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凤虚凰-第1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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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先讲讲马叔,我们师徒三人来神冶门的那天,在路上与他巧遇,当时见他车上载着大量白蜡烛,而这个吩咐他买蜡烛的人很可能就是谋害风门主的真凶。于是我们赶到这里向马叔求证,可是马叔拒不回答,在发生轻微的武力冲突后他终于答应我们晚间会说出真相,我怕他逃走,临别前让他服毒,说好晚上给他解药,结果他却提前跑到风门主的灵堂前**了。”
证人们听说这段前情已很惶疑,谁都不敢做声,静待商荣的后续。
风元驹感觉两道炯冷的目光扎在脸堂,抬头心虚地望一望商荣,旋即重新弯下脖子,临近末路,他得另做打算。
商荣继续陈述案情。
“诸位看看这屋里的情形就该猜到此地曾发生过剧烈打斗,刚才我们和师父、风三爷赶来,正见风二爷举着火把准备烧屋。我们及时阻止了他,进门看到的就是这番景象。大家看地上的菜肴残迹,再瞧瞧那边那个漆篮,可知道是哪里来的?”
已有专管炊事的管家认出来历,说装菜肴的碗碟和木篮都是庄上大厨房里的物品,神冶门门客多,厨房里成日伙食不断,方便寄宿的客人们随时取用,谁都能进去弄几道酒菜带走,没人会过问。
商荣说:“下午我们和马叔分别以后,有个人带着这蓝酒菜上门款待他,其实是想杀人灭口。这酒里下了五毒散,不信请用银具沾沾这破杯里的残酒,看有什么变化。”
有人用银制挖耳勺试了试,眼看勺尖泛起蓝光,人们惊声顿起,忙问商荣这是谁干的。
商荣细细答疑:“大家都知道马叔是个老江湖,当时察觉酒里有毒,与那人动起拳脚,他武功高强,一举制服对方。由于我们事前警告过他,杀害风门主的凶手很可能对他不利,他应该想到了这个人就是凶手,立刻对其进行审问,沾了这罐子里的米汤在这块破被单上写下了这两行字。”
他这么推断依据充分:
第一、马叔习惯靠写字与人交流;
第二、这块被单是现场最方便用于书写的事物,他撕了被单写遗书可能是前一项行为的延续;
第三、现场的酒水基本都洒光了,能代替墨水的只有那灌米汤;
他设想马叔用米汤写字审出凶手杀害风鹤轩的经过,待水分干涸后字迹便消失了,乍看瞧不出异样,但据笔记记载,米汤有个特性遇盐卤而变蓝。常有人用这法子书写秘信,外人看来空白的纸张用盐卤浸泡后隐形的文字就会变色现形。
“虽然目前还不能确定原因,但我敢肯定马叔是为真凶顶罪才去灵前**,而那个被他打伤的凶手就是现在坐在地上的风二爷。”
此言犹如电闪雷鸣,吓得管家们噤若寒蝉。
商荣拿出已拓好的掌印,邀请两位中年大叔出列。
“风二爷说他的左腿是刚刚摔伤的,可我们检查后发现其实是指力造成的断裂伤,这纸上的掌印是昨天马叔留在屋后条石上的,烦劳二位拿去与二爷腿上的指印对比,看是不是一致。”
这两个管家小心翼翼照办,捧住风元驹的伤腿,将纸上的指印与腿上的重叠。风元驹被点了穴道,只能任凭摆布,二人不敢有丝毫马虎,前后左右看了不下十回方怯惧宣布。
“还真是一样的。”
风元驹被他们折腾得满头痛汗,负隅顽抗道:“我是被马秋阳打伤的,可大哥的死与我无关,你们不能听这小子信口诬陷我!”
商荣冷笑:“是诬陷还是事实,且等我说完再做评判。”
在陈述风元驹杀人经过前先得让众人明白他的行凶动机,事关神冶门名誉,还得请示风?}。
想披露真相,必要的牺牲在所难免,风?}先让管家们发誓不得将听到的秘密外传,随后亲口道出风元驹与风夫人的奸、情,包括风高灿是二人私生子一节。
这些人在风家效力多年,首次知悉家主间的秽闻,个个咬指啖舌,仔细分辨又觉有迹可寻。风元驹年过四十一直未娶,风夫人去世后他常到她的祠堂凭吊,将她的亲生子风高灿视若己出,这些行为都可反证出他对大嫂怀有非分之情。
风元驹当然坚口不认,大骂风?}冤枉他,风?}冷静处之,说:“你以为派人纵火烧了门主的居室,毁掉风夫人的日记就能消灭证据,可惜那火灾遗迹里还留有其他痕迹,待会儿就叫你现原形。商少侠,你可以开始了。”
商荣得到许可,一丝不乱地介绍案情。
他说风元驹在得知劣迹败露后便对兄长起了杀心,暗中制定好杀人计划,先与杂锦班的口技艺人公孙谦接洽,又命马叔采购了大量白蜡,制作了一个与风鹤轩酷肖的假人。
当风鹤轩确定他与亡妻的奸、情,并坚信风高灿非自己的亲骨肉后,风元驹正式启动阴谋。当晚便杀害了风鹤轩,次日谎称其病倒,以病人怕风畏光为由阻止外人与之相见。
陈抟等人前去探望,他命公孙谦躲在帘帐后模仿风鹤轩的声音应付诸人,又故意让他们看到躺在床上的蜡人,进行视觉听觉上的交替蒙蔽。
等风高畅回家的那晚,风元驹杀掉风鹤轩屋内几名知情的仆婢,又借风鹤轩之命将风高畅叫到凶案现场,先命一个武人假扮风鹤轩埋伏于帐内,再让公孙谦暗中用假声诱骗风高畅进入,等风高畅中计,武人便对其展开追杀,且逼且拐地把他带到内湖边,最后逼风高畅出掌打中自己,假装落水失踪。
这之前风鹤轩的尸体被风元驹偷偷冰冻,那晚饱灌清水后提前藏于湖中,假的风鹤轩入水逃走,人们捞到真的尸体,又从他腹中逼出大量清水,就误以为风鹤轩是淹死的。冰冻后的尸体容易腐烂,所以风鹤轩的遗体在不到半天的时间里发黑发臭了。
至于昨晚的火灾,是风元驹惧怕风?}找到风夫人记录二人奸、情的日记,暗派下人纵火,那下人事先吃了他给的毒、药,放火后即毒发身死。
“风二爷心思缜密,事事做绝,但蜈蚣钻进竹笼躲,总有一天露出脚,你烧得了日记,烧不掉别的罪证。”
风元驹以沉默自保,商荣也不指望他主动招供,向众人提起下午风?}命人火烧废墟,在书房遗址挖出蜡油一事。并当场架起几根蜡烛焚烧,再用水浇洒,又一次引发了微小的爆炸。
“炼金术中提到过,蜡油燃烧后会产生水煤气,一遇水即会爆炸。下午风三爷就用这法子找到那十几残存的蜡油。那些蜡油被颜料浸染过,想来正是风二爷制作的那个替代风门主的蜡人。”
按蜡烛燃烧后通常会损失三分之二体积的常理推断,火灾前书房里至少存有近百斤蜡油,足够做一个与真人等体积的蜡人。平日负责打扫书房的仆人也被叫了来,他们证实房内从未存放过大批量的蜡烛,这些蜡油是刚从外间偷运进来的。
他的推论丝丝入扣,确能构成一个可信度极高的假设,但列出的证据都还差点火候,人命关天,没人敢凭想象认定结果。
风元驹见他再拿不出其他凭证,置之死地而后生地大笑起来。
“你这黄口小儿编故事倒有一套,可全是捕风捉影,荒诞不经,看见一堆不成形的蜡油就说那是大哥的假人,我还可以说你指鹿为马呢!想治我的罪,得拿出铁证!”
他毒焰嚣张,更惹人生疑,管家们大多已相信他就是真凶,纷纷凝睇商荣,巴望他拿出有力证据。
“证据在这儿,你们快出来看。”
门外一声娇咤,苗素回来了。
人们一涌而出,见门前立着两尊一人高的泥胎人像,是尚未动工的粗胚。
苗素说:“这是我们在风二爷制作塑像的工坊找到的,泥巴还没干透,显是最近两天制造的。我纳闷风门主刚刚亡故,做弟弟的怎有心思玩乐,便撬掉了泥胎上一块土,你们来看看里面是什么。”
她向赵霁递出眼色,二人同时推倒人像,厚实的泥胚如蛋壳破碎,露出骇人的内芯两具成年男子的尸体。
三个少年扒开泥壳查看,死人的脸都被剁烂,耳朵手指也被切除,凶手为掩盖他们的身份可谓穷心剧力。
然而冰雪虽厚,过不了六月。
商荣对众人说:“这两具尸体中肯定有一人是失踪的口技艺人公孙谦,就算毁容断指,他的家人也定能凭其他身体特征辨认出来。另外一具,则是那假冒风门主,追杀风大少爷的武人了。”
目睹这分量十足的证据,管家们不再存疑,相继回望瘫在茅屋里的风元驹,像在观看一只现出原形的妖怪,不寒而栗。
而风元驹也清楚接收到屋外的动静,恨恨咒骂那该死的戏子,之前他再三追问他有没有被熟人撞见过他们见面,有的话一定要找出来灭口,公孙谦却向他撒了谎,害他棋差一步,满盘皆输。
他不明白不是每个人都像他这般不留余地地歹毒,只意识到自己包子皮破露了馅儿,大势已去,休想再抵赖。
因此当风?}等人回到他面前时,他启动了另一项刚刚构思好的阴谋,破罐破摔地对众人说:“你们既然全猜出来了,我就不在这儿多话了,苗?},你也不想我们风家名声扫地吧,那剩下的话咱们到庄子里去说,只许你听,最多加上一个陈掌门。”
以为他要坦白罪行,风?}接受条件,命人将其抬回神冶门,风元驹又要求陈抟替他解穴,陈抟考虑到他武功低微,易于制服,很干脆地同意了。
他们来到西花厅,风元驹自动瘸腿走向厅上的首座,只许风?}陈抟留下,关门后冷笑道:“陈掌门,你们师徒三人真是我风元驹命中的煞星,早知道我就该等你们离开以后再动手。”
陈抟与他相识多年,今日看破他的禽兽嘴脸极度愤恨,诘问:“那你为何急着行凶,不留一点挽回的余地?”
“哼,这都得怨我大哥,他跟我翻脸后当场说要更换继承人,把风高畅叫回来,赶走我和灿儿,还要请你做见证人。他这么无情,也不能怪我不义!”
“你勾引大嫂,诞下孽胎,本就**丧行,怎怪得风门主?他再无情也不似你心狠,对自己的同胞手足下杀手!”
“我和灿儿他娘两情相悦,大哥才是我们中间的绊脚石,我就是顾念兄弟情分才让他活到今日,还容忍灿儿认他做爹,可是他知情后却开始敌视我,还对灿儿百般作践,甚至不问青红皂白就毁了灿儿他娘的祠堂。我不能容忍他伤害我最心爱的女人和儿子,非杀了他不可!”
真正的坏蛋不会忏悔,他们的世界黑白颠倒,他们感知不到罪恶,还认为那是自己反抗伤害的权利。
观念相左,陈抟无言以对。风?}比他看得明白,只想问出最后的犯罪情节。
“马叔为什么替你顶罪?”
“哼,我也不知道,我被他捏断腿,又受胁迫供出实情,还以为他会抓我来向你们邀功请赏,没想到他大哭一场后竟然叫我滚。”
“你听到他认罪**的消息就一点不吃惊?”
“吃惊啊,可回头就想通了。他对我爹最忠心,要是我和大哥兄弟相残的事传出去,我爹兴许会被人戳脊梁骨,子不教父之过嘛,马秋阳欠了我爹的情,当然想拼了老命保全他的名誉。”
风?}已充分认识到他的无耻,懒得再费口舌指责他,接着问:
“你是怎么杀死门主的?”
“哼哼,你那么聪明,自己猜一猜呀,或者让你那鬼灵精的侄女帮你猜。”
“……门主确系窒息而亡,我想你大约先对他下了迷药,趁他昏迷,用浸湿的纸张一层一层封住他的口鼻,将他活活闷死。”
“哈哈哈,没错,话说这法子还是当年从你口中听到的,说你是帮凶也不为过。那天夜里我带了酒菜去找大哥,假装向他认错,还跪地求他原谅。他一向在我头上作威作福惯了,以为我当真怕他,很轻易就相信了。我动手前也犹豫了一下,可一想他不死,我和灿儿就没好日子过。光我一人受苦还罢了,我答应了灿儿的娘好好照顾儿子,不能对她失言。”
风元驹癫狂地畅述恶毒心路,陈抟越听越怒,放弃涵养插话叱骂:“为了一己私情枉顾天理人伦,你还有没有良心!”
风元驹也燥怒相对:“你一个外人少说风凉话,问问苗?},大哥生前真把我当成亲兄弟吗?他对我只有高高在上的施舍,从没平等看顾过!”
陈抟希望风?}也正直地驳斥他,不料听到意想不到的隐秘。
风?}风平浪静说道:“你说得没错,但门主做得更没错,你本来就不是风家的人,凭什么要求他把你当成亲兄弟?”
他存心刺激那丧天良的歹徒,当着他的面向陈抟揭秘:“陈掌门可能不知道,神冶门前代门主的续弦夫人曾是崆峒派一位女侠,落难后为前代门主所救,前代门主对她一见钟情,不在乎当时她已身怀六甲,执意娶她进门,不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