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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珍珑无双局-第9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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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的?”
  穆胭脂点头:“真的。”
  穆澜摊了摊手,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
  穆胭脂不是她的亲娘。邱明堂是她亲爹吗?
  她不是她的亲娘。所以就舍得让她去死吗?养只猫狗养了十几年也会舍不得吧?在母亲心里,她算什么呢?
  是站着说话太累了吧?穆澜有点腿软,顺势在炕上又坐了下来。她嘲弄地说道:“捡来的抱来的还是像穆家班的小子丫头一样买来的?都无所谓了。您没生我也养大了我。将来我会赚银子供奉您给您养老送终。”
  没有大吵大闹,没有伤心大哭,穆澜很平静的接受让穆胭脂意外。她摇了摇头。穆澜并非普通养在深闺的姑娘,也并非穆家班那些没读过书的普通小子。不能以常理猜度。
  周先生常来东厢算账,炕桌抽屉里常备笔墨。穆胭脂拉开了小抽屉,拿出墨盒和纸,润了润笔开写。
  第一次看到穆胭脂写字。这一刻,穆澜突然想起了母亲煮茶那一幕。神态端庄,姿态优雅。墨字在白纸上显现,就像在她眼前上演了一出戏法。这出戏法把老头儿变成了骗子,把母亲变没了。真是……刺激的一天。
  “你家的地址。拿去吧。”穆胭脂的神态自然而镇定。
  白纸上写着八个字:大时雍坊,松树胡同。
  字是卫夫人簪花小楷。字迹清婉秀润。
  “胡同尽头那家。”
  穆澜望着她:“您真的不给我解释?”
  都被我戳穿了,还不想和我解释。您的底气来自于哪儿?
  穆胭脂目光平静:“我说什么,你还会相信吗?等你愿意相信我时,再来问我吧。”
  母亲想让自己看什么?相信什么呢?真是厉害,不动声色间就又掌控了局面,将自己引到了另一处地方。而她,没有选择,只能去。穆澜站起了身,头也不回的出去了。
  林一川赶到穆家时,正看到穆澜骑着那匹神俊的白马离开。
  白马茶花载着穆澜奔进夜色中,快得像一道闪电。林一川无奈,只得跟着追了过去。


第158章 胡同深处有人家
  大时雍坊靠近皇城,住着不少朝中官员。街道整齐,院墙后多是深宅大院。
  到了松树胡同,穆澜迟疑地停在了胡同口。
  夜色中,胡同里的人家挂起的红色的灯笼尤未熄灭。胡同幽深,红色的灯笼像伸到了天尽头,一眼望不到底。
  她的心情并没有表现出来的那样冷静。也没有奔到胡同尽头一探究竟的急切。反而有一丝犹豫与彷徨。
  就像当初听说自己的父亲叫邱明堂,她没有对他生出熟悉亲切的感觉一样。穆胭脂给的这个地址,也没能让穆澜对胡同尽头的那户人家生出感情。
  “终究不是亲娘啊。”她喃喃自语着,清亮眼眸里浮现出隐隐痛楚。
  连母亲都没了。她就是地上这抹孤单的影子。
  一瞬间穆澜便决定了,悄悄去胡同尽头看一眼。不论那户人家过的什么生活,看一眼就行了。
  白马太过打眼,穆澜转身骑着马在坊内寻了家车马行寄存了马匹。她打量了下自己,这身监生服也很醒目,她又去了家成衣铺子,出来时,已换上了一身皂色深衣。
  林一川跟在她身后,默默地注视着她寄马换衣的举动,好心地想大时雍坊紧邻皇城,穆澜夜里赶来去拜访哪位官员吗?
  再回走到松树胡同,穆澜在胡同口的松树下站了站,坚定地走了进去。
  母亲说:“你家的地址。”
  母亲说,她的家就在胡同最深处。
  松树胡同沉浸在安祥的氛围中。经过的人家都有着整齐开阔的门楣。她甚至看到有户人家拥有爵位,大门口砌着两级台阶。那户人定也是官宦人家。她会看到怎样的一家人?
  今天是端午节,那户人家的门口也会挂着喜庆的红色灯笼吧?也许她会看到一家人聚在一起吃棕子五毒饼。席间有严肃的父亲,温婉的母亲,白发苍苍的祖父祖母。兄长弟妹承欢膝下。家中的仆人脸上带着温和满足的笑容……
  也许自己是那户人家的私生女,主人与奴婢所生的婢生女。凶狠嫉妒的大妇于是将她悄悄送掉了。
  穆澜走进了胡同,像走向一个未知。
  林一川悄悄跟在她身后,看着她时而隐于黑暗中,时而被路边人家檐下的灯笼映出身影来。她的背影挺拔而孤单。离得那么远,林一川也能感觉到她的孤单悲凉。他想快走几步追上她,又怕打扰了她。
  两个人沉默地行走在悠长的胡同里。渐渐的,脚步放得一致,连呼吸的频率都变得一样。
  穆澜没有发现身后跟着自己的林一川。她的心乱了,就失去了小梅初绽无声听音的境界。
  她沉浸在乱糟糟的思维中,木讷地前行。
  直到走到了胡同尽头。
  黑暗中,胡同尽头伫立着一间宅子。穆澜没有抬头看门楣,而是迅速转过了身,朝着来时的胡同走了回去。
  近乡情更怯。
  她不知道身后那间宅子里等待自己的是怎样的场景。她莫名的胆怯,竟连抬头看一眼门楣的勇气都没有。
  松树胡同里种着很多树。好些人家门口都有两株不知种了多少年的老松。林一川在穆澜转身行来时,跃到了一株松树上。
  穆澜的举动让他觉得怪异。她从树下经过,灯笼的光映亮了她的脸。她的眉间仿佛笼着一团散不开的乌云。她犹豫着没有去那户人家,是什么让素来清醒果决的穆澜变成这样?林一川若有所思地望向胡同尽头。
  走到松树胡同口。大街上人来人往,铺子开着门,生意红火。穆澜像站在了一条分界线上。前面是热闹的,喧嚣的,充满生活气息的世界。身后安静无人的胡同令她心悸。
  来都来了。不管穆胭脂想让她看什么,她总要看一眼的。
  穆澜也感到奇怪。为何她走到胡同尽头,连抬头看一眼那间宅子的门楣都生不出勇气?
  “也许,又是一场引我入骰的骗局吧。”
  她喃喃自语着,眼神渐渐从迷茫变得坚定。她转过身,朝着胡同尽头大步走去。
  脚下的青石板路到了尽头,一道门槛出现在眼中。
  穆澜霍地抬起了头。
  星光洒在院墙上,洒在黑漆门脸上,将门洞上的杂草染上了一层银色的清辉。盖着刑部大理寺官印的封条已被风雨浸润得模湖不清,只剩下小半条贴在门上。泛黄破碎的纸刺痛了穆澜的眼睛。她吃惊地微张着嘴。
  想象中的一切都不如眼睛看到的真实啊。
  她的警觉在看到门上破败的封条时,回来了。
  四周安静无声。穆澜确定无人跟踪,脚尖点地,身影如同一只小小的黑鸟翻过了院墙。
  这是一座典型的北方四合院。
  照壁后的院子呈正方型。三间正房,两侧厢房。刚入夏,院子里的枯草焕发了勃勃生机,茂密得遮住了道路,一路向厢房正房生长。门窗破败,露出了一个个黑洞。借着淡淡的星光,能看到屋里的丛丛野草。
  哪怕能看到那家人好好的,她也心安了。这算什么呢?一座被抄封掉的府邸,里面的人还有活着的吗?终于进到了这里,找到了原来的家,却突然发现她在这世上依然是孤零零的一个人。望着眼前这一片残破景象,穆澜一屁股坐在地上哭了起来。
  她没有哭出声,只听到阵阵吸鼻子的声音。
  连哭也这般隐忍。林一川心里微酸,再也忍不住,从角落里走了出来。
  直到林一川到了面前,穆澜才发现他。她下意识地抬头,清亮的眼里充满了戒备。
  林一川蹲下身,微笑着:“不是故意跟踪你。我就猜你可能家里有急事未来赴约。所以赶去看能不能帮上忙。刚到穆家就见你骑马离开。”
  “对不起。我忘了。”穆澜低下了头,散去了戒备。
  低头的瞬间,一滴泪从她脸上滑落。
  林一川伸出了手,接住了那滴泪。他攥紧了掌心。冰凉的泪滴刹那间将他的心烫热了。他将穆澜从地上拉了起来,认真地说道:“小穆,你想哭我借肩膀给你靠。你甭怕被人听见。谁敢听,我就割了他的耳朵。”
  “噗嗤!”穆澜笑了。她吸了吸鼻子,眼泪却没忍住,扑扑往下掉。
  林一川正想说什么,被穆澜推着转过了身。她的头就抵在了他背上,呜咽的声音像受伤的小狗。
  “我娘说,她不是我娘。”
  “老头儿骗我。他居然骗我。”
  “我娘说这里才是我家。这是我的家吗?我是谁?”
  断断续续的声音听得林一川心酸不己。他很想回转身抱着她,却最终没有动。
  他静静地站着,任由她的眼泪浸湿了他的后背。
  屋脊的暗影中,面具人几与黑暗融为一体。
  星光沐浴着站在野草丛中的两人,风里传来若有若无的哽咽声。面具后的双眼有一瞬间变得黯然。只是一瞬,又重新恢复了清冷。他悄悄遁入了黑暗。


第159章 没有记忆,只有直觉
  穆澜的额头抵在林一川后背。她分外感激林一川没有转过身来。
  哪怕向往着做个普通女子,穆胭脂的白发与眼泪都支撑着穆澜坚持下去。突然之间,这个精神支柱说垮就垮了。她不是穆胭脂的亲女。穆胭脂在利用她。这让穆澜在情感上难以接受。
  还有师父。
  杜之仙对她而言,更像一个慈爱的父亲。穆澜更接受不了老头儿的欺骗和利用。她不相信。
  她哭够了。心里燃起熊熊斗志。她一定要揭开重重迷雾背后的真相。
  属于女人的懦弱和眼泪倾泄之后。穆澜的心好像结了层壳,慢慢冷静下来。她擦干净脸,抬起拳头不轻不重地捶了下林一川,像男人之间表达谢意那种亲呢:“谢啦。”
  其实他更愿意穆澜柔弱下去。他愿意转过身,把他的怀抱给她。
  今天,她靠着他的背。愿意依靠在他怀里的日子还远吗?
  林一川笑着转过身,故意打趣她:“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泪。平时你小子像蚱蜢似的蹦哒得欢,真没想到你还喜欢一个人躲起来哭鼻子。”
  “呸!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懂么?”穆澜知道林一川是在调侃自己,嘴里不服输地说道,“我不信你没哭过!我赌一百两!”
  “拿钱来!”林一川马上伸出了手。
  她才不信!穆澜鄙视地翻了个白眼。
  “我真没哭过。”林一川得意洋洋地说道,“我是谁?堂堂扬州首富家的大少爷。我爹就我一个。要星星摘不了,都会用银锭打一个来哄我开心。谁像你呀,连爹娘是谁都不知道。”
  也是慢慢地了解穆澜的性子,林一川才敢这样激她。
  果然,穆澜的斗志轰得烧了起来,眼里最后那丝柔弱消失得干干净净:“没爹娘我就不活啦?我偏要活得开开心心的!走,进去瞧瞧,没准儿我还真能想起点什么来。你观察细致入微,帮我好好想想。”
  他真是爱极了这样的穆澜。林一川大笑:“好。”
  跟着穆澜身后拨开院子里的野草走向后院。林一川敏感地听出了穆澜话里的异样,开口问道:“什么叫想起来?你失忆了?”
  穆澜没有瞒他:“我以前没当回事。也没仔细去想过。现在觉得有问题。我好像只有六岁以后的记忆。六岁的小孩应该记事了。我六岁以前的记忆有点模糊。”
  “我记得我三岁时会拨简单的算盘,我爹高兴地给我打了个小巧的金算盘。五岁启蒙,能背下《三字经》和《诗百首》。同年我就开始跟着武师傅习武。你这么聪明,应该记得六岁前的一些事。”林一川也觉得穆澜有问题,他随口说道:“那就是十年前的记忆有了缺失。”
  十年前。
  为什么她遇到的事情都集中在十年前?
  这个问题已经不止出现过一次。她以前从来没想过十年前先帝过世,朝野动荡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凝花楼冒死刺杀东厂朴银鹰的蒋蓝衣。十年前被母亲所救抱病还乡的杜之仙。十年前被收养的自己。连引她进国子监的邱明堂案也是发生在十年前。
  穆澜停住了脚步。
  核桃被送进宫中那天晚上,面具师傅出面阻拦她。她说:“十年前你尚小。你从未谋面的父亲在你眼中只是一个称谓。你记不得家族满门被血洗的痛,所以你无恨。”
  母亲说,这里是她从前的家。
  大门上残破的封条,野草丛生的院落……穆澜生生打了个机灵。
  满门被血洗么?
  因为她忘记了,所以无恨?
  她脚尖一点,踏着茂密的野草,跃上了正房的楼顶。
  林一川轻轻落在她身边:“你想起什么了?”
  穆澜摇了摇头。
  今夜无月,满天的繁星落下一层清辉。居高临下望出去,被杂树野草包围的废弃宅子并不小,三进带着跨院的大宅。后面好像还有一座花园。穆澜看到了花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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