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天之下-第15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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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不离所带的五千人马,是赵诚的又一支伏兵。当赵诚正在蒙古本部纵横捭阖时。他却在黄河对岸地府州等待主上地命令。当赵诚挥军南下就要穿过沙漠时,萧不离夜渡黄河东进,然后发挥骑军的强大机动性,在雁门关外地广人稀地千里平原上直插西京大同府。
大同府有少量蒙古人加部分汉军驻守着,因为这里是关外,蒙古人只当这里是歇脚的所在,在他们的心目中,出了长城就是蒙古了。萧不离先是派一营骑兵,穿上金国士兵的军衣,打着金国恒山公武仙的旗号在大同府外招摇过市。蒙古守军大惊,却根本不放在眼里,中了萧不离的埋伏,萧不离趁机攻入城门大开的大同府,获取金银无数。其中还包括耶律楚材在河北征收的一万锭银子,窝阔台还未来得及起走。
然后,他按照计划避开沿途县镇,牢牢地占据着野狐岭南口,所有人齐动手花了两个时辰在南口挖了数条数丈宽的壕沟,砍来松树削尖了倒插在沟内,如枪林一般让人不寒而栗。若是条件允许,他一定会找来火油。这该死的天气既让本军增加了胜利的把握,也让自己难受得要死,萧不离既希望雨下得更大一些,也希望雨过天晴。
忠臣不分高下,勇士不分先后。这是当初在制定计划时赵诚的要求,因为人人都想伴随在赵诚的左右,争相为赵诚效命。但是赵诚自知自身实力有限,唯有出奇兵,才能事半功倍。萧不离所部正是一支奇兵。
雨还在肆无忌惮地下着,天地间白茫茫的一片。萧不离看不清谷内的情形,突如其来的冷雨既让两侧山峰的斥候看不清敌军的动向,也让所有的人马呼出的白色热气清晰可见,但他们的内心却是火热。
真正的考验就要到了,萧不离刚毅的背影让他的手下感到了一些安心。他知道自己的部属中同属于从西域来的老伙计太少,大多还未经过一场血战的洗礼。萧不离更喜欢在大草原上驰骋,与敌军骑兵面对面地周旋、追逐与厮杀,他不喜欢这种步军作战方式,陈不弃应该更适合。但既然何进何学文都主动带领五千人马,去了中原龙蛇混杂之地,自己又能反对什么?为了自己的君上,他愿意做任何事情,尽管他也会很可能在大战中丢了性命。
除此之外,萧不离还有自己的打算,功名马上取,他早就不是那个单纯想复仇的萧不离了,他希望自己因南征北战的英名能名垂青史。
而且他保证他手下的五千名士卒也都有类似的心思,最初他们可能是囿于权威而当兵,因为想讨口饭吃而当兵,但是如果不愁吃穿之后,他们可以为了多得百亩土地,得到加官进爵,得到因功分得的赏赐,为了就是身死也可以得到让自己亲人老有所养的可观抚恤,而心甘情愿地将自己的性命作为赌注。
士卒们的欲望越高,萧不离越高兴。好男不当兵,尤其是乱世之兵,如果有谁声称没有任何欲望——或名或利或仅仅是复仇,萧不离想劈开那人的脑袋,看看跟别人长得有什么不同。
窝阔台的中军被困在了狭谷内。南口外突然出现的贺兰军阻击军队,这既在窝阔台的意料之中,又在他的意料之外。
谷中被蒙古军人踩马踏,变得泥泞不堪,有人不小心滑进了溪涧之中,惨叫一声,立刻消失不见了。他们饿着肚子在冷雨中哆嗦着,甚至比大漠冬天的大雪地更觉寒冷刺骨。
“难道上天真要亡我?”窝阔台面如死灰。赵诚的智谋或者说阴谋已经让他彻底心服口服了。
第二十二章 决战野狐岭(三)
赵诚笑到了最后。
尽管他的奇袭与缜密非凡的计划也受到了不大不小的挫折,尽管怯薛军的强悍让他损失巨大,但是结果还是按照他的计划进行着。
“国主,我军是等雨停了立即进攻,还是等蒙古人饿得手脚发软?”陈不弃问道。
“等,继续等下去,我们有足够的时间等下去。”赵诚意气风发。那黑深的狭谷在他看来,就是一条长龙般的口袋,将蒙古人连同他们的可汗装在了一起。
“怕是敌军不会这么傻,他们一定会想办法冲出来的,他们别无选择,这是他们最后的机会了。”铁穆道,“末将建议派出一部人马,绕过野狐岭,去增援萧不离部的防守。”
“命各部抓紧休息、备战。”赵诚笑着道,“此战之后,大局就会很明朗了。”
其时,各部早就不用赵诚吩咐,已经抓紧就地伐木、采石,将野狐岭北口给封死了,仅容匹马可以通行。又命王好古率一团骑兵从怀安绕过野狐岭,前去增援萧不离。
雨很快就停了,天似乎亮堂了一些。窝阔台不甘心让时间白白的流逝,他当即命令将受伤的战马杀掉,让全军饱餐一顿。刚下过暴雨,谷中没有引火之物,只得找来行军用的毡帐,好不容易才点着。窝阔台却用刀刺马出血,直接将嘴凑过去,吞食荤腥的马血充饥,众人也纷纷效仿,以恢复体力。
曲律用牙齿将自己受伤的右胳膊捆扎好,他已经忘记了疼痛,心中只剩下对自己的安答赵诚无穷的怨恨。赵诚被叛了蒙古人,他认为那首先是在背叛自己。
“曲律。我现在命你充任我的使者。”窝阔台抹了抹嘴角的马血,道,“你去跟不儿罕说,我该如何做他才会让我全身而退。他若是要爵位、权力、金银、土地,还是女人,让他尽管说出来了。我一向对他十分看重,曾允诺要让他做我地宰相,让他跟耶律楚材一起替我治理天下。他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难得不能给我一个好说辞吗?他难道是在怨恨我对他的任用吗?我自问没有做出对不起他的事情。”
“父汗,曲律是不儿罕的安答,从小就一起长大,按理说应该是知根知底。不儿罕这个恶徒怕是蓄谋已久,才犯下了如此滔天大罪,曲律难道就一点也不知道?父汗,你派曲律去。不就是放走了一个敌人?”贵由不满道。
“大汗,我是您的臣子,蒙您厚爱,让我担当您的宿位之职。我无以回报,只用满腔的忠诚之心来报答您地恩情。”曲律道。“我愿意用最勇敢的方式证明我的忠诚。”
说完,他抽出自己的刀,在众人的惊呼声中,他手起刀落地。毫不犹豫地砍下自己那条受伤的胳膊,血流如注。他那张坚毅的脸因痛苦而扭曲变形,高大的身躯也因痛楚而佝偻着。
众将全都愣在了当场,目瞪口呆说不出话来,无人再敢对他地忠诚之心怀疑。贵由羞红了脸,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蠢材,快快给他止血!”窝阔台大呼道。左右立刻拥上前手忙脚乱地给曲律止血。曲律惨然一笑,苍白的脸上挂着无奈、悔恨与坚决。
“我对大汗的忠诚之心。就如同这支手臂。如今我再也不能使箭,也不能为大汗上场杀敌,就是被敌人俘获,也没有本领与大汗为敌,我已经成为一个废人。”曲律强忍着巨痛道,“趁我还没有昏死过去,尚有力气在,我愿做大汗的使者。我要当面问问不儿罕。是什么蒙蔽了他的心,是什么挡住了他地双眼。我要告诉他我的痛心。还有大汗您狂风暴雨般的愤怒。”
“真汉子!真豪杰!”窝阔台像是重新认识了曲律一般,受到极大的震动,亲自将自己地马匹牵来,扶曲律上马。
全军动容,这成了窝阔台激励众人士气的一个强大的武器,果然士气得到极大的提升。曲律强忍着钻心地巨痛艰难地掉转马头,头也不回地穿不定期人群,向北口缓缓行去。蒙古士兵自动让开一道路,默默地行着注目礼。
“可惜了!”窝阔台看着曲律的背影感叹道。
他派曲律前去说和,不过是缓兵之计,让自己的人马得以休息,他不相信赵诚会放过自己。但是话说回来,如果赵诚真地愿意退兵了,他也愿意将自尊心暂放一边。冰雪可以在整个冬季封闭着大草原,但只要到春风吹起来的时候,草原上照样可以恢复生机。
野狐岭以北,赵诚听闻前方有人报告说窝阔台派使者前来说和,便去察看。曲律远远地骑马过来,瞪着那些同样脸色不善的贺兰军军士,只见眼前围困重重地枪林刀阵中出现一阵骚动,从人群中出现一位大人物,正是自己曾经情同手足的安答——赵诚。
赵诚有些尴尬,他很想张开双臂去拥抱曲律,但是他没有那样做,因为那样做只会显得自己是那么的无比虚伪。曲律却是百感交集,百般滋味同样涌上他的心头,让他悲愤,让他有被出卖的感觉,这种痛心是他接受不了的,尤其是赵诚这样的一个被他视为自己家庭成员之一的人物。
“曲律,你受伤了。”赵诚勉强挤出一丝笑意,担忧地说道,“不如先到我帐中安歇,我这里有最好地金创药,还有最高明地郎中,你这样会丢掉性命的。”
曲律地断臂上虽然包裹紧紧的,但是不可避免地往下滴血,鲜血滴在泥泞的地面,将泥土染成红色。血与泥混和在一起,不分彼此。
“我死了你不是很高兴吗?”曲律冷冷地说道。赵诚的左右侍卫按着刀柄,听了曲律冷冰冰的语气,十分愤怒,但是赵诚没点头。没人敢上前一步。
“你是我的安答,我怎么能看着你身上的血流干而无动于衷呢?”赵诚诚恳地说道,“你的爷爷、父亲、母亲,还有莫日根都对我有恩,我……”
“别跟我提我爷爷地名字!”曲律打断了他的话,“可汗要我来问你,聪明睿智的不儿罕到底想要什么?如果他要金山,可汗愿意将所有的金山让给他;如果他要银海。可汗愿将腾汲思海的水排干,以便做盛下银子的库房;如果他要世上最美丽的女人,可汗愿将自己家室中所有的女人送到他面前,并愿意用最丰盛地财物充作她们的嫁妆。”
赵诚却问道:“安答你有什么要当面问我的话吗?”
“请你回答可汗的话。”曲律又道。
赵诚讨了个没趣,遂道:“昔年,你我都曾追随过成吉思汗西征。凡是那些曾抵抗的城市,即使放下自己的兵器,献城出降。也一律屠城。成吉思汗说,这是为了让其他地方的人知道自己的威名与不可违背地意志。”
赵诚的意思明了。
“哼,我蒙古在中原还有速不台、塔察儿、塔思、忽都虎等统领的三万骑兵,还有汉军无数,在西域我蒙古还有当地的兵马。你以为你有力气抵挡我全蒙古人的雷霆之怒吗?”曲律道。
“第一。你以为我这次放了窝阔台,他就会放过我?第二,你曲律是秃马惕人,不是蒙古人!”赵诚道。
“哈哈。”曲律怒极大笑。牵扯到伤口,又引得他一阵皱眉,“这次就是让你得逞那又能如何,杀来杀去,你以为你就能活下去?长生天之下,曾有无数地豪杰不可一世,但结果如何?还不是在我蒙古勇士的刀箭之下跪地求饶?并且,如今这世上已经没有塔塔儿人、泰赤乌人、翁吉惕人、克烈人、乃蛮人。更没有胆小的只知四处躲藏的秃马惕人,他们如今有个共同地名字,那就是蒙古人!”
秃马惕人木图听着火起,立刻跳出来,指着曲律的鼻子痛骂道:“胡说八道!我就是秃马惕人,不是什么蒙古人,那是孛儿只斤氏强加到我们族人的身上。我们不是苍狼与白鹿的后代,我们是美丽天鹅的子孙①!”
“那又如何。这个世上从来就是强者为王。你若是去中原,人们只知道有蒙古人!”曲律盯着木图道。他身材高大。两道浓眉间自有股不屈的厉色,木图被他可怕的眼神吓了一跳。
“枉你是忽图勒大叔的孙子,竟认孛儿只斤氏为主,忽图勒大叔地在天之灵也会不安吧?”木图痛惜道,“如今我主贺兰国王英明果敢,帐下英雄豪杰无数,已经踏破蒙古草原万里。你身为他的安答,应该感到骄傲才是!”
“我曲律是不会跟叛徒称兄道弟的!”曲律道,“所谓贺兰国王不也是我蒙古人封的吗?不过是一条狗罢了。”
赵诚左右大怒,欲当场格杀。
“且慢!”赵诚喝止左右,好意劝道,“正如你所言,世上从来就是强者为王,我赵诚就要做那个强者。凡是挡我者,死!”
“好吧。我的使命已经完成了,待我回去将你的意思说给窝阔台听,再来受死。”曲律苦笑道,“我已经不能再使箭,身为一个蒙古人,不能使箭就成了一个废人,我活在这个世上已经是个拖累。贵军的刀十分锋利,我曲律想借你的刀一用,再借你地贵手割下我这个看走了眼地脑袋,好让我做个忠臣。”
“那好,你就在我这帐内住下,待我与窝阔台了结了恩怨,再来与你计较。”赵诚道,“至于送信,何必劳你这个‘废人’再空跑一趟,徒耗气力。我会派人以箭射书。”
曲律似乎没有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