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疆记事:密林诡境-第8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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耗尽源头的火把,遭遇急风后即刻间熄灭。只剩一个红彤彤的火星头,在黑暗中飞移旋转。
火光消失的恐慌还未袭来,王军英就迅速推开手电筒,弥补了光源丢失的空缺。只见眼前白光一闪,他加快速度,甩掉了为队伍殿后的角色,一下子冲到了队伍的最前边儿。
“跟我跑!”王军英大声吼了一句。
说罢,他再顾不及身后的四人,就冲开步子,急速前奔。如我猜想,耀闪在余光里的火焰一消失,大家便如失去了坚固壁垒一般,心中的安定被抽走,填进来的是惶恐与不安。那是直晃晃的手电筒光束,所替代不了的。
见王军英举起手电筒发疯一般的在跑,大家哪里还敢怠慢,立即就变换掉肚抵背囊、肩膀相靠的拥挤队型。队形彻底打散,怎么跑得快,就怎么来。
尤其是我这种落在队伍最后的,心中如有万鼓齐击,生怕被丢抛而下。
没有了火光的耀照,眼前就只剩下两道晃闪的光束。黑暗吞回了大片视野,而听觉,填补了视觉上的遗漏。我似乎能听到,那些硕大的蝙蝠们,正在因为火光的消失而沾沾自喜。它们的鼠脸邪魅一笑,正在挥扇巨翅,朝我们靠来。
惶乱之中,双眼只得寻着那两道光束,紧抓不放。全身也集中起了仅还剩有的力量,巴不得追上那光束,再骑上它,载着我跑!
队伍四人,为了取得最快的奔跑速度,一下子就散成了横排队形。前方有两光寻路,也有两个正副班长探路,剩下三个,只需要随着他俩调整速度就行了。头顶上方一片漆黑,警觉的神经,好像感觉到了翅膀振腾的风,也好像没有。汗毛倒竖,我也管不了那么多了,为了保身,我举起砍刀,颇为滑稽的在头顶猛力挥舞环绕。就像直升机的螺旋桨那样。
动作虽是滑稽,但这能勉强确保不会有蝙蝠靠近我的头顶。饿鬼投胎,哪还管吃相难看呢!
就这样挥舞着跑了个十来米,手臂刚开始疲酸时,急跑在前的王军英,忽然在前边儿回扭了一下头,他张口大吼:“往左!向左靠!”
说着,他手里的那一道光束,就急剧的向左一拐,转而照向灰白崔巍的岩壁。
再看黄班长那一道光束,也立即追赶了过去。两个风向标一变,尾随在后的三人,也立即更正方向,紧追而去。转头一看,那布着黑垢绿渍的灰白岩壁,并不是记忆中那样平整一块、毫无凹展。
如今在队伍左侧的那一片岩壁,如受过外力相撞,上面赫然布着一道道像似闪电的裂纹。裂纹由上及下,在岩壁的最下方,开出了一个半人多高的、三角形的漆黑洞口。
惊鸿一瞥,眼映芳物!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果然,这大救星,这大英雄,这红太阳,这神通广大的王军英,不仅在危难中举着小火把解救了众人,也还他娘的有备而来,燃有一支“大火把”——被飞物袭扰的队伍,恨不得变身老鼠,生为打洞,以避扰袭。而这个现成的三角岩缝,我们哪里可能放过!这或许是整口天坑里,唯一的庇护所。
此番情景,让我在焦灼恐惧中,疲躯一振,差点儿惊呼而出。
跑在最前的王军英,这时已经到达了岩壁。只见他压下速度,上身一弯,全身一矮,光裸的半身,挤擦着岩石,顺溜麻利的挤进了那岩缝里。因为这呈着三角形的岩缝,生得很寒碜,仅有半人多高,也不及肩膀那么宽。大摇大摆的走进去,是不行的,需要缩挤身子,才能勉强挤入。
王军英低身挤岩的时间,紧随的四人,就跑完了落下的距离,纷纷停聚在岩壁前。身子挤在岩缝里的王军英,动作很是灵敏,在我的手刚还撑到岩壁时,他就脑袋一抵,蜷身一让,将整个紧缩的身子挤让进了去。
“快!跟进去!”这种时刻,黄班长第一个想到的,自然是邓鸿超。话语间,他就胳臂一扯,就将身旁的邓鸿超拽了过去。邓鸿超抹了一把中分头上的汗液,然后学着王军英的样子,身子一侧,两腿一弯,脑袋一低,也顺利的将身子挤了进去。
好在这小子体型不算大,在里外两人的一推一拉之下,很快就进入了岩缝。只是那卷起的衣襟,让粗糙的岩石在急匆的动作中,为裸出的皮肤磨伤了一道血痕。
“来,你进!”黄班长又拍了拍旗娃。
然后,他转过身,将手电筒射入夜空中,察看蝙蝠群的情况。其实眼睛适应了黑暗之后,手电筒却显得多余。因为直晃晃的光束仅能射清蝙蝠群体的一角,倒还如管中窥豹那般,掌握不到其整体动态。
我的视野,借着幽幽的月光,能很清晰看见,舞荡振翅在丛林上方的蝙蝠几群,已经察觉到了队伍的动态。它们正在持续飞行,在天空中划着弯儿,调整“飞行编队”的形态,准备向岩壁袭来。
群群鬼物飞袭,时分散,时集中,不免有些梦幻美,动态美。但我保证,若各位能亲眼所见,那绝对不是一幅赏心悦目的画面。
“我?”旗娃看了一下我和黄班长,“要——”
“快,别磨蹭!”黄班长语气焦急,正用手电筒扫探着四方。
前两个人虽然挤得轻松,是因为体型相当。但是换成旗娃,可就说不准了。这小子明了自己的体型,知道自己要挤进这口矮窄的岩缝,会费上一阵时间。讲道理的话,这种队伍脱难的时刻,为了保证最大的生存率,应该让旗娃最后进才是。
万一那小子卡在岩缝里边儿了,剩下的人,可都走不成。
这个壮小子,当然明白这个道理,所以才会犹豫。但黄班长态度坚决,另有所虑。旗娃也只能暗自烧香,感谢上级了。而我,倒不像坚守悬崖防线那时,心中煎焦不停。我将砍刀夹稳,给冲锋枪换好了一个弹匣,做好了决战准备。
庇护所就他娘近在眼前,我吴建国还能卡在外边儿不成?
但这番豪言壮语还未在心头念完,弹匣刚还换下,心头就是一凉。
左手一摸,那弹匣肚兜上,空囊囊的一片。一个弹匣换掉,肚兜里就还剩最后一盒冲锋枪弹匣了。一盒弹匣,不过二十发子弹。
旗娃先是将手里的两个背囊,赛进了岩缝里,然后,他动作迅速,学着之前两人的样子,蜷缩壮实的身体,去匹配矮窄的岩缝。果然,那就像大脚配小鞋,一眼就知道尺码不合适。黄班长上前帮忙,我呢,举好了冲锋枪,往黑夜下飞舞而来的蝙蝠黑团,打着短点射。
作为一名老资格,向来引以为傲的一点就是:对射击很有经验。比方说,一个新兵拿到枪,一旦遇到紧急情况,就会紧按扳机,突突突的打个不停,没个节制。而我,一般情况下不会这样做,知道省留子弹,更能对弹匣里的子弹有数。
可这才反应回来,进入天坑后,奇诡接连而来,子弹的消耗,我心里并没有数。如今知晓剩余后,心里不免丢了底。按这冲锋枪的射速,一个弹匣的子弹,如果控制不好射速,也就两三秒不到的时间,就该全部打空。
正文 第一百零八章 :索命小鬼
一个军人,可以不怕牺牲,但就怕“弹尽粮绝”四个字。而如今的我,已经快接近两要素之一了。
“来,黄……黄连,你别客气,用脚踹也行——”旗娃这时已经卡进了岩缝里,胸腔被憋住,连话都讲不太清楚。
连续几个二连短点射打出,那飞舞的黑团里,应声掉下好几只黑坨。飞冲的子弹,也打散了它们的队形。但是,队形打散,只会让它们分裂出更多股队形,不能根绝问题。冲锋枪左打点射,右打连枪,弹匣盒子里的二十发子弹,很快就耗光了。
旗娃主动一提,焦急的黄班长也没有更好的选择。他真还伸手按住岩壁,以此借力,然后使起腿脚,往旗娃身上猛踹。几脚下去,颇有成效。那卡嵌在岩缝里的旗娃,果真往里挤了几寸。
虽然与敌相接中,我没空去注意旗娃,看不到他的面相,但光听那声响与痛叫,我都能想象到这壮小子有多痛苦。
几股蝙蝠群被我打得乱飞,但也丝毫不影响它们的坚定目标。它们稳而飞舞,齐头并进,只等缩小距离,消灭我的优势。渐渐逼近的鬼物,就如古战场上重复的冲锋步兵阵,步兵阵一旦冲到弓箭手面前,就是强弱不等的屠杀。
蝙蝠群也一样,一旦消除了距离的优势,除非架起弹链机枪,才能让它们溃败而退,挽回颓势。弹匣仅有可怜的二十发,再换一匣,已无必要。我将冲锋枪顺着挂带甩到肩下,然后拿回了砍刀。
近距离搏斗,砍刀可要比冲锋枪有用多了。
“进了!进了!”我听到邓鸿超的声音,在岩缝里边儿惊呼着。随之而来的,也有旗娃传来的痛叫。
“扯,用力,扯!”王军英好像在协助。
“吴建国!”黄班长气喘吁吁的吼了我一声。他将手电筒照向了我,又照向了夜空,“该你走了!”
而此时的我,正握着拳头,捏着砍刀,静静注视着逼来的蝙蝠群。之前的决情战意重新涌了回来,豪言壮语响在心头,英雄悲歌唱在胸襟。既然能打第一场,我他娘还真不怕第二场、第三场!飞鼠之辈,岂有虎贲之力?
“我有刀,殿后!”说着我推了推黄班长,“你先走!”
恰在这时,又是一个先头兵,从黑暗里朝咱们飞袭而来。没有光线碍眼,我及时发现了那团黑影。脚尖一踮,身体前倾,咬牙切齿的我,一个正正的竖劈,将刀刃宰向那黄毛长脸怪物。刀刃砍了个面对面,金属带着力量,破开了蝙蝠的鬼颅,也止住了它的飞行轨迹。
扑扇着巨大翅膀的硕身,立即被砍刀的力量,砍下地面。它如一个失事的战斗机,坠毁在我的解放鞋前。
巨大的翅膀还在扑腾不停,刀刃嵌进了骨头,便随着它的落点,将砍刀带至了脚前。我厌恶的踩上那老鼠一般的黑毛身子,然后借力从骨头里扯出砍刀。一个重脚,我将这个恶心的鬼物踢了出去。
“走啊!”说着我推了一把犹豫的黄班长,示意他快些动作。这黄班长千好万好,每次遇到这种情况,就跟个好事家长一样,总爱把自己排到最后。他才是一班之长,是重要人物。
但是,就跟今下午的滑崖速降一样,在我的坚持下,黄班长也不再推推搡搡浪费时间,他默声的将手电筒给了我,然后叫我脱下背囊。
这时的我,面临着夜空里的黑团袭来,心里念着豪言壮语,倒也不那么恐惧。有个成语说得好:物极必反。这四个字蕴含的道理,能适用于世界上的一切事物。情绪也一样,某种情绪到了头,到了极点,就会忘丧掉本原,继而发酵出别样的,甚至于全然相反的情态。
也许,豪言壮语,也就是害怕到极点时,用来豁开心口的——就跟我现在一样。悲壮悲壮,先有悲,再有壮。
我啊,这时脱了背囊,全身灵套,也还怒气升腾,双眼杀红。倒是想和这些黄头鬼物们,斗上一斗。能砍多少,就他娘砍死多少!
黄班长将两个背囊,赛进了岩缝里。
“站过来一点!”他不忘叮嘱一句。
话语间,一队黑硕蝙蝠,一路飞越十来米的头顶上方,触向身后的岩壁,只听头顶翅膀扇腾,如有巨物。以至于我没听清黄班长后面一句说了些啥。举起手电筒一看,十来只硕大的蝙蝠,牢牢的倒挂在了岩壁的突出岩石上,正在收折巨大的黑皮巨翅。
黑身影绰,上下不一,排列有序。鬼头蝙蝠的一簇簇棕黄毛发,在光束下暴露无遗。黑身黄毛,瞳目映光,甚是恶邪。收翅倒挂的它们,如一个个自信的武林高手,正围着双手,倒吊屋檐,等待一场好戏。
来不及探明它们的目的,就听脑袋前边儿翅声作响,我慌忙低回头,看也没看就舞起砍刀。
这一次,砍刀没能一出必击,仅是挂擦到了某只大蝙蝠的翅膀。黑暗中,只觉那薄肉大翅膀刮敷到我脸上。这只大蝙蝠,坠机一刻惊险救急,它猛拐弦翼,斜飞着从我脸前一绕而过,接着振翅飞离了出去。
大蝙蝠身上的臭味儿,残留在鼻腔,引人皱眉。
退步之中,又是几只硕物撞来。无措反击的我,只能乱挥砍刀,在面前一阵乱砍。手电筒的光束,在我手中猛烈乱晃。我的背部,不觉之间,“咚”的一声撞在了凹凸不平的岩壁上。所幸,这番发疯一般的反击,让撞来的几只硕物,不是斩出了血口,就是失去了平衡。
手电筒往下一照,解放鞋前黑绒绒的一片,散落着三五只硕大蝙蝠。我这才发现,这些大号盐老鼠不仅会飞,也还会在地面行走。有两只没砍成致命伤的,收起了巨大的翅膀,开始以翅为手,向我爬来。
爬行的姿态,又是另一番“风味”。就像是两个由地狱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