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珑无双局-第1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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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澜是池起良的女儿!素公公艰难地咽了口唾沫。他清楚地记得十年前的那天晚上。一场雨雪入夜起袭来,冻得人直哆嗦。他将宿在值房的池起良召进了乾清宫。守着池起良在乾清宫里煎了那碗药。他亲手喂给先帝喝下。池起良出宫之后,他才令人将先帝驾崩的消息传了出去。
穆澜扣好领间的盘扣,静静地望着素公公:“我只想知道真相。我爹为何会给先帝熬一碗虎狼之药。如果家父罪有应得,我绝不复仇。”
刀兵相击的声音已在耳边。
素公公突然推了穆澜一把:“你快走!莫要管我这个老东西!”
穆澜愕然,继而惊喜交加:“公公,你愿意告诉我了?”
就在这时,一行脚步声踏进了舱房。穆澜霍然起身,提刀挡在了素公公身前。既然素公公改了主意。她拼死也要一战。
来人绕过槅扇的瞬间,穆澜一跃而起,长刀狠狠劈下。
一柄雁翎刀险险架住了她的刀,被她的刀势劈得坐在了地上。
两人照面间,都是一惊。穆澜翻身退开:“秦刚?”
“好险!”秦刚这才吓得吼了起来,“小穆,你看清楚人再出手行不?差点把我劈成两半了!”
秦刚喘着粗气,却没再说什么,起身站到了一旁。
身穿细金锁子甲的无涯出现在穆澜面前,急步走向了她:“你可有受伤?”
“无涯?”她没眼花吧?无涯怎么会出现在徐州地界的运河上?
“禀皇上,船快沉了,请尽快离船。”外面响起了一个声音。
“先离开再说!”无涯一把拉住穆澜的手就往外走,“秦刚,你扶素公公速速离开。”
“皇上!”
听到素公公的声音,穆澜心头一紧。她蓦然回头。看到素公公端正地朝无涯拜伏着。穆澜低下头看着被无涯紧握的手,深深呼吸。如此也好,就让她堂堂正正地问个清楚明白。
“公公这时侯还行什么礼?朕毫发未伤。赶紧离船!”无涯快速地说道。
“老奴要叩别皇上了。”素公公抬起头来,一根尖锐的木刺刺进了他的腹部,鲜血染红了衣襟。
“素公公!”舱房中的人都吓了一跳。
刚才还好好的。怎么会这样?素公公为什么要自尽?他是想替自己保住秘密,还是想守住那个晚上的秘密?无涯的出现,素公公无声地自尽,让穆澜感觉心像被一只大手捏住,几乎快喘不过气来。
无涯脸色大变,松开了穆澜快步抢到素公公面前,一把将他抱了起来:“您忍一忍。朕会治好你。走!”
他抱着素公公大步走了出去。秦刚赶紧扯了把穆澜:“走啊!”
穆澜被他拉回了神,突然想了起来:“床下还有人!”
她走回去,一把将打晕的小太监从床底下拖了出来。秦刚赶紧上前帮忙。
扶着小太监出了船舱,甲板已经倾斜,大火熊熊燃烧。外面站着一队士兵。领头的看到秦刚他们出来,摆手道:“走!”
雨已经小了,峭壁上穆胭脂一行人还未离去。
亲眼目睹那两艘安静停在雨夜中的船突然吐出炮火,直接将开炮的船轰得粉碎。李教头禁不住有些后怕。他佩服地望着穆胭脂道:“东家料事如神。”
雨水顺着斗蓬淌落,沾湿的鬓发贴穆胭脂脸上。她像一尊没有感情的雕像,看起来平静得没有半点情绪起伏。只有她自己才知道,心里的怒火烧得她都快炸了。
“直隶水师。神机营。”穆胭脂长长地吁了口气。
年轻的皇帝竟然在暗中拥有了军队的支持。她没有想到,看来谭诚也没有想到。
那两艘看上去与商船一般无二的船只是战舰。而皇帝竟然藏身在船上,一路上没有露出半点端倪。
如果不是她谨慎多疑了一点。她的下场会和那些袭击官船的黑衣人一样,被年轻的皇帝一锅端了。
如果素公公是诱饵。那么小皇帝知道了多少?穆澜呢?她是否也投向了小皇帝,故意布下这个陷井引自己上勾?
“白眼狼!”穆胭脂从牙缝里冷冷挤出了这句话。她看了眼河湾上那两艘完好的船,带着人遁入了黑夜。
第195章 临终之言
这一场暴雨下了半夜,声势渐弱,如丝般沾上人的脸。
穆澜在甲板上站得久了,一摸脸,已是**一片。她强行让自己的双脚钉在舱门外才没有立时逃进滔滔大运河中。
随行的太医正在对素公公施救。老太监力气小了,胡乱弄了根木刺,没有立时将自己刺死。他有足够的时间告诉无涯。
一件披风搭在了穆澜肩头。令她情不自禁地僵直了背。
换上天青色大袖深衣的无涯像极了儒生。穆澜禁不住想起他披着铠甲的模样。若非这张脸,她真以为自己认错了人。她记忆中的无涯是初遇时的青青翠竹,是绿音阁烹茶的绮绮幽兰,是天香楼的静美明月。今晚一战,刷新了穆澜对无涯的认知。令她生出几分惶恐,隐约感觉到两人之间无形的距离。
无涯细心地给穆澜结着披风的带子,望了眼河湾里举着火把正在清扫战场的士兵,对穆澜的沉默有着几分了然:“生气我瞒着你?还是气我动手迟了?”
穆澜还不曾想过这些问题。她摇头道:“我没有生气。见着你很吃惊倒是真的。”
“只是吃惊没有惊喜么?”无涯低下头在她耳边轻轻说道。
上了这艘船,她就一直站在舱房外,连衣裳都不肯去换。等他快速处理完事情,去了甲胄,她仍然沉默地站在这里。
“真没生气?”无涯目光扫过去,秦刚很自觉地一挥手,禁军齐齐转过了背。他挨近了穆澜,借着披风与身形的遮挡,从后面抱住了她:“雨太大,神机营的火枪就成了烧火棍。那些士兵怎敌得过对方百里挑一的好手。强攻的代价太大。我也着急得很。好在你没受伤,不然,我真的会后悔。”
“我真没生气。若是对方胜了,我还不知道能不能活着。”穆澜轻巧挣脱了他,眸光闪了闪道,“我是在想素公公的伤势。”
“御医正在救治。”说起素公公,无涯也有些黯然,“临行前就叮嘱过他,藏在舱房中最是安全。没想到他仍然受了重伤。”
临行前无涯就做出了安排。难怪素公公和小太监不慌不乱地裹着被子藏在了床底下。穆澜哦了声问道:“你怎么知道官船会遇袭?”
“素公公告诉我的。他这一生服侍过三朝皇帝。谭诚最想要他的命。他愿意以身为饵出宫去扬州。定能诱得谭诚出手。而我,太需要拿住谭诚的把柄。”无涯望着滔滔运河,讥讽地笑道,“说来你许是不信。谭诚把控朝政,却从来没有落下一点不臣之心的把柄。就连上次押送侯继祖失利,也亲自领了二十廷杖。这个机会我等了很久。”
想定谭诚的罪,太难。纵然被谭诚的态度气得火冒三丈,无涯也只能忍着。这一次全歼对方。擒了活口,从那艘扮成商船的战舰查起。就像牵出了一根藤,可以顺藤摸瓜。
幸好和穆胭脂约定接应的地点不是在这里。穆澜虽与穆胭脂决裂,却并不想此时无涯将穆胭脂一网打尽。她还有太多的谜没有解开。穆胭脂还死不得。或者,她心底深处始终还有着另一个穆胭脂的存在——那个大大咧咧的粗鄙妇人,随时挥着鸡毛掸子追着她揍的母亲。
“皇上!”舱房的门开了,随行的御医急步走了出来,深深作揖。
无涯和穆澜同时转过身去。
“臣以银针刺穴暂时止住了血。但素公公年事已高,恐受不住拔出木刺之痛。”御医欲言又止。
无涯走了过去:“拔了木刺,有几成把握能救活他?”
御医苦笑着摇头:“素公公似有话想对皇上说。”
这是不成了。无涯大步走向了船舱:“朕去瞧瞧他。”
穆澜跟在无涯身后走到了舱房门口,她却停住了脚步。
看天意吧。素公公如果告诉无涯她的身份,她也不用再藏着掖着了。
素公公躺在床上,胸口微微起伏着。他努力睁着眼,看到年轻的皇帝坐在了榻旁,欣慰地笑了起来:“老奴令皇上失望了。”
他说话的精神劲令无涯一怔,望向了御医。
“老奴有话对皇上说,求林太医让老奴喂了碗提神的汤药。”素公公微笑着说道。
房里服侍的人默默退了出去。
无涯握住了素公公的手,眼睛渐渐红了:“幼时朕去乾清宫玩。常调皮乱跑。公公总是着急地跟在身后叫‘太子殿下!殿下别摔着了!’”
“皇上那时可爱极了。”素公公拍了拍无涯的手,“老奴若能再多活几年,也许还能瞧着皇上的小殿下出生。”
“是朕动手迟了!朕对不住您。您本该在乾清宫荣养,却还要为朕筹谋。”无涯黯然说道。
他是不能活了。素公公想起那些往事,心里叹息着,轻声说道:“皇上终于长大了。经此一役,老奴也可以放心去服侍先帝爷了。”
“朕情愿您好好的。”
对无涯来说,素公公更像自己的长辈。他情愿再耗上几年,他的羽翼总有更丰满的时侯。谭诚总有老去的时侯。他真不想看到素公公离他而去。
“皇上很喜欢穆姑娘吧?”
素公公的眼神是这样慈爱,无涯点了点头。
原来皇上早知道了。素公公心里又是一叹。
“十年前,先帝的痰疾又犯了。气都喘不过来,憋得紫涨。先帝太过痛苦,吃着太医院的药也不见缓解。池院正便冒险熬了副药。”素公公瞥了眼胸口没有拔掉的木刺,轻声说道,“先帝还是没能熬过药效,撒手去了。”
无涯突然有一种冲动:“您要不忍一忍?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他想说的可不是自己。皇帝的看重仍让素公公心里感激无比。他怜惜地望着无涯道:“皇上,池院正还有个女儿。”
无涯愣了愣。池起良纵是好意,但先帝终归是被他那碗虎狼药给害死的。他以为了解了素公公的心意,沉默了下道:“当年太后伤心欲绝。朕年幼,认定是池起良害死了父皇。抄斩了池家满门。现在回想,池家有池起良一人获罪便罢。如果他真还有一个女儿逃出生天。朕不再追究便是。”
如果皇帝不喜欢穆澜。这便是最好的结果了。素公公轻叹道:“池起良的女儿,就是穆澜啊。”
无涯霍地站了起来。
我又神断在这里了,对不住大家了。汇报下进度,下周二可以多更。
第196章 死亡编写的故事
“怪不得……”无涯喃喃说着。
素公公一句话挑破了穆澜的身实身份。拂开了蒙在无涯心头的那层迷惑。
怪不得穆澜对他的态度变得冷淡。怪不得她说他们之间是不可能的。怪不得她说不喜欢他了。怪不得她说她恨他。
她早就知道了。
十岁时先帝驾崩那天的记忆是那样鲜明深刻。
无涯记得那天清晨,他尚未睡醒,谭诚带着人进了东宫。一片慌乱中,他被套上了孝袍。谭诚握着他的手说:“皇上薨了。咱家奉娘娘谕旨接殿下去乾清宫。”
他有点疑惑。昨天他还去给父皇请安。他知道父皇病了很久,然而只隔了一晚,父皇就去了?
他甩开谭诚的手就往乾清宫跑。任由他们在身后叫着追着自己。他一口气跑进了乾清宫,母后两眼通红。她的手抓得他的胳膊很疼。她的眼神像淬火的刀,闪着青幽的光:“无涯,你是皇帝了。你要为你父皇报仇!”
父皇去了,母后的眼泪还没擦干。他已经坐在金殿上接受群臣的朝拜。
太医院御医们的证词,母后的痛苦,父皇嘴角未拭尽的血渍让他毫不犹豫在抄斩池家的圣旨上用力盖下了玉玺。是他令谭诚去办的。
那时侯,穆澜才六岁。
她怎么活下来的呢?
无涯怔然地站着。他想起了端午那天晚上。他与穆澜相约在什刹海边,他告诉穆澜他查了先帝《起居注》,她的母亲可能是在骗她。穆澜脸色大变,绝尘而去。
是那天晚上她母亲告诉她的吧?
她好几天没有回国子监。他以为穆澜发现她所做的一切根本不复存在,受打击了,消沉了。他没有逼她。只愿她想明白之后,照他的安排选择合适的时机寻个安全的借口,平安地离开国子监,从此抛弃监生穆澜的身份。
他真是可笑。还筹谋着借生辰大赦天下,好让她以邱家姑娘的身份进宫。他还去求了太后……她不过冷眼旁观着,像看一个笑话吧?
她为什么不能直接告诉他呢?他连她女扮男装进国子监都默许了。难道还会因为她是池起良的女儿,就斩草除根杀了她吗?她有什么错呢?十年前,她不过是个六岁的女童。她为什么不多信任他一点呢?还是因为她恨了他?恨他下旨抄斩了她全家?
“皇上……”素公公清楚地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