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珑无双局-第3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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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澜轻轻叹了口气,伸手握住了母亲的手:“娘。我心急核桃失踪,心情不好。不该迁怒于你。你别生我的气。”
穆胭脂用力甩开她的手,抽了帕子拭着泪。
穆澜只得继续柔声哄她:“我知道您说话算话。带走核桃的是杜先生请来教我武艺的师傅。考过入学试,我就进国子监。我一定能找到当年父亲留下的线索。”
听了这番话,穆胭脂整个人又活了过来,擦干了泪,笑咪咪地跟着穿了鞋下炕:“今晚娘下厨亲自给你做几道好菜。你收拾整理下行李歇着。”
穆胭脂掀了厚棉门帘出去了。不多会儿就听到她的大嗓门:“……拿刀来!澜儿爱吃血肠。今晚灌血肠吃。”
母亲总是这样,大大咧咧的,心里却惦记着自己。穆澜愣了一阵,觉得自己实在不该把面具师傅带走核桃的事怪罪到母亲身上。她大字不识一个,也就会些粗浅功夫,怕是连人怎么被带走的都不晓得。
她挽起衣袖出了门,对满院的人爽朗地笑:“给我把剔骨刀。我来剔肉!”
……
穆家班宰羊做席面时,林一川也在吃羊肉。只不过他没有穆澜那样的好胃口。因为穆澜是和自己喜欢的穆家班老小们欢呼着抢肉。而他,食不下咽。
怎么就送了这么个堵心玩意儿来呢?林一川慢慢嚼着羊肉,被对面的堂弟林一鸣膈应得不浅。
他还真没想到,自己前脚走,二叔就把林一鸣打包送上了船。两人竟然前后脚进了京城。雁行急匆匆找来绿音阁,他一听顾不上和穆澜打招呼,匆匆赶回了林家在京城的宅子。林一鸣已经到了。
三大盘涮羊肉被吃得七零八落。林一鸣吃得满脸油光,笑嘻嘻地问林一川:“大哥,你胃口不太好啊。”
林一川咽下羊肉,慢条斯理道:“二弟初来乍到,吃这么多羊肉,也不怕上火?”
“不怕!今天我心情好啊!心情好就得多吃点。明儿叫集珍斋的掌柜带我去琉璃厂逛逛,我淘个虫盆去。听说京城玩虫的场面比扬州热闹了不知多少倍!”林一鸣叨着根银质牙签,吊儿郎当地说道。
他这个大哥心情不好了,他的心情就好得不得了。爹这事干得漂亮!大伯父以为自己去苏州游玩,没想到自己也捐银当了监生,进京城了。林一川见到自己难掩吃惊的模样实在太好玩了。林一鸣越想越得意。京城多好啊,天下脚下,想玩什么没有?没有人管束,身上又带着大量银票,他的好日子来了。
林一川玩味地看着洋洋得意的堂弟,心想还有场入学考试,你这草包能过吗?想到这里,板着的脸绽开了笑容:“行啊。让老掌柜带你转转。别让人给蒙了。先说好,柜上的银子一两都不会支给你。我读书花的是公中的银钱。你也一样。想买虫玩鸟包妓子,自己用私房。”
等他走了,林一鸣才卟地吐掉了牙签,昂着头道:“啊呸!当二房是靠大房吃房的穷酸么?我爹和我也有南北十六行的股子呢!用不着!少爷我荷包里有的是银票!进了国子监看我怎么捉弄你!”
……
这个故事是架空。
第53章 胡闹
三天后,穆澜很准时地赴约。
那位无涯公子似乎有心结交。她没有透露过杜之仙关门弟子的身份。也许,是因为缘份吧。事实上她对无涯也充满了好奇。她也很想知道他惧怕东厂的原因。敌人的敌人,也许就是朋友。
无涯给穆澜送了封信。她有些奇怪,仍然按信中所说从会熙楼后门进去。来了个伙计亲自将她引上了三楼。
穆澜心里犯起了嘀咕,感觉有些神秘。
伙计站在一间房门前敲了两记。开门的是春来。
春来一直觉得像穆澜这类人,做的是贱业,实不该和九五之尊沾上关系。在扬州,穆澜接赏钱前后的变化,让春来觉得,她是个江湖油子。当初他以为自家主子再没机会和这个玩杂耍的下九流小子有所交集。没想到在京城这小子竟然得到了与主子同席宴饮的恩赐。
“穆公子和我家主子挺有缘的。远在京城,也能遇见。”春来的声音压得低,哼哼叽叽的,不难听出他的嘲讽之意。
敏感察觉到眼前清秀小厮的敌意,穆澜毫不谦虚地回道:“在下运气一直不错。一进京城就遇到了无涯公子。能在会熙楼包席吃前御厨亲手做的菜,在下太有口福了。”
脸皮真厚!蹭吃蹭喝也不知道客气两句?春来忍不住撇嘴。
“穆公子到了?”里面传来无涯温和的声音。
春来顿时换了脸色,在门口弯下了腰,声音又轻又柔:“爷,穆公子到了。”
“快请。”
春来推开了里间的雕花木门。
穆澜进去前还不忘冲他挤了个笑脸:“多谢。”
春来不敢造次,心里对穆澜的讨厌又多了两分。他轻轻将门拉拢,低眉顺眼地在门外站着,竖着耳朵听里面的动静。
进了房,无涯正在下棋。他抬头看了眼穆澜,发现她仍穿着三天前那身莲青色缎面棉袍,熨烫得一丝褶子也没,就知道她没有更好的衣裳。他没有放下棋子起身相迎,很是自来熟地说道:“一人下棋总是无趣。你陪我下完这半局棋吧。”
一见棋,穆澜的心就跳得有点急。难道无涯也是珍珑中人,所以不想和东厂碰面?他又如何知道自己会下棋呢?她连连摆手道:“在下对棋只知一二。实在是个臭棋篓子。不敢坏了无涯公子的棋局。”
“无妨。我只是嫌一个人下棋无聊罢了。”无涯想知道杜之仙的关门弟子棋力如何,只当穆澜是在谦虚。
棋坪是金丝楠所制,金丝般的纹路华贵美丽。无涯执黑,穆澜就拈起一枚白子。指尖传来只有极品云子才有的温润质感。她瞟了眼手中的棋子,边缘在阳光下微微透着宝蓝色的光晕。和她胸口藏着的那枚吊坠云子几乎一模一样。
再看棋局,先前半局或因是一人所下,黑白棋子绞杀厉害,难分输赢。穆澜有意试探,细细观棋后苦笑道:“这局棋已下过中盘,胜负难分。在下真不行。要不,您让我几子?”
清亮的眼睛盯着自己,仿佛在说,你不让我,我就输定了。
“好。我让你。你说让你几子?”无涯大方地说道。
“我看看啊。这一子让我。这枚子也让我……”穆澜故意将要害处的棋子一枚枚捡走。
无涯看得连声叹气:“四子了,可以了吧?”
“我再捡……三枚。”穆澜飞快地又捡走三枚黑棋子。七枚黑子,加上朴银鹰,正是死在她手里的东厂人数。她满意地停了手,还意犹未尽:“那就先让我着七子吧!”
还只先让你七子。无涯不由失笑:“棋盘绞杀,一子能定江山,何况七子。局面已被你改得面目全非。如此一来,黑子必输无疑。不行,最多只能让你四子。”
“七枚黑子才与我的棋力匹配。”穆澜很是坚持,目不转睛地看着无涯。
无涯看过棋局,苦笑道:“去掉这七子,你还不如让我认输得了。算了,用过饭重新再下一局吧。”
神情如此自然。难道自己猜错了?穆澜捏着手里的白子对光看了看,故作惊讶地说道:“这云子品相真不错!外头没见过这么好的云子!”
无涯一笑:“喜欢就送你。”
“这种品相的云子瞧着像是贡品。您一定也是极不容易才得到的,君子不夺人所好!”穆澜珍惜地将云子放回棋盒。
云南年年进贡。对他来说,算不得多么珍贵。无涯笑道:“不过是一副云子罢了。穆公子,入座吧。”
还真是贡品!哑叔塞给自己的云子吊坠,它的主人如何从皇家得到的?蒙面师傅究竟是什么身份?穆澜一边想着心事,一边随无涯入了席。
菜刚上桌,外头就起了喧哗。外头声音大,穆澜耳力又好,听得清清楚楚。有人生辰,邀请朋友来会熙楼吃饭。会熙楼在京城也算是豪奢之地,架不住天下脚下贵人多,一二楼全满,就想上三楼,被伙计们拦在了楼梯口。
“穆公子。尝尝这道佛跳墙。会熙楼的名菜。”无涯神色淡定地说道。
汁浓汤鲜,穆澜赞不绝口。没想到外面的喧哗声越来越大。又来了一拨食客,气势如虹。
两人不自觉地停下了筷子。
“敢拦爷的道?也不打听打听,爷是谁?爷的姑父是东厂梁信鸥梁大档头”
“东厂大档头的亲戚?!”这世界很小嘛,穆澜脑中跳出了梁信鸥那张看似无害的笑脸。她睃了无涯一眼,紧张地问道,“万一那人恼羞成怒,把梁大档头找来……你要不要现在跳窗跑啊?”
其实她是在试探。她很好奇,无涯为何那天会害怕被东厂的人见到?
无涯眉心很好看的皱起道褶子。
梁信鸥的亲戚不会这么巧硬闯会熙楼三楼用饭。看来前几次偷偷出宫已被谭诚察觉。他盯自己盯得真够紧的。
不行,他绝不能让东厂的人盯上穆澜。想起上次逼着穆澜带自己跳窗翻墙的事,他忍不住想笑。很久没有这样胡闹过。等到穆澜知道自己的身份,恐怕连这样的胡闹都不行了。
他突然很珍惜这样的机会,笑道:“又连累你了。你带我跳窗跑吧!”
啊?又带你跳窗?穆澜惊呆了。
然而不等她回绝,
无涯玩心大起,一把将穆澜拉了起来,兴冲冲地走向窗前:“跳吧!”
你当跳窗是玩啊?穆澜哭笑不得:“至于么?”
无涯认真地说道:“被东厂的人盯上不是件好事。”
这句话让穆澜突然想起老头儿的话。东厂是恨她的人,盯上她,自然不是件好事。看来无涯的身份不仅神秘,还能引起东厂注意。注意到无涯,不就注意到自己了?无涯既然送信叮嘱她从后门进会熙楼,就不愿意让人知道自己和他用膳。还是……跳吧!
穆澜低声说道:“你闭上眼睛。别乱动。”
“我保证。”无涯可不想嘴里又被塞只点心,闭上了眼睛。
长长的睫毛覆盖下来,唇角带着微笑。穆澜忍不住问他:“你就这么相信我?这可是三层楼。你真不怕摔下去?”
“我信你。”无涯脸上的笑容更浓:“春来,我和穆公子先走一步。你自行回府吧!”
门口传来春来惊惶的声音:“主子!”
“快走!”
被他一催促,穆澜果断拉着他的手一跃而出。无涯下意识地握紧了。
手真小。风声迎面吹来,他睁开了眼睛。眼前的楼宇街道天空似倒了个,天旋地转,他忍不住惊呼出声。
穆澜没有往下跳,而是带着他勾住屋檐,翻上了房顶。他惊呼出声的瞬间,穆澜将他按在了屋顶上,手捂住了他的嘴气极败坏的说道:“你想让整条街的人都发现有人从会熙楼窗口跳出去?”
周末愉快!休息两天,下周再多更。
第54章 偷听
无涯从来没有以这种姿势被人按倒过……还是在屋顶上。背心被瓦片硌得生疼,他却没有生气羞恼的感觉。
他尚记得在扬州城外码头,穆澜璀璨自信的笑容。那时的灿烂令人眩目。此时的穆澜微微有点薄怒,眼里染着些许的嗔意,新叶般的眉活泼地扬起,有种灵动的美丽。
自无涯记事起,他的生活就是一个圆。圆滑地沿着固定的轨迹行进。十八岁从母后手里接过皇权亲政之前,他更多的事情是读书。太傅慈祥严谨。宫中女官与侍女们离他三步开外就蹲身低头。连多看他一眼都不会。
慈爱又严苛的母后。严肃的舅父。应答守足礼仪的臣工。他一度以为紫禁城中的人与全天下的人并无不同。
十八岁亲政之前,他觉得自己会做一个好皇帝。亲政之后,他却发现,皇帝并没有他想象中的威严。他的心意就像被道道堤坝拦住的河流,不论想往哪个方向走,总会被阻拦回去。
他并非读死书的人。母后与舅父,以及教他学问的太傅们以极隐晦地方式让他明白。在朝堂上,掌控话语权的人并非只有他这个高坐在九龙椅上的皇帝。
各种错综复杂的关系交织成网。牵一线动全身。
他感觉自己脚下踩着的江山并不完全属于自己。江山如坪,被各种势力分成了一个个的小格子。
他装病去了趟扬州,悄悄进了竹溪里,见到了仰慕已久的江南鬼才杜之仙。向他拜求帝王权术。
那一趟南行,他眼中的世界就变了。万里河山不再是纸上画的,书里写的。大运河的水扑上脸,真正感觉到了河流的味道。而非禁中镜面似的平湖。老百姓是活生生的,喜怒嗔骂不是戏台上伊伊呀呀的唱腔。
杜之仙逝了,他却把他的关门弟子送到了自己身边。他想起杜之仙的话:“老夫已如朽木,命不长矣。唯一放心不下的是弟子穆澜……”眼前这个表情生动的少年让他倍感亲切。
“摔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