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崩泪流-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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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速度扑到桌旁。因为谁速度快,谁才能抢到鱼肉。当然,一家子预先协调好了的,明显占据优势。有人抢碗,有人占据鱼肉盘子,最后自然是满载而归。动作慢的,就只能用碗扣些蔬菜回家了。
菜跟碗是协调好了的,饭桌上的菜被清光了,碗也恰好没了。于是,在比第一批激烈了无数倍的场景中,第二批以更加快的速度结束了。
以后的几批,争抢同样剧烈。不管如何配合,众人的首要目标就是碗。哪怕没菜,但一定要带两碗回去。这就是当时过来赴宴之人的共同想法。之所以有这样的想法,那就跟我们这边世代相传的丧葬理念有关了。
据说,百老归天后的白事宴席上的碗,用来吃饭,会给吃饭的人带来不少好处。这样的好处是跟年龄成正比的,归天之人的年龄越大,这样的好处也就越显著。我太太是当时全村年龄最长的,百岁高龄(我们这里都是算虚岁的,因此过了九十九岁生日的太太,在当地人眼中就是实打实的一百岁)的吸引力是无比巨大的,因此才会出现如此疯狂的举动。当然这些碗带回去,一般都是给后辈小孩盛饭用的。据说,年龄越小,效果就越好。小孩用这样的碗吃过饭,那么将来定然福禄寿全,好运连连。也许,你会觉得这样的说法很荒唐可笑,但当时的人确是真真实实相信的。即便是到了现在,年龄稍微大点的老人过世后,人家请客的时候,还会在门边特地放置一定数量的碗,以备来宾拿取。
对于荒唐的观念所引发的疯狂之举,我不想做过多的评价。只不过,当时的疯狂,却给父亲带来了无尽的麻烦。在计划经济向市场经济转型之际,父亲终于体会到了什么叫“计划赶不上变化”。碗、鱼肉以及各类蔬菜,那是买了又买。而且当时买东西可不像如今,并非有钱就一定能买得到的。但只为了肉,父亲就特地买了两只村上人家自己养的猪,现杀现用。对于父亲统筹和应变的能力,我是一向敬佩得紧的。并非妄自菲薄,我自问,即便是现在的我,也远远无法与当时的父亲相比。说得通俗点:差距可不是一丁点儿的大。
这样一次恢宏盛大的百事巨宴,所耗费的绝不仅仅是无比的精力。事后,父亲不完全统计,估摸着用了一万多人民币。现在看来,似乎觉得没什么。但,你别忘了,当时是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在那个时候,有个特殊的称谓,叫“万元户”。所谓“万元户”,就是拥有一万元资产的家庭。这在当时就已经算是相当有钱的了,因此才会博得“万元户”的光荣称号。也就是说,“万元户”就是当时的富翁。但,仅此一次盛大的白事事宜,父亲就花了一万多元。这对父亲来说,绝对是个不小的经济负担。但最最看重亲情的父亲,觉得这是对亡者的尊重,因此自始至终都没说过一个“不”字。非但所有的事情都统筹安排得妥妥当当,而且所有的费用皆一力承担。
此次白事,我所戴的是红帽。之前所提疯狂众人中,戴红帽的不少,但戴绿帽的也大有人在。更何况,其中有些戴绿帽的,还是因为根本就弄不清应该戴什么颜色的帽子而将就着戴的。从中也就不难看出我们家在村上的辈分有多高了吧。
记得还有这么一个小趣事。每逢春节,我们这里就有一种窜门拜年的习俗。当然,受到现代文明的冲击,现在这样的习俗已经越发的淡了。所谓“窜门拜年”,就是在大年初一的早晨,全村之人相互之间恭祝新年的一场盛大活动。每个人家吃罢早饭,就只留一人在家,其他的全部出门,一个又一个人家的恭祝。当然,每到一处,热情的留守长辈会分发香烟(成年男子,一人一支)和喜糖(妇女和儿童)。
小时候,我都是提着一个大方便袋子,然后在长辈的带领下挨家串户地用奶声奶气地声音说“新年快乐”的。那时候,限于条件,人家发的都是水果糖,而且一家一般只发两块(取“好事成双”之意)。但,即便是这样,我通常还得中途回来更换方便袋。因为大大的方便袋已经装糖装满了。由此可见,大年初一,我得恭贺新禧多少人家。
也许是我人小辈分高的缘故,所以我的行动就比较容易引起众人的关注。据说,村里,小孩子拜年提袋子的先例,就是从我那时候开始的。呵呵,自夸一下。我小时候可也是小有名气的哦。
本族一个后辈子弟,年龄比我略大一点。他的肺腑之言就是,每逢过年,最怕的就是到我家去拜年。因为,我们一家全是太太,不管男的还是女的。这是个什么概念呢?先前刚刚提到我太太的寿辰和白事。我是从孙,因此称她为太太。这跟爷爷辈不同,男的称“爷爷”,女的称“奶奶”。如果换成“他”,依然称“太太”。所有才有“男太太”“女太太”一说。但如果是从从孙呢?可能因为情况稀少的缘故,我们那里似乎并没有再想出什么新的称谓,依然称之为“太太”。也就是说,自我父亲辈开始,他就得称“太太”。因此,到我家拜年的时候,给他的感觉就是一家子的“太太”。这让他感觉十分别扭,所以才会宣称“最怕的就是到我家去拜年”!
第062章 兄弟反目
父亲和叔叔辈分高、脾气倔(强)且暴(躁),在他们关系闹僵之后,由于很少有人敢于劝说,因此我们跟叔叔家的关系就一直未能改善。这个世界最不缺的就是小人。虽然没人劝说,但是挑拨离间、煽风点火的却大有人在。随着时间的推移,未能改善的兄弟关系就呈现出日趋恶化的趋势。
分家的时候,我们家所得乃是北边的三间旧屋,而叔叔家所得乃是父亲新建的坐落在南边的四间新屋。按照传统,南为前,北为后。因此,根据地理位置,我们称叔叔家为前头家,而他们则称我们家为后头家。
三间旧屋与四间新屋隔路相望。这里的路乃是我们村上的主干道。之所以说四间新屋的地理位置优越,那是因为新屋前临小溪、背靠主干道。而我们家的三间旧屋虽然也算是在路边,但距离主干道还是有相当一段距离的,估计得有一百多米。
这可能也算是历史遗留问题了吧。当时,爷爷主持分家的时候,以其长辈的身份,硬是将我家距离主干道之间的那一块田地分成了两份,一份归我们家,一份归叔叔家。爷爷这一愚蠢的偏帮行为,就成为了我们家与叔叔家关系进一步恶化的源头。
正是因为田地一分为二,靠近谁家的归谁,所以,我们想要从家门口走到主干道上去,就必须得经过叔叔家的田地。说得简单点,我家门前通往主干道的小路,有一部分是占用的叔叔家的田。
不知道是何等小人的鼓捣,不知道当时的叔叔和婶婶因何鬼迷了心窍,有一天,叔叔和婶婶竟然将他们田地上的我们家走的小路给断去了。美其名曰:那是属于他们家的田地。言下之意,我们家无权从他们家田中走过。
什么叫咽喉要道?我们家门前的小路就是。没有了这条小路,难道要我们家的人出门就得飞到主干道上去不成?
叔叔家的这一举动,成为了两家本就僵化的关系开始全面恶化的导火线。闻讯而回的父亲为了咽喉小道的事跟叔叔大打出手。那时,我在外面上学,具体情况并不是很清楚。后来听说,父亲和叔叔当时都抄了家伙,似乎是父亲稍稍占据了一点上风。那一次,父亲和叔叔二人皆出了彩。但,我想,他们毕竟是兄弟,毕竟血浓于水,就是再怎么激愤,他们也还是保持了一份理智的。否则,就父亲和叔叔二人的火爆脾气,即便是不闹出人命,也势必会拼个两败俱伤(重伤)。虽然挂了彩,但好在都是皮外伤。只不过,父亲和叔叔的这一次火拼,想必肯定让那些背后挑拨的小人们笑开了花。
激烈的打斗之后,父亲和叔叔皆冷静了下来。父亲知道,不管怎么说,这事情必需得解决,因为我们家进进出出的非得要有路走啊!在父亲的大力推动下,兄弟二人最终坐了下来和平协商解决之策。鉴于叔叔死咬住“你们走的是我们家的田”这一点不放,父亲最终想出了以田换路的妥协方法。当然,叔叔也绝对不好意思真的一点也不通融。就算不是兄弟,“既不让你走,也不跟你换”的话,想来他也是说不出口的。
当然,这样的“和谈”也并非一帆风顺的。因为,背后的小人又开始闹腾了起来。这些卑鄙的家伙,最乐得看到兄弟之间的大吵大闹了。于是,就有人出谋划策:第一,除了做路的之外,其它的田地一分也不能动;第二别的田不能要,要换,就还用他们家(指的我家)门前的田地来换。他们的意思就是,这样一来,叔叔家能够牵制我们家的田地非但没少,反而向我们这边多“入侵了”一分,以后如若再起冲突的话,也好掌握住更多的主动权。气愤中的叔叔哪里顾得了亲情,竟然不假思索地接受了这一恶毒的计划。
最终,为了能有路走,父亲不得不无奈地接受叔叔所提出的这一苛刻的要求。当然,父亲是相当精明的,在谈妥双方都能接受的条件之后,就在村里德高望重的几人做见证人的情况下,将这些条件都白纸黑字写了个清清楚楚,然后双方签字,最后才将各自所交换的那一部分田地当众交接。为了自己出入必经的咽喉之道,父亲不得不谨慎。所谓口说无凭。如此正式的更换之后,叔叔即便是想反悔,也绝不可能拉得下自己的脸面。
父亲滴水不漏的行事方式,也是我一直深深佩服的地方。
这次,在小人挑拨之下的火拼,终于使得兄弟俩彻底反目。叔叔的这一行为,完全伤透了父亲的心。他们可不是普通的兄弟关系,可以说父亲代替爷爷扛起了一半之多的照顾年幼叔叔的责任。父亲是叔叔的兄长,但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更似父亲。
唠叨如何如何照顾叔叔的,就只有母亲。父亲对此绝口不提,父亲所强调的就只有路。用父亲的话来说,别说是兄弟,就算是普通的前后邻居关系,人家也绝不至于做出断别人咽喉之路的缺德行径。父亲所说之话是有依据的。因为,我们家西边的邻居,也如同我们家跟叔叔家一样的情况。他们家门前也有一半的田地是前面邻居家。但直至他们家全部搬离之前,前面的邻居也未有过堵路的恶毒行为。用他们家前面邻居家的话说,“走路能走多少田地?这么点田能收多少粮食?”。其言下之意是,何苦为了这么点微不足道的收成而去恶了左邻右舍的关系呢?这样的道理,难道叔叔不懂?所以,我才会断定,叔叔乃是受小人所惑。
“为了走路,我竟然需要用田跟‘自己的兄弟’交换!这说出去,有人会信吗?我没有这样的兄弟!”从这些话中,就不难看出父亲心中浓浓的恨意和无尽的悲凉。此后,一奶同胞的亲兄弟竟然就真的反目成仇了。
第063章 破冰之旅
也许时间能够冲淡一切,也许是因为血浓于水的缘故,在得知父亲患癌之后,叔叔就表示出了极大的关注之情。有史以来的第一次,叔叔主动跟我们进行了联系。在父亲即将动手术和手术之后的那些天,叔叔几乎一天一个电话。当然,考虑到父亲的情绪,叔叔并未直接打电话给父亲,而是选择了先跟我或者姐姐联系,然后通过我们了解父亲的大致情况。叔叔在外地打工,不仅离得远,而且非常忙,忙得根本走不开,因此才打消了回来看望一下父亲的念头。但叔叔并未就此作罢,而是积极安排离得相对较近的婶婶和堂弟尽快到医院探视一番。
那次的大打出手虽然过去了好多年,但谁也弄不清楚父亲现在是一种什么心态。顾及到父亲的情绪,婶婶和堂弟并未冒昧直接来访,而是拜托我和姐姐对父亲先行用言语试探试探。
我和姐姐起初只透露出一点叔叔关心的信息,看父亲并未有太明显的激愤情绪,才敢慢慢地接着做进一步地阐述。我们说,其实叔叔在自从得知父亲患了食道癌那一刻起,就至少一天一个电话,询问父亲的情况。
父亲闻言,情绪略有波动,并用一种稍稍带些哽咽味道的声音回道:“他能有这份心,就行了。”
我们知道父亲的意思。毕竟谁愿意跟自己的兄弟反目成仇?如果不是当初叔叔确实伤透了父亲的心,那么父亲也绝不至于说出那般决绝的话语。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想收也收不回来。更何况,父亲一直以兄长自居,因此一向颇为看重身份的父亲,也绝不可能拉下脸来主动对叔叔示好。现在,自己的弟弟能够率先传递出和解的信号,并非小肚鸡肠的父亲,已经依稀看到了兄弟二人言归于好的美好未来,因此才会情不自禁地流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