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33天,鬼后倾天下-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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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深深看了一眼凤夙,燕箫转身淡漠离开,背影挺秀而又孤傲。
凤夙看着他的背影,最终没有说出那句话:“你今夜为何而来?”
不问,是因为他未必肯说,更因为答案对她来说,早已不重要了。
回到房间,烛光下那封已经写好风干的书信,明日一早将被送往楚国。
乱世出枭雄,她自此以后不再涉足权利争锋,远远观望,因为她想看看这天下究竟可以乱成什么样。
燕箫尚未走出草堂,就见前方有人匆匆奔来,离近一看,顿时心下一凛,还不待齐天佑出声,燕箫便大步上前,急道:“怎么?”
“太傅不知是何缘故,夜半时忽然吐血昏迷。”
苏醒,在劫难逃
临近三更,今夜的合欢殿注定将有人无眠到天亮。爱残璨睵
内殿沉寂,只有青灯摇曳,四周静悄悄的,那样的静,足以听到心跳的声音,迟缓而又凝滞,好似久病之人,身体早已形同槁木。
燕箫看着昏睡在床的顾红妆,他彷徨,他不安,他不明白自己这般执着,究竟是错还是对。
也许不管是对还是错,从来都不是他关心的问题,只因不管四季如何变迁,他对她都始终如一。
从第一眼见到她的那刻起,她就驻扎在了他的心里,然后数十年如一日,从来都不曾改变过,哪怕她双眼已瞎,哪怕她恨他入骨柝。
他一向惜命,容不得旁人伤他分毫,若相伤,他必十倍百倍的讨还回来。但凡事总有例外,比如说顾红妆。
当今天下,有谁能伤他,动他?除了那个惊才绝艳,天资聪慧的淡漠女子,再没有人敢轻易伤他。
她是他见过最聪慧的女子,洞悉人情世故,却又阴狠毒辣。这样一个人好像除了算计,人生再无其他乐趣。事实的确如此,她摈弃七情六欲,将一个女人一生中最美好的年华悉数送给了他,从十八岁一直到二十六岁,整整八年时间,她一直围着他在不停的打转着肜。
一个女人一生中究竟可以有几个这样的八年可以虚耗?
女子年华,转瞬即逝,花容月貌,也经不起岁月的弹唱,因为弹着弹着也就老了。
他从未觉得她老,从未觉得他的夫子在岁月长河里有着怎样惊人的变化,她依然是她,依然是那个笑容好比繁花怒放的淡漠女子。
四岁年龄相差,织就了八年笑容悲凉。
如果有来世的话,他希望他可以提前四年来到尘世,只为守护在她身边,以同龄人相处,而不是夫子和学生。
对于燕箫来说,误了曾经,那么只好期许将来。
抬手抚摸顾红妆苍白的面颊,清洌的声音如水悄然浸润。
——夫子,真的就那么难以原谅吗?
——请不要用冷漠继续伪装你自己。我和你相依八年,你的骨血,喜怒哀乐所以融入我的骨血之中,所以请无论何时何地都不要离开我。
——你若恨我,可以一剑杀了我,但不要不理我。
——所有人都说你我师生心狠手辣,其实错的不是你我,而是这个尘世太乱了。尘世病了,为什么很多人都看不到呢?
——那天,我愣愣的看着鲜血染红了你的白衣,那么多的鲜血,以至于连续好几天我眼前都是血红一片,看不清楚来路。我如果说我害怕失去你,你会不会不高兴?
——你曾经告诉我,只要看透一切,才能学会冷酷。我一直觉得你是一个狠心的女人,但后来我才知道,其实最狠的那个人从来都不是你,而是我。用你的性命,成全了我的霸业,这样一个你又怎会冷酷无情呢?你如此待我,我反而越发彷徨不安。我是不是可以理解成,我在你心中是最与众不同的那一个?
——人世间最痛苦的两件事,莫过于得不到和已失去。我从未得到过你,我甚至不知道在你心中是否有我的位置。那一把匕首插进你身体的那一刻,是不是已经注定我连失去你的资格都在无形中被我亲手给断送了?
“咳……咳……”
剧烈的咳嗽声中,有鲜血浸入手帕之上,点点似红梅,耀眼刺目。
心里忽然涌起了无尽的悲凉,想起术士断言三十命绝,竟是心思大恸。
将她的手放在棉被中,东宫太子站起身,推开窗户,清风袭来,墨发披散,宛如九天之外谪仙下凡,完美的近乎不是真人。
那年杨柳岸,她女伴男装,纵然如此,眉眼间依然绽放出妩媚繁花。
摊开手掌,好像世间纷争早已渗透其中,从一出生起就注定了他的宿命。
可他不甘心,所以才会搏击而上,才会带着虔诚和信仰敬她、爱她。
他对她可以没有太汹涌的心情跌宕,也可以没有太多缠绵悱恻,但却甘心在她身旁羁绊住脚步,并以此拥有永久温存。
一路跌跌撞撞,他谱写的只有悲凉和沧桑,当她亲手挖掉那双眼睛时,他第一次有了后悔,他在后悔最初的决定。
大牢里,他看着她空洞洞的黑眼眶,心里被一种无形利器绞杀的血肉模糊,胸闷的几乎喘不过气来。
那天,他在不停的咳血,一口口的鲜血吐出来,好像要把身体里的血吐干净才罢休。
他悲哀的意识到,从此以后,他再也见不到那双湖水秋眸,那里面不再有潋滟的湖波荡漾,没有明媚的旖旎阳光,有的只是呆滞和空洞。
那双空洞,失去眼珠的眼睛,将再也找不到可以让它驻足的光亮,它将茫然试探的盯着某一处,好像只有那样才能透过对方的话语去看尘世。
曙光中,年轻太子背影孤傲而萧瑟,口中淡淡的呢喃着“物是人非”。
若时间可以倒回,他希望此生不会遇到她。
若没有遇到,便不会沉陷在沼泽里身心沦陷。
若没有遇到,他依然是燕箫,可能通往东宫之路会越发艰难,寸步难行,但他至少会矜持的保持微笑,戏弄人生,拖着惨败的身体,一直油尽灯枯,一直拖到呼吸全无。
再不济,他可以在最初动心的时候好好管住自己的心,这样就不会经历红尘中的悲欢离合,更加不会沉溺在恋师的罪恶中。他会在动心的前一刻,华丽转身,徒留半世云烟。
但这世上没有如果,那些早已消失的最初,他只能远远观望,隔着岁月屏风,看似近在咫尺、触手可及,却又遥不可及。
朦胧的曙光照在脸上,东宫太子闭上眼睛,他想:能够活过来,此生得以再见,此生无憾了。
以前,他想要的东西太多太多,可是现在,他只希望她能够好好的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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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岁那年,她初当他夫子,他虽尊敬,但言行却颇为嚣张,大有挑衅之意。他说:“夫子,鱼为水生,难道水也只为鱼而生吗?”
这话,涉及颇多。
他暗喻等价交换,他敬她为太傅,那她又能给他什么呢?同时,他又在暗喻彼此间的信任是否经得起考验。
他可以一生敬她为师,难道她也可以一生不背叛他吗?
那天顾红妆容颜静好如初,目光平和无波,就连那头青丝都仿佛一幅泼墨画一般。
她看了他一会儿,然后不紧不慢的将问题重新丢还给了他。
“叶为秋落,难道秋只能为叶消褪败亡吗?”
此话一出,可谓寒彻冻人。
她在隐喻他和她之间的关系。若有朝一日他死了,那她势必不会留恋不舍,而是会寻找更大的赢家。
她的冷血和无情,就是从那时候起被他察觉的。
面对这样一个无心人,最初的时候,他安分守己尊称她为夫子。
后来,她铸就了他心中的一米阳光,温暖而怡人。
再后,他爱上了她,于是心中的花,开始随着她的态度和言语,花开了谢,谢了又开。于是到了最后,素锦年华,闲看庭花。
曾经以为的爱,渐渐在岁月中沉淀成了一声又一声的“夫子”。
燕箫轻笑,只是笑容苦涩,十四岁惊鸿一瞥,他铭记一生,然后足足做了八年的梦。
梦里面,她盈盈浅笑,而他则远远观望,在她的背后将满腔痴恋,顷刻间点墨成海。
老八说:“六哥,像你这种人,一旦喜欢上一个人,注定此生在劫难逃。”
起初,他怀疑,他觉得可笑,最后他深信不疑。
寂寞的风声里,身后忽然想起一道熟悉而又沙哑的冷漠声:“箫儿——”
他浑身一僵,心跳骤然加快,然后缓慢回头,最后将目光定定的凝结在她的身上。
顾红妆不知何时已经醒来,坐在床上,蒙着白纱的眼睛,没有任何焦距和方向的盯着房间一角,但那声箫儿是她说出来的没错。
惊喜油然而升,东宫太子的手竟微微颤抖起来,夫子她……终于愿意跟他说话了吗?
红妆,复活归来
三更天,青灯高照,满室灯火通明中,死而复生的顾红妆淡淡开口:“既杀我,又何必救我?”
“你是我……夫子。爱残璨睵”更是我此生至爱,怎忍心杀?
顾红妆唇角的微笑,如同即将飘零的残花,浅浅一缀,说道:“现如今,我双眼已瞎,废人一个,再也帮不了你雄霸天下,匡扶社稷,留我何用?”
燕箫缄默片刻,再开口时声色已淡了下去,肃然开口,“夫子大恩,学生定当永世铭记在心。纵使帮不了我,我也要让你好好的活着,你看不见路,学生就是你的眼睛,学生牵着你的手,带你一起纵横万世无双。”
“燕皇要杀我,你却执意留我,倘若我还活着的消息被燕皇知道,不担心你东宫太子之位不保吗?”顾红妆语声沁凉栀。
燕箫想握住她的手,但伸出手却凝住了,有一种无声无息的痛,不经意间就蔓延全身。
“夫子祛我半世流离,此生风霜,只愿与你同共,痴狂千生。”
顾红妆脸色惨白的不似人色,开口缓缓说道:“几个月前,你陷害我挖了太子妃的眼睛,现如今你却跟我说彼此风霜与共。此话出口,岂不可笑?妖”
“学生有苦衷。”燕箫只觉得手脚冰凉,胸口隐隐刺痛,看着顾红妆眼睛上缠绕的白纱,心里泛起缠绵绕骨的怜惜和冷痛。
顾红妆轻笑,笑容淡艳如彼岸花,冷冷的说道:“苦衷?这话听来倒轻巧。”
燕箫手指颤动,呼吸渐渐迟缓起来,仿佛被严冰封住了所有的气息,心中最柔软的地方似乎被人狠狠扯动着,带来撕裂般的疼痛。
悲凉和绝望在燕箫的心中升起,“夫子,我从未想过要害你。”纵使无心伤她,但将她一步步逼进死亡深渊的那个人却也是他……
“事到如今,你让我如何相信你的话?”顾红妆声音冰冷。
燕箫眼中流露出黯然和伤痛,“武原和白玉川是死对头,我便从武宁和白芷身上下手。当初我派人挖了白芷双眸,原本是想陷害宁妃,加剧武原和白玉川纷争,以此削弱双方势力,却不曾想……”燕箫纤长的睫毛紧紧的闭着,双颊上显出惨白之色。
“……”顾红妆身体一震,神情不敢置信,瞬间似是明白了燕箫话语下隐藏的深意。
燕箫默然伫立,烛光下他长身玉立,面容亦如玉琢成,线条俊逸而深刻,目光深深凝注顾红妆,“不曾想阴差阳错,就在那一夜,白玉川不知是何缘故竟然得知你的真实身份,连夜向父皇告密,被我获知。依照父皇的性情,他一定不会轻易放过你,绝对会找出各种借口意欲置你于死地。那夜御林军已在前往东宫的路上,一旦你被抓走进宫,绝对有去无回,所以……”
顾红妆听出燕箫的话外之音:“所以,你为了将我留在东宫地牢受审,拖延时间去皇宫,临时将矛头从武宁身上指向了我?”
燕箫苦涩的笑了,声音泣血而沉戾:“我不得不这么做。父皇若要杀你,谁都拦不住。况且白芷在东宫出事,属于家事,事情没有水落石出之前,就算父皇再震怒,也不会冒然将你带走。我心知,你此番在劫难逃,必须一死瞒天过海。那日我刚准备好假死药,却听闻你在狱中自挖双眸……”忍着心中波涛,燕箫沉声道:“知道吗?我原本想让你假死蒙混过关,然后离开帝都,待我登基之后你再回来,谁知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后来呢?”短暂沉默后,顾红妆开口问道。
“父皇派白玉川前往东宫杀你,一来是为白芷报仇,二来是为了斩草除根。你若落在白玉川手里,只怕会生不如死,我便主动请旨杀你。”燕箫的五脏六腑翻搅在一起如同被巨手捏紧,冷汗冒出,他痛且快意无比的说道:“那日,你双眼已瞎,只知道父皇派人来杀你,又怎么知道白玉川就在庭院中等着复命?”
顾红妆浑身打了一个寒颤,脱口道:“白玉川也在?”
燕箫的双眸中什么表情都没有了,瞳仁黝黑如永远不见天日的深狱,“他在,倘若不见血迹,他是断然不会收手的。我将匕首刺进你胸口的同时,给你喂食了天香豆蔻,原本打算跟你说清楚来龙去脉,谁曾想你会突然毙命,当时呼吸全无,我还以为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