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水尸棺-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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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屋以后,赵师伯随手就把纸人扔给了我师父:“这具假身,你看着处理吧。”他的声音还是和过去一样洪亮,可他脸上的褶子,比我上次见他的时候更深了。
其实从第一次见赵师伯的时候,我就有种错觉,就感觉他身上好像没有活人的生气,跟一具陈放了很多年的干尸似的。
师父小心翼翼地将纸人收进了口袋,然后就默默地看着我,我感觉,我师父好像有话要对我说,可他只是默默地抽烟,一锅烟抽完,又点上了一锅。
赵师伯站在我师父身边,一开始只是默默得等着我师父开口,可我这位师伯显现不是一个很有耐心的人,不一会就烦了,最终实在忍不住,就推了我师父一下,催促道:“你这人,怎么老是这样拖拖拉拉的,有话你倒是说啊!”
我师父这才叹了口气,对我说:“其实在咱们这一脉,你还有一个师伯,上次那个罗有方,可能是他的徒弟。”
这番话,在塔上的时候仙儿就对我说过,我还在等着师父继续说下去,可我师父却哑了火,不知怎么就没下文了。
还是赵师伯在旁边说着:“其实,赵宗典也不能算是你的师伯了,他早年就背弃了寄魂庄,如今是守正一脉的弃徒。还有那个罗有方,我让人着手查了一下,他应该是赵宗典背离师门之后收的弟子,也算不上是寄魂庄的人。”
我这才知道我的同门师伯叫赵宗典,和我眼前的赵师伯名字只差一个字,赵师伯名叫赵宗信。我也知道这样辨认起来有些麻烦,可我的这两位师伯确实都姓赵,还都是宗字辈的传人。
这时候,我就见我师父摇了摇头,很严肃地对赵师伯说:“我师兄绝不会背弃寄魂庄,他离开寄魂庄,肯定是有别的原因。”
赵师伯冷冷地哼了一声,说道:“别的原因?还能有什么别的原因?柴师弟啊,你不要再骗自己了,别人不知道,难道你还不知道赵宗典为什么离开寄魂庄吗?当年如果不是他私自……”
没等赵师伯把话说完,我师父就摆摆手,打断了他:“当年的事,责任在我……好了师兄,不要再说了,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赵师伯和我师父对视着,过了很久才叹了口气,没再继续说下去。
我师父则灭了烟锅,表情很凝重地对我说:“本来呢,我是打算把咱们这一脉的一些旧事告诉你的,可现在想想,也没有那个必要了。不过有一点,你务必要记住,如果哪一天,你遇上一个手持六面五角黑旗的人,一定要避开,除非你手里有番天印,不然的话,这个人你是绝对无法对付的。”
我心里还在想,手持六面黑旗的人,就是我的同门师伯吗?这时候就听我赵师伯愤愤地对我师父说:“怎么,听你这意思,赵宗典还敢对寄魂庄的门人下手?”
第三十九章 回川
我师父摇了摇头:“世事无常啊,这些年一直没有我师兄的音讯,也不知道在他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一边说着,师父又拿起床脚上的黑色八卦镜,在赵师伯面前晃了晃,接着说:“以我师兄的性子,像罗有方这样的弟子,他是绝不会收的。”
赵师伯的表情也变得凝重起来:“你是说,赵宗典已经……”
我师父还是摇头:“所以说世事无常嘛,以我师兄的能耐,我想,应该没人能把他怎么样。可有些事也说不准的,就怕现在的招魂幡已经从他那里易手,成了别人的东西。你也知道,我师兄对于招魂幡,向来是不重视的。”
赵师伯有些不屑地说道:“他当然不会重视招魂幡,他的心思,可是一直放在番天印上呢!”
之后,我师父似乎想要反驳几句,可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说什么,之后又点上了旱烟,一个人默默抽着。
过了片刻,赵师伯才又对我师父说:“行了啊,别在这抽闷烟了,赶紧收拾收拾,不然赶不上火车了。”
听赵师伯这么一说,我就问我师父:“师父,你又要走啊?”
我师父站起来,拍了拍我的头:“嗯,这一次,你也跟着我回川,顺便入一下师族谱。身体没大碍了吧?赶紧收拾东西,把你的寒假作业也带上。”
刚听我师父说要带着我的时候,我心里还小小兴奋了一下,可一听到“寒假作业”这四个字,心里的那点兴奋劲就像被泼了一大盆冷水,瞬间就熄了。
作业作业,在我上小学的时候,每天就是做不完的作业。我这样说一点夸张的成分都没有,那时候的作业,如果不是整晚上整晚上拼了命地做,真的做不完。
不过不管怎么说,我终于有机会跟着师父出去看看了,这些年,我师父没少在我面前描绘他见过的那些大山大水,我心里早就痒痒了。
穿衣服的时候,我小心翼翼的,就怕一不注意,把肩膀上的黑草药给弄下来。
其实我也没什么可收拾的东西,我爸给我找了一个麻布袋子,我妈在里面装了几件换洗的衣服和洗漱用的东西,嘱咐我在外面要好好听师父的话,之后就没再管我。
虽然我是第一次出远门,可毕竟有师父跟着,我爸妈还是很放心的。
我本来是想自己收拾书包来着,正好趁着这个机会,把几套寒假要做的练习题“忘”在家里。可我也就是刚有这个想法,我师父就半道杀出来了,他手里拿着我的寒假作业单,将我的寒假作业全部清点了一遍,才心满意足地拉上我书包的拉链。
有时候我就在想,我师父小时候肯定学习特别不好,没少挨我师祖的训。他现在对我的课业抓得这么严,其实就是一种变相的报仇。
其实直到现在,我也从来没听我师父说过师祖当年的事,不只是我师父,连寄魂庄里的其他师叔师伯,也从来不会提及自己的师父。
火车是当天晚上八点发车,依然是冯师兄开车送的我们,那时候可没有动车高铁,连快车都比较少,我们坐的是一辆老式的绿皮火车。
后来我还特意查了一下,97年的时候,火车客运应该是刚经历过一次大提速,可即便是提速了,那时候一辆火车从山东到四川,还是要经过很长一段时间。
加上那时候的火车,经常会在中途临时停车,时间就变得更漫长了。我还记得,我们那辆车足足走了三个晚上加两个白天,刚上车的时候,我还靠在卧铺车厢的窗户上,特别兴奋地朝外面眺望。
不得不说,长江南北的地形差异还是很大的,火车行走在北方的时候,窗外大多是平坦的农田,可过了长江,山地和隧道就渐渐多了起来。过隧道的时候,车厢里一下就黑了下来,我就隐约开始担心,隧道顶上的水泥会承受不住山体的重量,突然塌下来,可过了隧道以后,我又会觉得挺好玩的,老期盼着下一个隧道早点出现。
可这种兴奋,随着坐车的时间越来越长,也渐渐被消磨光了。后来再进隧道的时候,我就变得有些烦躁,尤其是当车厢里的气压在进隧道的时候会突然变强,弄得我的耳朵里都在嗡嗡响个不停。
中途停车就更别提了,每次一停车,我心里就没由来地烦躁。
不过我师父和赵师伯,他们好像早就适应了这样的长途跋涉,我师父带了围棋,没事的时候,就和赵师伯一起,坐在卧铺上下棋。
有时候我觉得无聊,也会跑去看他们下棋,每次我看他们下棋的时候,我师父都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赵师伯就老神在在地坐在一边,轮到他的时候他就走棋,没轮到他的时候,他就在那看报纸。
火车在路上走了整整一天之后,仙儿醒了。
当时我正趴在卧铺上写作业,我也是实在无聊了,才想起来先把作业写一下。我记得我当时应该正在做数学题,题目很简单,我常常是题干都不看完,就开始解答。
就在这时候,我肩膀上突然传来一个声音:“这种题都能做错,笨死了!”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回了回神,才知道是仙儿在说话。
我没开眼,看不到仙儿,但能感觉到肩膀上凉凉的,所以知道她现在就在我肩上。可上车的时候我师父不是还说,仙儿至少要睡上三五天才能醒过来吗,这才过了多久啊?
就听仙儿笑呵呵地说:“哎呀,多亏你身上阳气足啊,我的伤才能好这么快。柴爷他们也真是有办法,我本来是最怕阳气的,可被他们这么一弄,你身上的阳气反倒救了我一命。嗯,不愧是有一千多年传承的寄魂庄,还真就是不一样啊!你干嘛,想说话啊,不许说!”
我确实想说话,想问问她我师父和赵师伯到底在我身上做了些啥,她好像会读心术似的,我心里想什么她都知道。
可我心里也奇怪啊,她过去怕阳气不让我张嘴,这我能理解,可现在她都住在我肩膀上了,怎么还是不让我说话?
就听她说:“你有口臭,熏死个人了!”
哦,对了,我中午吃的韭菜馅的包子,还吃了大蒜。
反正我也不打算和她多说话,作业这么多,我现在得赶紧多做一点,免的到了四川没时间玩。
可我还没做几道题,仙儿又开始嘟囔起来了:“你这字写的真是,丑死了。”
我没理她,继续写我的作业,她不知道是发的哪门子神经,竟然唱起歌来了:“苏三离了洪洞县,将身来在大街前。未曾开……”
到底还让不让人好好写作业了!
过了一会,她又对我说:“哎,你不觉得无聊吗,反正我现在挺无聊的。”
当时我就能确定了,我师父说我这辈子有两道生门,仙儿绝对是其中一道,就她这唠唠叨叨的性格,和刘尚昂一样一样的。
她不让我说话,我就在心里对她说:“你等会再说话,我要做作业了。”
就听她说:“做作业多无聊啊,你跟我聊聊天呗。”
我也是没办法了,就把作业本收起来,跟她聊天。正好,我心里现在也有很多问题想问她。
我仰面躺在卧铺上,在心里面对她说:“之前一直想问你来着,你和我师父按理来说,应该是有仇才对吧。可为啥还要救我呢,而且我看我师父,好像也是一副跟你很熟的样子。”
仙儿沉吟了一小会,很不爽地说:“不都跟你说了嘛,我和柴爷的恩怨,早就解开了。得了,告诉也无妨……算了我又不想告诉你了,你还是换个话题吧。”
我:“……”
这是我平生第一次真切感受到“无语”的感觉,她前半句话,一下就把我兴趣提了起来,可后半句话,又把这种兴致一下给扑灭了。
什么人啊这是!我突然觉得,我师父让仙儿住在我的肩膀上,绝对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我心里这么想着,仙儿的语气就变得很不爽:“什么叫我住在你肩膀上。伴生魂你知道吧?伴生魂啊!咱们俩啊,现在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交融似水……”
她正说着话,我师父突然抓起一颗围棋,朝我的脑门狠狠砸了过来,我被砸的生疼,很不解地看向我师父。
就见我师父怒冲冲地瞪着我,朝我吼:“在那胡扯些什么!”
我也纳闷了:“我么也没说啊!”
我师父白我一眼:“没说你!”
这时候仙儿的声音又出现在我耳边:“哎呀,柴爷怎么能听到我说话?我的声音,明明只有你一个人能听见才对啊。”
这句话又被我师父听到了,我就看见师父从口袋里拿出了那个小纸人,在我面前晃了晃,不对,应该是在仙儿面前晃了晃,之后我师父又没好气地说:“你这只狐狸精,怎么就是死性不改?有这枚假身在我这,你干什么,我都能知道。我警告你,你要是教坏了有道,我跟你没完!”
和我们同车厢的,还有一对小夫妻,我师父说话的时候,他们先是朝我这边看了一眼,之后就一脸紧张地盯着我师父,那眼神,就跟看到了一个老神经病似的。
第四十章 寄魂庄的产业
我赵师伯就一直用报纸挡着脸,还特意离我师父远一点,作出一副不认识我师父的样子。
仙儿最后骂了一句:“靠,老不死的东西!”
惹得我师父狠狠瞪了她一眼,可车厢里的人又看不见她,还以为我师父是在瞪我来着。
那对小夫妻估计是觉得我师父太危险,立即收拾了一下行礼就离开了车厢,也不知道去哪了,一直到我们下车,他们都没回来。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仙儿偶尔会抱怨一下无聊,但也没再做什么太过分的事情。我除了吃饭睡觉,就是不停地做作业。
火车到站的时候,时间已经是晚上七八点钟了,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