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珑无双局-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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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旁击鼓的李教头听得分明,额头渗出了冷汗:“班主,怎么办?”
穆胭脂无可奈何地说道:“我去换戏服。”
从没见过班主走索的李教头吓了一跳,四十出头的妇人了,万一出个事可怎么得了:“班主,还是我去吧。”
“你腰伤未好,我去。”
多少年没亲自上过索了,穆胭脂叹了口气,从旁边箱子里取狮子服。看到另外四家杂耍班主吃惊兼看热闹的眼神,她更加气恼,咬牙切齿地骂道:“混小子,有种别回来!”
…
穆澜穿着狮子服,拿着狮子头套,奋力地挤开面前的人群:“让让!滚烫的茶水当心伤着您呐!”
趁人们躲闪之机,他猫着腰像泥鳅一样瞅着缝隙往前窜。人太多,他一时没留意到手中的狮子头套碰到了一个人。
眼前突然多出一个铁塔般的人物,将去路挡了个严实。紧接着头顶响起一个愤怒的声音:“小子,你瞎眼了?”
身旁又一个紧张的脆音响起:“公子爷,伤着哪儿了?”
穆澜听到这两句话,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撞到人了。他转过脸看去,一个面目清秀的小厮正紧张地替位年轻公子整理着衣袍。
他穿了件浅绿色的茧绸圆领直缀,浅笑的眉眼透出股雨后青竹的气息,如月般皎皎。温文尔雅地站立在杂乱的人群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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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走索
急得上火的穆澜不得不停下脚步,拿着手中的狮子头套,赔着笑脸道:“这位公子,可曾碰痛了?我赶时间走索,不是有意撞到您。对不住啦。”
年轻公子拂开了小厮的手,温和地望着穆澜。撞到他的少年身材瘦削修长,穿着金黄相间的狮子服,用纱网紧束着乌黑的额发。少年的脸精致异常,笑容中带着些许无奈,眼神里有掩饰不住的焦急。让他不忍心为难。
“无碍,只是碰了一下而己。”他微笑着说道。想到那四家从高空摔下的狮子,禁不住又好奇地问道:“小小年纪走那么高的绳索,你不怕吗?”
穆澜不由笑了起来:“公子,这是在下的饭碗!再怕也不能不吃饭吧?”
一笑之下,漂亮的脸立时充满了生气。年轻公子的心情也跟着变得明朗起来。他低声重复了声饭碗,笑容中多出些悲悯之意,轻声说道:“那快些去吧,当心别摔下来了。秦刚,帮他开个道。”
听他这么一说,拦住穆澜去路的大高个儿哼了声,不仅让开了道。粗壮的胳膊一分,将挤在前面的人硬生生挤开,替穆澜拦出一条道来。
穆澜开心地冲他抱拳行礼:“谢公子爷大度!您瞅好了,我定能夺得头彩!”
那份自信与骄傲让他的脸神采飞扬。年轻公子莞尔笑道:“我等着。”
望着穆澜远去的背影,他轻叹道:“人人都说江南好,游人只合江南老。百闻不如一见,连个走索的杂耍班少年都眉目如画。小小年纪就要知卖艺讨生活,着实不易。春来,不论他是否夺得头彩,都赏他百两银。”
**来的小厮嘟着嘴柔顺地应了。
……
穆胭脂换好狮子服,眼角余光瞅着一个人影从身边飞快掠过。她抬头一看,双瞳蓦然紧缩。
李教头满面放光,正使了个蹲身,一抖肩,将一个身穿金黄二色狮子服的人送上了木桩。
穆澜手脚并用,瞬间离地三丈,倒勾着木桩秀了个狮子蹬腿的花活。
穆胭脂三步并作两步跑到木桩下,叉腰仰头吼道:“小王八蛋,你死哪去了?还记得回来啊?”
“娘,我这不是来了么?夺了头彩分我五两做私房如何?”穆澜揭了一半头套,露出半张脸来,冲母亲璨然笑道。
穆胭脂气得将手里提着的狮子头套扔在了地上,瞪着穆澜骂道:“回去老娘非抽死你不可!”
李教头见势不妙,提气大声喊道:“穆家班少班主踩索夺彩!”
这声不知练过多少回,中气十足,顺着江风远远传开。
看过四只狮子在高空绳索上各种捧腹搞笑姿态,穆家班的踩索夺彩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穆胭脂恨恨地瞪着穆澜,无可奈何。
穆澜吐了吐舌头,冲母亲得意地扮了个鬼脸,将狮子头往下一扣,双腿绞紧了竹竿,腰部用力向上弹起,漂亮地在木柱上翻了个身,抱着柱子蹭蹭蹭攀到了顶,撑着顶部利落地来了个狮子倒立。
“好!”
喝彩声如雷鸣般响起。
风很大,吹得空中的绳索微微荡漾。这对穆澜来说不过小菜一碟。他深吸口气往后一翻,在惊呼声中踩上了绳索。又接连在绳索上来了三个翻滚,这才稳稳当当地站住了。
“孽子!”穆胭脂嘴里骂着,目光却丝毫不错的盯着半空中的穆澜。穆澜仓促上场,腰间并没有栓绳子,摔下来没接着,轻功再好,离地二十丈的高度,免不了受伤。
站立的狮子摇头晃脑,慢慢俯低了身体。众人忍不住屏住了呼吸。前几家走索的,无不是败在了如何让四肢成功落在绳上。只听得鼓声咚咚,连攀爬着彩楼的狮子们都顾不得去夺彩,纷纷回头去看空中的穆澜。
只见空中的小狮子缓缓下腰,撑住了绳索。双手发力,腿凌空交叉踢出,竟在空中演出了狮子戏闹的活泼模样。
“笨蛋,这样才省力。傻子才会一点点爬过去。”穆澜嘀咕了句,双手抓紧绳子用力一撑,身体飞快地向前窜。
从远处望去,就看到空中一只小狮子欢快的沿着绳索跑向彩楼。柔软晃荡的绳子,五十丈的长度,竟被她走出了如履平地的感觉。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站在绿衫公子身边的大个子秦刚咦了声道:“公子,穆家班少班主这手杂耍功夫更像是习过轻功之人。”
绿衫公子哦了声道:“怪不得他那般自信,叫我瞧好他夺头彩。”
秦刚便试探地问道:“属下去查一查?”
绿衫公子摇了摇头道:“刺探别人隐私是江湖大忌。出门在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秦刚轻声应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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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家的彩棚搭在观礼台左侧,鲛绢垂挂的门帘极为醒目。里面用隔扇分成了两间。一间坐满了林家的女眷,隐隐绰绰瞧见女眷们花团锦簇般的身影。另一间摆了架罗汉床,林二老爷倚靠在引枕上,透过鲛绢微眯着眼睛望向空中。
穆家班狮子已走了一半尚未摔下来,林家二公子林一鸣翘着腿坐在旁边,满脸喜色:“爹,穆家班定能夺头彩!爹的眼光就是好!”夸完父亲之后,又笑着讨赏,“怡心斋从山东进了几只虫,品相极佳的斗蟀。我让人给留了一只,还差七千两……”
林二老爷看了儿子一眼。十六岁的林一鸣肤白秀气,眼神东瞟西看,就是不敢正视自己。他又想起了十六岁就着手接管家业的林一川,心里一股邪火几欲喷之欲出。他没搭理儿子,转脸就问侍立在侧的刘管事:“不是说病了走不了吗?”
刘管事额角渐渐沁出了冷汗:“二老爷,刚才穆家班班主的确说少班主病了,走不了索。还说三倍赔偿……”
林二老爷笑了起来:“病了也能走索,功夫这么好,可惜我大哥病着没瞧见。你去告诉穆家班,三天后请他们来府里演一出拜佛求药,替大老爷祈福。演得好有赏,演得不好,以后就不用演了。免得坏了看客的心情。”
“是。”刘管事恭敬地应了。想着病重的大老爷,心里却暗暗琢磨着二老爷的心思,这个演得好究竟是怎么个好法呢?
“爹,银子你究竟给还是不给?”林一鸣烦躁地问道。
林二老爷强忍着斥骂儿子一顿的冲动,循循善诱道:“既是品相极佳的斗蟀,多少能赢几场银子回来。这买卖才算不亏。去账上支银子便是。”
“儿子也这样想的!”林一鸣见父亲答应,哪里还坐得住,寻了个借口赶紧回府拿钱买蟋蟀去了。
林二老爷那还能看不出来儿子的心思,一声叹息后眼神变得炽热,喃喃说道:“林家还败不起几千两银子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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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夺彩
穆澜在奔跑中途还停顿下来玩了几个花活,不忘让看客们看得刺激。
奔跑时小狮子突然停了下来。穆澜轻松绳索上来了几个空翻,离彩楼越来越近。足下的软索将他高高抛起,在众人的惊呼声中又稳稳落下。他模仿着狮子挠毛,一点点移向彩楼。晃动的小狮脑袋,活灵活现的姿态。听到震耳欲聋的叫好声铺天盖地响了起来。穆澜这才往前一跃,稳稳站在了彩亭顶上。
穆澜四周作揖,在窄窄的彩亭顶部围着莲台扑腾欢跳,将小狮子欢喜的心情尽露无疑。
待到叫好声此起彼伏,这才轻巧将中间的那枚彩球取了下来。
“穆家班夺头彩!”知客高声唱诺道。
知府大人瞧得高兴,笑道:“赏!”
知客顿时高呼:“知府大人赏银二十两!”
观礼台上官员富绅们纷纷响应,一时间打赏声不断。
穆澜捧着彩球,攀着根红绸从高处一跃而下,姿态分外轻盈优美。
秦刚瞧在眼里,又低声对绿衫公子说道:“这穆少班主年纪小,出身寒末。能有这等功夫,倒是难得的人才。”
“既是少班主,必是杂耍班台柱。离了他,穆家班就难讨生计了。你得一人才,却砸了整个杂耍班的饭碗哪。”绿衫公子轻叹了声。
“公子训斥的是。属下没想那么多。”才起了怜才收揽之意的秦刚不由得歇了心思,钦佩地望着自家公子道:“公子仁慈。”
绿衫公子只微微一笑。
穆家班的狮子们见夺了头彩,也不去抢那第二只彩球,围着穆澜演起了花活,答谢着四周投来的打赏。
演完百狮夺彩,就该祭江赛龙舟了。各家杂耍班纷纷退下。
穆澜被班里的人簇拥着,眼尖的看到林家的刘管事正与母亲说话。他这会才想起母亲的怒火,着急地对班里弟兄道:“我先回船。”
熟知内情的穆家班弟兄就哄笑起来:“少班主记得把屁股垫厚点!”
穆澜挑眉大笑:“我回去弄口锅垫上!”
“穆少班主!”
谁叫自己?穆澜往人群里望去,见着绿衫公子身边那个小厮正板着脸看着自己。他心想狮子头套撞了下,不至于还要自己赔汤药费赔衣裳钱吧?下意识地摸了摸荷包里林一川给的一百零五两银子,穆澜很是舍不得拿出来赔。
他的眼珠转了转,哭丧着脸走过去,可怜巴巴地望着春来:“小哥,你家公子不是说他没受伤么?不会叫小人赔衣裳吧?那衣料小人都认不出来,也陪不起呀。走江湖混口饭吃不容易,您高抬贵手吧!”
见他一口一个小人,低眉顺眼的讨饶,春来哼了声,将装了银票的红封拍进了他手里,倨傲地说道:“杂耍功夫还行。我家公子爷瞧高兴了,赏你的!”
是来给赏钱的?穆澜愁容顿消,眉开眼笑地接过了红封。抽出来一看,竟然是张百两银票。穆澜惊喜地对春来抱拳一揖:“小哥烦请引个路。在下去谢过你家公子!”
“不用了!”春来心想这小子不知哪来的福气,竟得了公子爷的青眼。这种变脸如翻书的江湖人士,还是少接近自家公子好。他一拂衣袖,背着手扔了句话,“我家公子没空。”昂着头走了。
“我家公子没空!”穆澜望着春来的背影学了句,撇嘴道,“我还懒得去磕头谢赏呢!”
回到船上,穆澜一眼就看到了核桃,兴高彩烈地将狮子头套扔给她说道:“甭担心,我把头彩夺了!”
“喝口茶歇歇!”核桃眼睛一亮,接过穆澜扔来的狮子头套,将早备好的茶水送到了穆澜手里,双手合十念着阿弥陀佛,“夺了头彩便好。班主的气就消一大半儿了。真怕你贪玩误了时辰。”
茶水不烫不凉,放了麦冬通海,带着丝丝甜味。穆澜一口气喝完仍不解渴,提起大茶壶就着壶嘴往嘴里灌。
汗水密密挂在光洁的额头上,阳光一映,衬得眉青如黛,眼睫黑亮。
“我什么时侯误过班里的事?”穆澜笑着将那锭五两的银子递给她,不无得意地说道,“借二两还五两,我够意思吧?赶紧收好,别被人瞧见了。”
“我打死都没敢告诉班主你从我这儿拿了钱去赌场。一大早劈头盖脸就训上了。骂我不该瞒了你昨晚没回船上。”核桃抱怨着将银子放进荷包,抽了帕子给穆澜拭汗,眼眸里满满的心疼,“瞧这满头大汗,累坏了吧?”
十六岁的核桃婷婷玉立,船上风吹日晒,她仍然一身雪白水肌。像一枝雨后新绽的栀子花,清美娇妍。穆胭脂怕招惹麻烦,一年前就不让核桃在码头上抛头露面卖艺,留了她在船上侍侯。
靠得近了,穆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