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板几更深-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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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呦,还是九爷看得远,奴才真是糊涂,奴才也就这么一说,真正盘不盘的,还得您拍板不是?”
“嗯,”胤禟拿帕子抹抹手,“还有什么事儿,一起回了。”
“还有件事,就是兴京山场的老赶山人身体不中用了,奴才在当地托人几经物色,找着了一个,还是被兴京望族富察氏雇着挖参的,富察家也不缺这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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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赶山的,就让给咱了,就是想让九爷您看看他们的参,要您看得上,他们就想跟您一块儿赚点不是?”
“打住,”胤禟道,“你这老王八蛋也忒精明了,每回吃了别人的好处,就七拐八弯地把这些人往我这儿塞,其实雇赶山人的钱我一分也没少给你。平时这便宜占也就占了,换错个把头就挖不出好参来,这你也敢打马虎眼!”
何瓜子儿自打耳刮子道:“那人确实是好把头,奴才吃了豹子胆也不敢唬您,再说我什么时候唬得住您呦。”
“行了,”胤禟转色道:“吃里爬外是奴才的本性,这外落儿我不说你会捞,我说了你就偷着捞,所以我才不死气白赖地管你。知道你辛苦,爷也体谅,可你甭想唬我,就这样儿吧,我也乏了。”
何瓜子儿连忙道:“爷要去哪个院里歇着?奴才给您打灯笼。”
胤禟摆手:“你忙去吧,不用伺候了。”
何瓜子儿凑近低声道:“今儿宜娘娘送来蜜饯菱角,福晋说还给您留着呢。”
“老刁奴。”胤禟嘻骂道,随即起身绕过正堂,一路顺着石子路绕过莲花池塘,穿山廊贴着厢房,梁上画的刘阮遇仙,瑞鸟朝凤,都是极精细的工笔。池塘边亭子里莺莺燕燕,几个妇人摇着团扇纳凉,见胤禟过来,皆行礼,胤禟瞥了一眼匆匆而过,有的轻蔑地撅起嘴,有的掩扇而笑,酸溜溜道:“看把他急得。”那个说:“几个月没宿过中院,还不知道谁急呢。”说罢相视而笑。
瑞玉小月子还没做完,天热也不敢开窗,只得在外间罗汉床上躺着,昏昏沉沉,不知是睡是醒。胤禟一进门便喊道:“九奶奶,干什么呢?”
瑞玉懒得动,于是装睡。胤禟疾步走到她跟前,脱鞋光脚抵着她的后腰道:“里边去,让爷歇会儿。”
瑞玉懒洋洋道:“偌大一个阿哥府,你睡哪儿不行,非挤我的小塌?外边那么多姨娘等着呢,你找她们去吧。”
胤禟道:“这是老子的家,什么时候轮到你做主了?”
“这床还是我陪嫁来的呢。”
“嘿,”胤禟跺脚道:“大爷花钱给你治病,你还敢不让大爷躺!”
瑞玉翻身道:“那,老娘让你弄病了,你还敢呲瞪老娘!”
两人瞪眼相视,片刻就忍不住笑了。瑞玉挪地儿让胤禟躺下来,嗔道:“你还知道回来呀。”
“今儿太阳都还没落山呢,你还唠叨。你男人不得在外边当差呀。”
瑞玉不屑道:“当什么差,捧戏子还是斗狗呀?”
胤禟从后面环住她:“不闹了,让哥抱抱。”
“不行,让下人看见,又传到她们耳朵里了。”
他往她耳朵后呵着气,吻道:“看见怎么了,其一我没抱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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媳妇,其二你又没怀着身子。”
他踩着她的痛脚,她的泪马上落下来,“你又揭我的短。”
“看看,又来了。”他哄道,“你怕什么啊,坐不住胎的女人又不止你一个,你看宝琪,她还不如你呢。”
她抹泪道:“你又不是我,你怎么知道,你额娘每次见我,话里话外夹枪带棒的。”
“你管她做什么,她也没指望你给我拉扯孩子,那几个不是接二连三地生么,只要我这一房没绝户,她就挑不出你的理。儿女皆是债,没见过像你这么想往自己身上背债的。”
“正是她们都有了,我才急呢,那些姨娘,你一个接一个地往府里拉,她们都是来看我笑话欺负我的。”
“我看谁敢!大不了我一个也不抬举,将来孩子们大了,让他们排着队跟你叫额娘。”
她这才破涕为笑:“你光会说,要是真体谅我,才不会一个接一个地把姨娘往家里领呢。”
胤禟笑道,“我会说,因为有人吃这一套呀。”
“你!”瑞玉举拳要打,小丫头在帘外报道:“九爷、福晋,八爷福晋来了,在乐知堂候着呢。”
瑞玉道:“怎么还让她候着呢,直接请进来就是了。”由是推开胤禟坐起身,“一准儿是来探望我的,初十春晓来还提起。”
胤禟道:“她来是来,你可得长个心眼,一别提落胎的事儿,二别提八哥。”
“不提落胎我知道,可为什么还不提八哥呢?”
“昨儿两口子又拌嘴了,你怎么提?”
“这有什么呀,不过是床头吵床尾和嘛。”
“万一要没和呢,你不撞上了么?她那臭脾气,我可摆不平。”
瑞玉叹道:“唉,这个八嫂,听春晓说,八哥这阵子一个月统共在家呆不过十天,她怎么还跟他吵?”
“也真是够呛,八哥是怎么点也不着的性子,每每不理会,她反倒更呛火。这两口子,就得一物降一物,可他们俩偏偏谁也拿不住谁。”
话音才落,听得廊下步声窸窣,宝琪由几个引路的婢女簇拥而来,单穿红粉色人字如意襟羽缎长氅,挽了个简单的旗髻,宛如在浅绿色的宫服中开出一朵石竹花来。她的美貌宛如自己的出身一样大气,只是略微让人觉得刚硬而缺乏柔和,亲近不得。
宝琪进门冲胤禟笑道:“真难得,你也在。”
“我是听说八嫂要来,早就在这儿候着了。”胤禟答道。
“去去,你的人情我可不领,我来看弟妹的,你该领我的情才是。”宝琪拉过瑞玉的手摆弄着,“瞧瞧,这小手白嫩嫩的,像奶糕子上盖冰糖。”
瑞玉笑道:“瞧你说的,好像要吃了我。”
“秀色可餐嘛,”她回头唤丫头,“扇儿!”扇儿捧来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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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木漆盒,“这是上好的东莱阿胶,还是老简亲王福晋送给我额娘的,我从娘家带来这么一块。本来还想熬点参汤给你,后来想想还是免了,你家就有个人参贩子呢。”说罢笑着瞥了胤禟一眼。
瑞玉道:“八嫂费心了。上回春晓过来,我还跟她说你那么忙,府里上上下下都要打点着,就不用劳烦了,我也没什么大碍。”
“应该的,虽说隔着一堵墙,但也是一家人呢,早就想要来的,一直没闲工夫,今儿才腾出空来。你不要怪我来迟了才是。”
瑞玉笑道:“八嫂真是本事人,能者多劳。哪像我,说是管家,不过使唤丫头拿钥匙罢了。”
宝琪道:“那是胤禟知道疼你,”又道,“我看你也不是身子弱的人,怎么就掉了呢?”
瑞玉叹道:“我也不知道怎么了,那天我做寿,胤禟找来一戏班子,我本来不爱听戏,偏巧那唱青衣的拖台,勉强坐了一会儿觉得累,后晌就……合该命里没有罢了,也没什么可说的。”
胤禟道:“别扯这丧气的事了,今儿八嫂来了,说点高兴的。”
瑞玉有点气,道:“有什么高兴的,你倒是扯一个来。”
胤禟倒是很想讲今天逼得小戏子跳戏台的事,又怕在瑞玉面前自讨没趣,而且小戏子那义无反顾的一跳也确实震动了他,他觉得不是那么好玩。他已命人善后,请大夫给戏子治伤,或者再寻短见直接发送了,他交代了,银子有的是,上不封顶。他不怕别人说他心狠手辣又假装慈悲,他料定这种事也花不了多少钱。可怎么就跳下去了呢?他不禁还会想起那个人。
“我倒有件事,说来给胤禟听听。”宝琪道。
其实胤禟走神了,只有瑞玉在听,“老十看上一个姑娘,托我给他做媒。”
“老十?”瑞玉睁大眼睛。
“是呢,我也没想到,他平日里呆头呆脑的。”
“那姑娘是哪儿来的?我倒想见识见识老十看上的姑娘会是什么样。”
“还能是从天上掉下来的?是在四阿哥府后院撞见的。”
瑞玉笑道,“怎么跟戏文似的,听起来也不像老十干的事,倒像是他!”她玩笑地指指胤禟。
“怎么啦?”胤禟才回过神来。
两个女子都笑起来,宝琪道:“找人打听,才知道那是四爷福晋的侄女。他想来想去,又不好直接向四嫂挑明了,就找我去做媒。我想了想,四阿哥府那边,平素往来不多,不知是深是浅,怎么开这个口呢?”
瑞玉道,“那这个女孩岂不是比胤?小了一辈?”
“那倒不碍的,只是这事儿闹得太过唐突了。胤禟,你说呢?”
“哪来的侄女?”胤禟问道。
“就是凌保的闺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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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保的闺女?不是已经许给四哥了么。”
宝琪有些吃惊,“真的假的?那这下胤?可没指望了。”
胤禟沉吟道:“这事儿不靠谱,老十这呆子,什么时候也知道喜欢女人了。喜欢谁不行,跟老四瞎搀和什么。”
“他这回是真心甜了呗。”
胤禟笑道:“有趣,那我得去逗逗他。”
宝琪道:“千万别,你这样岂不是臊了他?这事儿我也觉得不成,但我怎么好跟他说呢?你是他兄弟,又伶牙俐齿,你去跟他讲吧。”
“你怎么什么事都往我身上推啊?有啥事不能跟你爷们儿商量去。”
宝琪有点生闷气的样子,“他不知道有这事儿,知道了也不会依,多说无益。”
“其实想要那个女孩也不是没办法,只是咱们这拨人还是别跟老四有瓜葛的好。”胤禟最后的微笑别有一番深意。
一床织锦缎被面抖落开了,闪着温润的银光,宛如月光下的鳞波,扇儿的手抚上去展平了,上面绣着百子嬉春。
宝琪独对轩窗,听扇儿唤道:“主子,该歇了。”
“你先睡吧。”宝琪回道,又问,“这几天都是何师傅在侍奉阿哥爷读书?”
扇儿回道:“是的。”
“这几日也没差人去看看何师傅,真是有失礼数。何师傅戌时就过来,这会儿怕是饿了。你吩咐人送点点心过去吧。”
扇儿问道:“送什么过去呢,也不知道他爱吃些个什么。”
“就送荷叶粥吧,你亲自熬,别放糖。”宝琪道。这正是胤禩的口味,扇儿心领神会了,说是给何师傅,其实是冲着胤禩的,宝琪跟胤禩绊了嘴,不好开口讲和,便用荷叶粥做投诚书了。不多时,扇儿拎着八角食盒进来,“天晚了,又下了露,您就别跑了,我去送吧。”
宝琪道:“也好,这府里只你办事让我放心。”
半柱香之后扇儿回来,宝琪问道:“何师傅可走了?”
“说是吃了粥就走。”
“今儿晚上谁值夜?”
“春晓。”扇儿答,“我问了,春晓说贝勒爷这几天一直宿在立雪斋。”
“谁要你问的,多嘴。”宝琪责道。扇儿吐了下舌头,灰溜溜出去了。过会儿宝琪又问,“他没说今儿晚上回不回来?”
“咦?”扇儿在落地罩外间探头,“没说,奴婢忘了问了。”
“不用问。”宝琪重重地说,扇儿偷笑她自欺欺人,两口子吵嘴,无非是马勺碰锅沿的事,既然都忘了为什么吵起来的,彼此僵着还有什么意思?阿哥爷没那么大的气性,也没那么细的心思,人家恐怕早把这事儿抛到脑后了。反倒是福晋这头仍跟自个儿过不去呢。阿哥爷倒省事,从来都是一推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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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五,不是不会哄,只是男人好面子。每每是福晋先沉不住气,幸亏她管家,有的是由头。也真难为她,面上不动声色,其实时刻惦记着,时辰掐得恰到好处,晚一时赶春晓她们上了杏仁茶,荷叶粥恐怕就要自讨没趣了。
当夜扇儿守在碧纱橱外面,宝琪一个人躺在拔步床里,长发散落在迎枕上。床上少了个人,显得格外冷清。伸手,修长的指甲划在寒凉的床棱上,心也是一样地更深露重。她向上拉起锦衾,更漏的点滴声越来越清晰,夜的静,放大了寂寥和失落,深深宅院之外冷清的街道上,打更人敲着更鼓,嘴里却有节奏地喊道,情深不寿,慧极必伤……这是梦吧,她的泪从眼角落下来滴进耳窝,感情之事,真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她想起胤禟和瑞玉,他们曾是她大婚之日的金童玉女,两情相悦终成眷属。而她如今和胤禩还相待如主客,她进一步,他便退一步,她从前何曾受过这等委屈?又何曾为如此一人费尽心机?纵然她冰雪聪明,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