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板几更深-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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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呀,贱籍脱身的又不只她一个,别人不还都好好的?说到底还是她那脾气,没等别人瞧不起她,她自个儿就先看扁了自个儿,这赖得了谁呀?”
“可不是么,上旬在我那儿摔了牙牌,到这会儿还置气呢,姐姐你可是看了个真真的,我可什么也没说,真是不知所谓。”
“说来也怪了,她当时还有一句,说九阿哥寿不过岁的话,当时就听得我心里直突突。要说也是养过孩子的人,这话岂是随便说的?”
宜妃愤愤道:“姐姐不提这话我都忘了,倘若是她的话冲了我儿子,我一定记恨她一辈子。”
说话间胤禩也到了,先给惠妃宜妃请安,两个女人异样的眼神像变戏法似的消失了,惠妃道:“我的儿,见你没事我也就安心了。”
胤禩回道:“我是才回来的,心里惦记着九弟,也怕额娘记挂着,就直接过来了,九弟他怎么样了?”
惠妃正待回告,听见胤礻我在西耳房喊:“九哥醒了!九哥醒了!”众人都到西耳房中瞧,见胤禟躺在炕上,身子裹在孔雀绿织锦缎被面底下,似乎瘦了,唇色失血,虚汗涔涔。宜妃的眼泪又涌出来,摸着他的手说:“你可让额娘怎么活……”
胤禟已全然失去了胡闹的力气,呆呆看着,叹了口气道:“额娘,我看见观音娘娘了。”
宜妃止住了哭,回望着御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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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这,这孩子的病症还要不要紧?”
御医中一张姓道:“娘娘请放心,九阿哥已经性命无虞了,只是邪毒侵体,伤了元气,致使心气虚弱,再加上惊吓过度,难免有虚劳之症,还须静养些时日。”
胤礻我一旁道:“邪毒侵体便是了,惊吓可谈不上。听戏的时候还高高兴兴的,一下就过去了,昏昏沉沉现在才清醒,他都不知道什么叫惊吓,倒是把我们吓得不轻。”
胤禩道:“九阿哥到底中得什么毒?”
张御医回道:“这也难说,许多毒物引发的中毒之症大抵一致,只能从毒源查检。看九阿哥的症状,倒像是信石一类,只是信石毒性剧烈,微量即可致命,而九阿哥又属轻状,或许摄入不多,也未可知。”
宜妃见已无大碍,便打发御医向皇上回禀。张御医向皇帝据实秉奏,刚出乾清宫,一青年迎面而来,他着一件缂丝祥云白蟒袍,衬着同样白皙的脸,腰板扳得很直,眉心剑纹深纵,仿佛千钧压身般沉重。张御医拜道:“微臣给四贝勒请安。”
胤禛并未留意,支应一下便过去了。到得东暖阁,见过皇帝回话。
皇上合上书,道:“可查清楚了?”
胤禛回道:“那家茶楼开在棋盘街上,名叫‘水天一色’,东家叫乌世宝。”
“是旗人?”
胤禛点头:“镶蓝旗人,世居京城。”皇上不说话了,胤禛继续回,稳而不乱:“儿子赶到之后便着人封了茶楼,食客们挨个筛过一通,都是常客,也还没见弘阳教的信众参与其中。后来儿子又着人验了九弟的吃食和茶水,也没见可疑的地方。”
皇帝向后靠在大迎枕上,仿佛不堪负荷地伸着懒腰:“那是投毒的人长翅膀飞了?还是胤禟中了魇胜?”
“儿子以为,既然皇弟中毒,便必然有毒源,必然有下毒者,既然茶楼的线断了,就从胤禟那头下手查,反正茶楼已是钉在板上的蜈蚣了,元凶若真在其中,一准儿跑不了。”
皇帝看着胤禛,儿子沉思的脸上总是挂着超乎年龄的果敢,他在胤禛儿时第一次捉蝈蝈的那回就看到了,宦官把虫子递给他,叮嘱他千万别放丢了,他的脸上便浮现了那种神情,仿佛眉心深深插入一柄剑,镇住拘囿在心中的奔腾的力道,带着些许畏葸,些许残忍,他毫无把握,他势在必得。皇上已经发觉自己的失当,他指派胤禛去做的所有差事仿佛只是为了在他脸上寻找那种诱人的神情。
“听说事发的时候,是凌保跟他们在一起?”
胤禛答是,心中却似乎不情愿。皇帝若有所思地道:“这事儿归步军统领衙门管,你就别掺和了。”
胤禛的眉痛苦地扭了一下,仿佛喝下一口苦药。皇帝放下书道:“走,咱们一块去瞧瞧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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禟,都说好人不长命,这个混世魔王倒皮实得很。”
到了掌灯的时辰,惠妃等一行女眷见胤禟已无大碍,便纷纷回宫了。原本宜妃还舍不得走,却毕竟身子乏了,胤禟渐渐神智清醒,也厌烦起来,吵吵着要她走,宜妃嗔骂着胤禟不孝,便随惠妃一起回了。胤禩胤礻我还在陪着,小丫头莲叶端着桂圆汤小心地喂胤禟喝。
胤禩撤走打扇丫头,对胤禟胤礻我道:“有件事,不知你们想起来没有,老九出了事,凌保就把四哥叫来了,这下等于是内务府插手了步军统令衙门的事,四哥是内外通吃,反客为主了。”
胤礻我道:“事发情急,凌保说了,只是借兵。他当时就想起了四哥,不过我也纳罕,平时那帮孙子办事,且跟你扯皮呢,这回咋一借一个准儿呢?”
胤禩一笑:“你忘了?凌保可是四哥的大舅子。”
胤礻我【炫】恍【书】然【网】道:“八哥不说,我倒忘了。那年皇上给老四指婚的时候,凌保还是个小小的护军校,转眼就升到三品了,我们还说起来。”
胤禩兀自展开折骨扇:“凌保当差,皇子却在他手里出事,一时惧怕,就去找了四哥。岂不知却是给了四哥一个正当的借口干涉九门军务。”
胤礻我道:“那还了得,岂不是结党营私?敢情内务府和步军统领衙门都是他的天下了。说不定,这凌保跟他串通,在‘水天一色’就摆了咱们一道,贼喊捉贼,也未可知。”
奇?胤禩道:“那倒不至于。事出之后,你看凌保吓得那样,他是个老实的人。再说出了这件事,他是个获罪之人,自保尚且不得,哪儿还顾得上串通呢。”
书?胤礻我道:“说不定是苦肉计呢,老四故意牺牲他。”
网?“其实四哥已是骑虎难下。他自然觊觎着九门提督的差事,至少让皇阿玛把老九这件案子交给他去办。可恰恰是,他太心急,他想反客为主,先把手伸出去了,这就是僭越,皇上即使一开始有派他这差事的心思,此时也撂下了。这样倒好,他起码不会在九弟中毒这件事上找咱们的茬儿。”
胤礻我道:“找咱们茬儿?凭什么?”
胤禩叹气道:“就凭咱们半天功夫,就让他费劲拔力拉扯起来的凌保起码连跌三级!幸而是九弟的病症好转,否则凌保把命搭进去都绰绰有余。”
胤礻我一拍巴掌:“可咱们有理呀!”
“皇子出宫,擅自行事,也是有理?胤禟撂倒了,也就罢了,你我都是要领罪的。四哥这回没得着便宜,反而折了兵,以他睚眦必报的脾性,肯定是和我们结下梁子了。所以这件事,你们俩谁也别闹了,老老实实地,把尾巴夹起来,让皇上发落去。”
胤礻我若有所思地点头,胤禟靠在迎枕上始终不发话。胤禩道:“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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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嘱咐的就是你,听明白了么?”
胤禟无力地苦笑:“八哥,你看我都这样了,还有什么力气闹去?”
胤禩走过去,慢慢坐在炕沿上,面上游离着一丝异样,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何瓜子儿禀报,皇上四贝勒驾到,三人忙着迎驾。
皇上着一件三色金团龙箭袖,登着石青缎粉底朝靴,背手走进来,勉了胤禟的礼。梁九功给搬了张花梨圈椅,他已寻了胤禟的炕沿坐,俯身探问:“可好些了么?”
胤禟半晌没言语,胤禩不安地皱起眉头,只听胤禟缓缓道:“皇阿玛,儿子以为再也见不着您了。”
不待皇帝发话,胤禩拽一下胤礻我,两人一道跪下了,胤禩道:“儿臣渎职纵容,致使皇弟遇险,请皇阿玛责罚。”
皇上回道:“你急什么,先听你弟弟把话说完。”
胤禟一怔,头皮发麻,拈着病腔道:“儿臣倒没什么,就是舍不得皇阿玛。”
皇上说:“听御医说,你受了不少罪,现在看气色倒是好些了。”
胤禟道:“好歹是好了些,这会子不那么难受了,只是谁知以后还要落下什么病呢?”
胤礻我跪着笑出声,道:“九哥养病,跟娘们坐月子似的。”皇上也乐了,才唤胤禩胤礻我平身,胤禟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我的身子骨还且得养息呢。现在可后悔出去了,儿子但凡是守在皇阿玛身边,有那些个尽忠职守的奴才护着,也不至于遭这个劫难。”
皇上沉思道:“胤禟,你觉得你冤枉?”
胤禟道:“冤,皇阿玛您得给儿子报仇。”
皇上瞟了胤禩一眼,见他脸色苍白,耳朵却是红的,笑道:“你这是在逼你八哥呢。”
胤禟道:“我没怨八哥,这事儿怨不着他俩,也怨不着我,就怨那些逆党邪教,还有侍卫们不得力。”
皇上冲胤禩道:“你的意思呢?”
胤禩道:“元凶投毒,刺杀皇子,自然要查得水落石出,从严惩处;儿臣还是那句话,儿臣自知难辞其咎,听凭皇阿玛发落……但是,请皇阿玛从轻发落凌保。”
“因为他是皇亲?”皇上不咸不淡地道,“你弟弟想要惩治凌保,你不怕伤了他的心?”
胤禩暗自抖了下,“元凶谋害胤禟,我亦义愤填膺,欲杀之而后快,但凌保并未渎职,这件刺杀阴谋实在防不胜防,况且事出后全仗凌保筹划安排,我们才能安然回宫的。”
皇上神色稍缓,将手递与胤禩道:“你起来吧。”胤禩这才站起,何瓜子儿进来回事,神色有些许慌张:“禀皇上,方才几个丫头们给九阿哥收拾衣裳,在贴身衣领子里见了这个。”
皇上接过来一看,一个简简单单的囊,只是用布片缝的袋子,有指甲盖大小,何瓜子儿复又回道:“这是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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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哥们消暑的花囊,里面装紫苏梗的,每年都是奴才想着,一过了六月十九就给别到衣裳里去,可是今年兆祥所里的小阿哥们都还没佩带呢,九阿哥衣裳里就有了,而且……而且里面的东西也不是紫苏。”
皇上用手拈着,似乎是一些粉,正欲嗅,胤禛止道:“皇阿玛,还是交给当值御医去打典吧。”他点头,当下传给东厢的御医,片刻御医回禀:“此物乃剧毒信石,适量可平复气喘,误服过量者致死,挥发吸入或外敷微量亦可中毒。”
皇上道:“胤禟中毒是因为佩了这个?”
御医回道:“若无其他可疑之处,则必是此物无疑了。把这个囊贴在内衣里,天热,人一出汗,濡湿了,药粉就沾到皮肉上,亦会有药粉被吸进身体里,也不易被人防范,真是歹毒啊。”
皇上沉吟道:“如此说来,这事儿就出在宫里边……”他眼中闪过一丝孤兽濒死般的凄惶光彩。四下阒然,他的四个儿子,一个躺在炕上,三个侍立在旁,都不言语,噤若寒蝉。
良久,皇上平静地对胤禟说:“你今儿出了这事,你额娘就跟朕说,要严惩元凶,给你一个说法。你放心,皇阿玛给你做主了。”他的两个儿子,胤禛和胤禩,一个目光如炬地直视,坦荡得如临绝顶不可一世;另一个低眉凝思,好似眉下有逝水东流而不诸形色。
他缓缓道:“胤禛,这是内务府的差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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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莲在八格笺上描着千字文,一笔撇过去,墨渍蹭在袖子上,她心烦,唤门口的小丫头去找醋。胤禩见她着急,笑道:“文墨之污,也是雅趣。”
妙莲附和地笑笑,敛起毛边纸,把案子收拾干净了。胤禩合上书看她,她也不理会,胤禩道:“今儿去见良主子,她说什么没有?”妙莲拿手巾抹着画桌道:“良主子说知道主子平安,也就放心了,良主子让主子好生养息,别再出宫去了。”
胤禩瞧出她的意兴阑珊,道:“你过来。”
妙莲扔下手巾走进里间,胤禩正坐在玫瑰椅上洗脚,身边没有人伺候。她拿铜盆沿儿上的手巾给胤禩擦干,听见那个清朗的声音在头顶上说:“她那个人嘴利,你跟她混熟了也就好了。”妙莲知道是胤禩牵就她,她也说句话让他安心:“良主子心里有主子,说什么都是为了您好。”
胤禩道:“她是我嫡亲的额娘,自然肯为我好,毕竟是血浓于水。”
妙莲停下,抬头看了看他,眼睛在厚厚的刘海下,仿佛草里闪光的东珠。胤禩也在看着她,两个人都不言语。灯火给肉皮涂了蜡,那道光泽晶莹的,滑腻的,又不可触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