪,说将有密探回来禀报关于不灭宗奸细的情报,从而导致陆子宸和贺兰雪在目睹凶案现场实阵脚大乱,自行败露了身份。”
淳于耐心静听着,嘴边常驻微笑,到这里打断:“你觉得师父安排这场大戏就为对付陆子宸?那也太大材小用了。”
“当然不是。”
苗素狡猾地看着他,语气很是亲热,好像彼此熟悉已久。
“师父做这场大戏的终极目的是摆脱不灭宗的骚扰,今天玄真派掌门和诸天教掌教都亲眼目睹了宇文渊的死状,相信不久后死讯将会传遍整个江湖,赤云法师再神通广大也不能纠缠已死之人,而真正的师父便可逃离险境,继续逍遥快活地过日子。”
淳于安怅然一笑,竟有几分心酸。
“你说起来轻巧,可知这计策实施起来是多么的艰难。”
“纵使艰难,但在占据地利优势的同时还能得天时、聚人和,已算十分难得的了。”
苗素真心实意赞许对方的好运:“师父事先肯定没想到能请到陈抟这样有分量的见证人,他在江湖中的信用人望都名列前茅,可谓季路一言,人人称信。”
这话说得淳于安欢喜起来。
“不错,陈抟师徒的加入的确是锦上添花的一笔,我本想除了蓝奉蝶,还得再找一个名誉过得去的武林豪杰做旁证,结果那日在蜀地凑巧遇见他。”
当日他在峨眉附近偶见陈抟师徒,跟踪发现三人是去远游,便在富义县郊外的野林里操控群狼偷袭他们,再发出琴声假装施救,从而与之套上近乎,成功地将一行人诱至清音阁,使计划更臻完美。
苗素破译了迷局,认为是时候让对方交底了,正要开口,淳于安忽然伸臂拦住她,这动作代表预警,她放眼一望,地道远处现出一个小红点,起初只是芝麻大小,一眨眼放大成清晰的人影,距离他们大约百丈地,红衣漂浮,黑发散若触须,穿过狭窄幽深的地道飞也似扑来,真像刚出棺的厉鬼。
淳于安心胆俱裂,抓住苗素手腕转身飞逃,苗素回头见那厉鬼又近了许多,夜明珠的光影在他身上交替,身形时隐时现,其人脸如覆雪,眉目依稀可辨,更觉鬼气十足。
淳于安不敢回望,挥手向头顶一颗夜明珠发射暗器,珠光闪灭,爆炸轰鸣,地道连续塌陷,苗素被他拖着脚不沾地地穿过坠落的天花板,在千回百转的岔道里狂奔,直到身后的塌方全部停息才止住脚步。
“你快从这里的出口出去,叫谷中人全部离开!快!”
淳于安身体战栗,声音爬过抖瑟的喉头,每个字都撞得凹凸不平。
从他的反应里苗素已充分感受到那红衣人的可怖,也紧张得手心出汗,欲加询问,恐怖的一幕出现了,堵塞地道的石头缝隙里乍然钻出许多黑色的事物,仔细一看竟是人的头发,这些头发长势惊人,转瞬汇聚成潮水猛浪,张牙舞爪扑向她。
以为是妖术,苗素下意识摸出火焰弹投掷,右边脖子忽然一阵剧痛,未来得及扣开机扩的弹丸轻轻滚落在地,铺天盖地的头发也消失了。
她摸摸作痛的脖子,天容穴上插着一枚钢针,是淳于安刺进去的。
“你中了惑心术,幸好程度不深,我还能帮你解开。再说一遍,快出去叫所有人速速离谷,否则性命不保!”
淳于安近乎抓狂地催促,苗素着了一回道,不再磨蹭,转身奔向出口,又被身后人叫住。
“记住,想活命就别练《朝元宝典》最后一卷的功夫,这是师父的命令!”
苗素能感觉到他的回护之意,用力点了点头,全速冲出密道回到地上,原来正身处清音阁东面。她不在乎其他人的死活,可商荣还是要救一救的,一口气横穿庄园奔向秋意轩。
蓝奉蝶刚走到清音阁下,听见不远处衣袂飞掠,一道黑影向西奔去,怀疑是贼人,立刻纵身追赶。他轻功卓绝,不久看清那人影是苗素,见她汲汲皇皇似有缘故,便放慢速度远远坠在身后。
苗素闯入秋意轩,直接朝商荣所在的客房破门而入,见赵霁光着屁股滚下床也视若无睹,大吼:“荣哥哥快走!赤云法师来了!”
身穿红衣,形如鬼魅,会施展强大的惑心术。对不灭宗稍有了解的都猜得出那就是老魔头本人。
商荣闻言急欲跳起,奈何光着身子,不能离开被窝。苗素抓起他俩的衣裳丢过去,再转身通知陈抟,走到门外陈抟和蓝奉蝶已站在院中。
“苗小姐,你见到赤云老贼了?”
陈抟持剑在手,意欲制敌。苗素跺一跺脚,指着脖子上的血孔说:“那赤云法师的惑心术极其厉害,我方才险些栽了,全靠大师兄解救才捡回一条命。您剑术再高也斗不过他,还是逃命要紧!”
陈抟和赤云交过手,焉能不知他的厉害,可不愿当着蓝奉蝶的面怯敌,正欲说些鼓舞士气的话,赵霁背着包袱滚爬出门,面无人色地喊:“太师父,赤云老狗的惑心术天下无敌,弟子和商荣都曾亲身领教过,那妖术根本不是人力所能对付的,我们和他斗只会白白送死!”
商荣也整装跳出,向陈抟进言:“不动明王的《天照经》或能克制赤云的《八荒妖典》,师父,我们快回江宁去找陶姑娘,请她助阵一同对付那魔头!”
他建言献策令陈抟不至丢脸,便收起宝剑,命他和赵霁快去召唤附近的奴仆一道撤离。话音刚落,东面响起轰天骇地的爆炸声,远处高大的清音阁竟像融化的雪人缓缓滑塌,谷中鸟雀群起惊飞,天幕上布满密密麻麻纷涌乱闪的黑点。地上同样不太平,只见蛇虫鼠蚁蜂拥而出,平日势不两立的天敌和猎物混迹一团,组成浩浩荡荡的逃难队伍。
众人不敢停留,每人随手抓了一两个矮奴提气狂奔,蓝奉蝶率先跳上树稍,月色明朗,清晰照出目下发生的灾难附近的树林和建筑正在成片陷落,仿佛被地下怪兽吞噬,剩下一个个深不见底的黑坑,漫天烟尘如浓雾席卷整座山谷,不愿让人们目睹这惊心动魄的惨像。
第116章 乐魔之惩戒
地动越来越剧烈,好像一大群地牛正在脚下迁徙,爆炸声,地陷声,建筑垮塌声,植被断折声相互冲撞重叠,碎石横飞,虬枝乱舞,火花大如雪片,浓烟严似黑幕,彰显着大毁灭摧枯拉朽的破坏力。不消一盏茶功夫,这座美轮美奂的世外阆苑便成荒漠丘墟,从此清音不在,仙乐难寻。
淳于安气喘吁吁爬上山谷边的断崖,脚下精心打造的乐园已不复存在,也不知道多少人畜能逃出生天,然而这些他都顾不得了,能保住自己的命已算万幸。
先前他在与赤云的搏斗中启动了地道内所有的自毁机关,又将对方困于水银阵内,一般人纵有九条命也不中用,可那妖人不能以常理推之,除非亲眼看到他粉身碎骨死去,否则永远不能放心。
最保险的办法就是赶紧离开这里,能逃多远逃多远,现在这副容貌也要不得了,必须再做一次换脸术,这次定要做一个赤云认不出来的面孔,哪怕毁容,只求能换来余生的安宁。
可惜卑微的愿望仍旧落空,一道噩梦般的红影冲出浓重的黑雾,直上危崖,淳于安欲逃,下方一股超强吸力拽住他的双腿,霎时间他的脊梁骨像被抽走了,身体不由自主下滑,一只坚硬的手爪捏住他的后颈,鹰拿乌龟似的将其拎起来摔向岩石,他虽未壳碎身亡,也被封住几处大穴,短期内不能再施展内力。
“哼,你这老小儿竟比从前更狡猾了,若非我早已提前摸清你那些密道机关的构造,还真被你算计了。”
赤云闯过若干凶诡阵法,必死陷阱,身上只沾到一点点灰尘,稍微抖抖干净,气定神闲走到淳于安身旁。见他双手死死捂住眼睛,似乎想扣出眼珠,又哆嗦着不敢下手。
“胆小鬼,还是这么没出息,放心吧,我不会对你用惑心术的。抬起头来,我们久别重逢,应该好好见上一见。”
淳于安迟疑地挪开手掌,神态起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再没有武林高手的从容,像个毫无自尊的小丑,奴颜婢膝爬在赤云脚边,兢悸赔笑:“师弟旧貌换新颜,愚兄也面目全非,见面也勾不起怀旧之情呀。”
他的音色判若两人,竟和那位死去的假宇文渊相似,其实这才是他的本音。
真正的淳于安已顶着宇文渊的脸孔魂归黄泉,而假的淳于安装着宇文渊的灵魂苟活。
背上一沉,赤云的右脚踩上去,附身揪住他的发髻,掰歪他的脑袋,藏在左耳后的细小伤痕就这样暴露了。
“听说换脸术奇痛无比,亏你还能忍受。”
宇文渊遭受羞辱也不敢显示怨恨,依然卑怯假笑:“痛总比没命强,好死不如赖活着,不是么?”
“呵呵,贪生怕死到这地步的也只有你了。”
赤云鄙夷地踢倒他,冷笑:“不过你的聪明头脑还是很值得欣赏的,当初我派陆子宸接近你很花了一番心思,你是如何觉察出他的身份的?”
他熟知宇文渊的心理,特意找了个不会武功但音乐天赋极高的聪明人做徒弟,教他乐理琴艺,心术智辩,调、教了两三年才派其出马,谁知刚一上阵就被对手识破了。
宇文渊又何尝不暗中叫苦,两年前他发现被赤云盯梢,陆子宸的出现更令其芒刺在背,深知赤云心怀杀念,迟早会取他性命,便殚精竭虑想出这条偷梁换柱,召回最忠心的大弟子淳于安,让他与自己交换面孔,代为坐镇清音阁。可这终非长久之计,想一了百了除非让“宇文渊”彻底从这世上消失,才能断掉赤云的念想。
于是乎计划升级,“替身”成了“替死”,淳于安是他一手养大的,愿为他肝脑涂地,一丝不苟遵照着他的命令,在今日功成身死。宇文渊牺牲爱徒,自以为能骗过所有人,结果仍旧落入赤云魔爪,功亏一篑。
懊丧失神之际,赤云再次催问,他讪讪答道:“陆子宸受过师弟的栽培,掩饰得再好,也偶有败笔,一次我听出他弹琴的曲风和师弟有相似之处,又悄悄派人调查了他的出身,便觉出破绽了。”
赤云干笑两声,凑到近处低语:“今日你审问他时,说教他弹琴的是个狂违悖无道之徒,这评价倒贴切得很。”
阴狠的语气吓坏宇文渊,当即埋头认错,吭吭哧哧解释:“师弟你误会了,愚兄绝无贬损之意,实在是一时疏忽,用词不当,其实我想夸你狂放不羁,不拘绳墨……”
“哈哈哈,窝囊废,骂你都是浪费。”
赤云又揣他一脚,那神态像在教训一条没用的狗。
“你这么怕我,为何还敢杀死陆子宸?就不怕我找你算账?”
“嘿嘿,我将他关押了许久,师弟若真心救人,还会任由他被我宰割么?”
“一颗无用的废棋,你替我毁掉倒也罢了,可你派那个贱婊、子去勾引商荣又是怎么回事?你不会不知道那孩子是我看上的人吧,以为让淫、妇玷污了他,我就会罢手?哼,这些年你还真学会慈悲行善了。”
宇文渊冷汗不住滴落,用袖子抹了又抹,颤声乞怜道:“是愚兄的错,愚兄不该多管闲事,今后再不敢同师弟作对!”
“你以为你还有今后吗?”
听到赤云森寒的笑声,宇文渊心口冰凉,额头已被对方右掌按住,他魂飞魄散,嘶声惊呼:“慢着!慢着!《朝元宝典》最后一卷我还没有练成,你现在杀了我等于半途而废!”
这话像绳索,将他的命吊在半空,赤云姣好的五官轻微扭曲,无法言喻的恼恨贯穿指尖,在他脸上抓出几道血痕。
“我没看错,五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