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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双城故事-从深圳到乌鲁木齐-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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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梦中人,纪海潮默念出声。一幅未署作者名的油画,画上女子手持利刃,那刀上染血,深深落在男人身上,露出峥峥白骨,男人却低眉含笑望着女子,缠绵缱绻,情深似海。
  艳丽、惊世骇俗但并不感觉血腥。纪海潮微皱起眉,内心震动,这是怎样一种爱。
  她在画前流连,反反复复上下左右看了个细致,以至于一个不满十岁的男孩走近身边时也未留意到。
  “姐姐,这幅画什么意思?”男孩仰头迷惑地问。
  纪海潮吓了一大跳,完全没料到会有小孩子出现在这里,“啊,小朋友,你怎么一个人,爸爸妈妈呢?“
  “他们跟叔叔阿姨在唱歌,不好玩。”男孩闪动着晶亮的大眼睛,一个漂亮的孩子。
  “哦,”纪海潮放下心,笑道,“你喜欢这些画吗?”
  “嗯,我在学素描,老师教过,有些我认识,有些不认识。”男孩老老实实回答。
  “很美,是吗?”纪海潮目光投回画中。
  “色彩和线条很好,就是看不懂。”男孩也抬头去看。
  纪海潮笑笑,轻轻说,“这两个人相互喜欢,很喜欢。”
  “哦,可是女生为什么拿着刀刺他,不疼吗?”男孩不解。
  “疼啊,就是疼,才记得深。”纪海潮幽幽地自言自语,她知道小男孩不会懂,“爱得太狠,患得患失,怕被遗忘,所以在梦中一刀下去,想把爱的人连血带肉吞进肚子里,成为身体的一部分,永不分离。”
  小男孩似懂非懂,仿佛有些被吓着,跑开几步说,“我找妈妈去。”
  纪海潮看着男孩飞奔而去的小身影,不禁摇头苦笑。
  “非得说那么直白吗?还是个小孩子。”秦朗不远不近在她身侧拐角处,懒洋洋靠着墙,嘴角明显有戏谑的笑意。
  纪海潮看不到,但听出来了,她慢慢转身,声音不由有些冷淡,“不出几年他就会长大,很快就会懂,不是吗?”
  “没错,可是,你要剥夺他所剩不多的天真时光吗?何况艺术这玩意儿,往往过度渲染,信不得的。”秦朗仍然笑着,手机在指间炫目地转来转去。
  “言重了吧,我不过说了实话,你不信,不代表它不存在,何况,有那么可怕吗?你怕?”纪海潮淡淡的语气里带着嘲讽和挑畔,不等他回答,垂目移步,准备离开。
  “KTV在这边。”秦朗也不反驳,只抬抬下巴,看着她沉默地径直转身越过自己,拐向大厅,脸上笑意更浓,却戏谑全无。
  大厅里只稀稀落落坐着少许客人,或许因为这里消费高昂。可夏珊说,在大厅舞台上唱歌才有感觉。秦朗一进来,夏珊便塞了一支点歌器给他,看他一眼说,刚才吃饭你酒不喝话也不多没啥事儿吧?
  “明天有任务,不敢喝酒。”秦朗把点歌器递给于少,“哥们儿我都多少年不唱歌了,你们点吧。”
  “你小子,原来不这样的啊,这两年回来跟变了个人似的。”于少眯着眼睛看他。
  “是啊秦朗,想当年你正经是个玩主儿,在哪儿都是人群中的焦点,让吾辈是望洋兴叹,望尘莫及啊!”魏彬过来插话,把一支红酒搁桌上,“来点儿红的?”
  “真不能喝。”秦朗摆手,“当时年少轻狂,不知天高地厚,不提也罢。”他脸上难得地露出点不好意思的神情,嘴角不自觉地向上弯起一个弧度。
  纪海潮挑了个靠边的座位,抬头正好能瞥见秦朗的侧脸,心想,其实这人笑起来挺好看的。轮廓清峻,眼神幽深。
  夏珊发话,“今天难得人齐,我呢大老远的回来一趟不容易,每人至少一首,谁也跑不了!不唱的罚酒三杯!”其他一众人等跟着起哄。
  看来这个叫秦朗的今天是躲不过了。纪海潮抿嘴笑笑,到时看你是唱,还是喝。如此想着,不由得心情不错,拿起酒杯轻啜一口,嗯,酒也不错。
  沈未东走过来坐下,不由好奇,“什么事儿这么开心?”
  纪海潮掩饰地用手转着酒杯,说,“没什么,只是突然想起一个笑话,因为是个熟人,这笑话就尤其活色生香,特别好笑。”
  说完抬眼朝他一瞥,因为喝了些酒的缘故,脸颊上泛起红晕,嘴唇饱满湿润,眼睛更是亮得惊人。
  沈未东看得呆了一下,忙低头拿起点歌器,“唱什么歌?我帮你点。”
  “可以不唱吗?我宁愿罚酒。”纪海潮笑得勉强,半生不熟的人群,最为尴尬。
  可是,我想听你唱。这话沈未东却没说出口。
  “酒要喝,歌也要唱!”夏珊端着酒杯过来,神采飞扬,“海潮,你不露一手太可惜了!”
  “你不知道,她会自己写歌,公司晚会上表演过,那个惊艳,男生们都快疯了。”夏珊冲沈未东夸张地摇头。
  纪海潮抚额,想着要怎么才能躲过这一回,“哎,你也知道,没吉它我唱不出歌,”她笑得讨好,“要么,下次?明儿我就去买一把,好不?”
  不等夏珊出声,沈未东竟说,“我去借!”然后飞快地走开。
  纪海潮无奈地看着沈未东的背影,哭笑不得。
  听到这边动静,秦朗不由自主地转头看过去,这姑娘,有点意思。
  然而,他内心又有点疑惑。从第一眼见她到现在不过数小时,他居然清晰地记得阳台上那个清瘦的背影,记得她向着天空大声喊出一个人的名字,记得她盯着他持烟的手愣在当场,记得她脸上浮起做梦一般的柔情,记得她无比认真地说请相信。。。。。。还有刚才走廊上,每一个表情每一次对视,他竟然都记得。
  他下意识地摇头,想把她的样子甩出脑海。他自认不是一个多情细腻的人,尤其是对那些女孩子们。
  她们在他而言一直可有可无。在一起时他总是殷勤周到,温柔体贴,一个男朋友该做的他全然不吝去做。不在一起时他也完全没有半点遗憾,从不再想起谁。
  女孩们临走时都会说同样的话,她们说感觉不到他的心,说他是个不折不扣的冷血动物。
  他不置可否,心底里倒也认同她们。他的热血都洒在了军营和战场,他的情感都给了部队和战友。
  一个人的感情又不是无止境的,总共那么多。战友、兄弟、父母、朋友,看,有那么多人要分,待分到男女之情这一块,大概已所剩无几了。
  那么现在呢,这是怎么了,是我老了吗,变得对女孩们多情善感起来,变得不正常了?
  “秦朗,你手机响!”于少捅了捅他,这小子今天有点不正常。
  秦朗回过神来,掩饰地笑笑,看了看手机屏来电显示神情瞬间严肃。他站起身朝大门走去。
  几分钟后,于少见秦朗回来,随口问,“没事儿吧?”
  “没事儿,领导让我今晚归队。”秦朗若无其事地坐下。
  “你们这是忙活啥呀,大过节的也不让人休息。”于少说。
  “他们这帮子武警,越到过节越忙,就怕出事儿,是吧,秦朗。”魏彬一副还是我了解你的表情。
  秦朗配合地朝他竖起大拇指,表示同意。
  “可你那儿不是快反中队吗?这每天上大街执勤的事儿还得你们干?我看真有点儿过了,到处岗哨栅栏石墩,到处隔离带,去趟超市还得安检,反恐反独没错,可也不能反生活反人*□□!”于少摇摇头。
  话题敏感,众人顿时安静下来。纪海潮心中一动看向秦朗,他会什么反应,她很好奇。
  秦朗不以为然地笑笑,“这种大是大非问题真不好说,不过七五事件之后全世界都看着新疆,对上面来说稳定肯定是第一要务,其他,难免得牺牲掉一些,但现在的乌鲁木齐很安全,对于外地游客,这应该算是个好消息吧,你说呢?” 
  秦朗说最后一句话时脸明显偏向纪海潮,这里只有她一个外地人,于是大家的注意力又都转移到她身上。
  纪海潮愣了一下,心道,这是要把球踢给我吗?
  “呃,”纪海潮忙咽下口中那点酒,差点没噎住,“这个,其实众说纷纭,有人说新疆汉人外流现象严重,因为不想自己和家人生活在一个大监狱里,也有人说新疆越来越安全,将吸引更多的商机投资和游客,毕竟这里的风物人情独一无二。”
  她顿了一下,见众人仍望着自己,只好接着往下说,“几年前看过一场球赛,对阵新疆队,当时有人奇怪新疆竟然会有足球队,可见外界对新疆的偏见,还有各种形形色*色的议论,我来之前同事们也担心我的安全,所以,个人认为,虽然有些矫枉过正,但至少保住了一方安宁……”
  “所以,”秦朗慢不经心接话,“孟老夫子有句话,道之所存,虽千万人,吾往矣。”
  “还有句老话,儿不嫌母丑,犬不怨主贫。。。。。。”夏珊俏皮道。
  于建安也不介意,哈哈大笑道,“哟,你们这是干嘛,秦朗,魅力不减啊……不过这种事确实见仁见智,看你站在哪个角度看问题,其实牢骚归牢骚,像我们这种从小长在部队大院里的孩子,估计这辈子都离不开这里了。”
  纪海潮看向于建安,下意识地解释,“我与新疆有些渊源,所以情有独钟,其实这就像两个人谈恋爱,喜欢的话,缺点也可爱,如果不喜欢,那个人再好也没用不是?”
  于建安饶有兴致地望着纪海潮,语气里不由带着点调侃,“哦,姑娘,那看来,我们是有缘千里来相会喽。”
  纪海潮脸上一热,幸好喝过酒倒不十分明显,本想分辩几句又觉得还是算了,说多错多。
  秦朗看一眼于建安,打趣道,“欺负小朋友。”
  于建安意味深长地回看他一眼,“紧张什么,开句玩笑而已。”
  沈未东关注点显然不同,好奇地跟纪海潮聊起了足球,“你喜欢哪个球队,有没有喜欢的球星?”
  纪海潮答道,“卡尼吉亚,巴蒂,梅西。。。。。。我喜欢阿根廷。”
  “啊,风之子卡尼吉亚和战神巴蒂?可他们根本不是这个时代的球员,他们退役的时候你应该还很小吧!”沈未东觉得不可思议。
  纪海潮低头笑笑,自我解嘲道,“可能我的心老得比别人要快。”
  是的,喜欢老的歌曲,旧日时光,回不去的故乡,和曾经心动过的人。
  “那是你早慧。”沈未东毫不掩饰自己的欣赏,“为什么喜欢阿根廷?”
  纪海潮微笑偏偏头,思索片刻,“呃,怎么说,也没什么道理,阿根廷给人的感觉,像狂风暴雨,又像开在废墟上的鲜花,危险,充满诱惑。。。。。其实跟新疆很像,难以言喻但很迷人。不过现在的新疆情形挺微妙,让人担忧。”她顿了顿,问沈未东,“你想过离开吗?”
  沈未东摇头,“虽然我没你这么忧国忧民,但故土难离,而我这个人很容易满足,随遇而安,所以啊,没有意外的话,我会在这里终老一生。”
  纪海潮随口来了一句,“那等老了以后,我来找你喝酒。”
  沈未东大笑,“别等老了啊,我随时都在,随时奉陪。”
  秦朗眯起眼,突然在一旁幽幽道,“好啊,你们都留在这儿,我负责保护你们,一辈子。”
  “那赶明儿我也回来,大伙儿又都在一起了,就像小时候一样。”夏珊兴奋地嚷嚷。
  纪海潮低头抿口杯中酒,心道,都别走呵,我的新疆可不能变成一座孤岛,或许有一天,我也来了。如此想着,嘴角不由自主向上扬起一个明媚的弧度。
  秦朗快速捕捉到她脸上难得一见的灿烂,不带一丝清冷和疏离,不带一丝阴郁,仿佛发自内心。转过头时他不自觉地笑了一下。
  唱歌的轮番上台,不得不说,个个水平都不赖,难怪敢在大厅里献艺,纪海潮听得开心,不由跟着大家一起鼓掌叫好。
  沈未东跑了两趟,没借着吉他,郁闷了一阵。在高档酒店这种地方驻演的基本上除了Jazz乐队和Blues,就是钢琴提琴萨克斯等独奏表演,借民谣吉他?那是来错地儿了。
  沈未东不死心,心想,如果明天我去买一把送给她,会不会太过唐突佳人?
  夏珊看看屏幕提示,转头冲秦朗喊,“下一首你的!”说着指了指台上。
  秦朗笑得无奈,说,“你点的?你怎么知道我会这首。”
  “听你唱过呀!”夏珊眼光一闪,脸上却若无其事。海潮脑中闪过一丝异样,看她一眼,笑了笑。
  秦朗走上台,随意坐在高脚凳上,一只脚抬高踩着踏板,他穿了件黑色中长风衣,贴身配浅灰衬衫深色领带,身材瘦削挺拔,面部的轮廓很有男人味。
  不得不说,这付样子实在是帅得人神共愤。大家开始鼓掌吹口哨,纪海潮于是心安理得地盯着他从头到脚地欣赏一番。
  旋律就那样响起,让人毫无防备。纪海潮只觉下一秒血流加速,有一刻的错愕慌张,似乎有什么弄错了。她茫茫然低头又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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