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寇-第29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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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庄不远,可是皇庄很大!说穿了就是一片连田带屋的小镇,曲里拐弯的路径甚杂,一片都是坯墙草房,住的都是穷人。好不容易才到他们家。推门入院走进屋去。
然后,傻了。
屋子很小,只里外两间。一进门,两位郡王就同时瞧见了那个明过叫“爹”的男人,果然容貌殊异!——虽不魁梧,但骨骼雄奇,苍白的银发围出一张比刀子还冷峻的脸,浑身上下散发着凌厉的气息,令人望而生寒。
这是一个不得了的男人!
可是,真正让两位郡王傻眼的是,就是这样一个不得了的男人,此时此刻,他正在屋子的正中央……跪着!五体投地,大礼参拜。
而他参拜的对象,正负手站在一面墙前,仰头对墙上的一副水墨画卷看得入神,因是侧着半脸看不清容貌,不过他已染霜的两鬓、隐隐可见的三寸须髯,这是一个高大伟岸的中年男人。
第三百七十二章 【皇家丑闻】
看到眼前这一幕,看到那个男人的高大背影,女人像被刹那间抽去了灵魂,身子一软瘫倒在地,浑身发抖,脸色惨白。
明过大惊!——他怎么也想不到,如此强大,如此骄傲,如此英雄的爹爹,竟会对着另一个人跪地俯首!而他的母亲,显然非常害怕眼前这个陌生的男人,怕到骨子里,似乎就连灵魂也在颤抖!一股压抑不住的屈辱,夹杂着心悸莫名的不安,一起爆发出来,在内心深处汇成了另一种情绪——愤怒!
“你是何人!?竟敢让我爹下跪!?”明过怒吼如雷,攥紧拳头就要冲上去。
这时,那个男人说话了,不过他没有理会明过的质问,只是平淡地、不带一丝波澜地轻轻叹息:“这幅画,《红颜送征图》,我找了很久,原来是被你带走了。——唉,这幅画里有月儿,你每天都在对着她忏悔,对么?”
对两位郡王而言,即便是一万道惊雷同时入耳,也不如这轻轻一句话来的震撼!——这个声音,这个声音!
“这次来,我是收到了消息,特地来找章中奇的,没想到会遇见你。更没想到,你们两个竟会走到一起,还有了这么大的孩子?唉……世事难料,人生如戏,真叫不可思议。——你说呢,霓裳?”
章中奇!姜霓裳!
这两个名字就像两柄大锤,将两位年轻的郡王“啪!啪!”两下彻底砸晕了!——这二位,可不是寻常人物!一位是“逐寇夺权之乱”中唯一一名下落不明的乱党统领!另一位,则是皇帝早年时从潜邸逃走的负罪姬妾!
居然是他们!?他们躲在这里!?他们两个……在一起!?
刘明睿和周景旋对视一眼,都被对方眼中的惊骇吓得不轻!——这……这可怎么得了!?
于是,当男人转过身,屋里的人看到了,那是一个四十来岁的魁梧男人,有着一张刀削斧刻般威严的面孔,右侧一道三寸长的伤痕贯颊而过,散发着蓬勃而又内敛的狠戾与杀气。他的双鬓如刀裁般整齐,微微染了霜色,在那浓墨般粗黑笔直的剑眉下,有着一双深邃锐利的眼睛,那闪烁的眸光里,写满了岁月和苦难沉淀下的智慧,也透出了更深处那高贵坚强的灵魂。
当这样的男人负手而立,睥睨之下露出诡谲一笑,再彪悍的勇者也要在刹那间心寒胆丧气为之夺!
那个女人,失踪整整二十年的姜霓裳,垮了,双手掩面,伏地痛哭。章中奇双手按地,头颅埋得更加低了。最夸张的是刘明睿和周景旋,两位郡王腿一软同时跪下,重重磕头:“儿臣……参见父皇!”
这个男人,正是从前的楚王,如今的大楚朝开国皇帝——刘枫。
可惜,暴怒中的明过没有听清这句话,他只知道一件事!——眼前这个人,对自己“爹妈在一起”有意见!他怒得两眼瞪得铜铃似的,赤脸暴筋大吼一声“滚出我家!”一记直拳迎面击去!
“不要!”屋内四人同声慌叫。
“小家伙,火气倒大。”刘枫随口笑着,随意地抬起一只手,想要抓住那正面击来的拳头。——在他看来,一个健壮得像牛犊般的小伙子,跟一只全速冲来的蚂蚁,没什么区别。
然后……“砰!”
一声巨响过后,大楚朝开国皇帝陛下……不见了。而在他身后的墙面上,多了一个“人形”的空洞。
“陛下!”“父皇!”
“咳咳咳……”皇帝陛下狼狈地从“洞”里钻了回来,袍子也破了,发髻也散了,灰头土脸,满身泥污,可他顾不上了,一手指定明过,气急败坏地叫道:“这孩子怎么回事!?这么大力气!你们……难道……不会吧!他……他是我的……”
章中奇把眼去看姜霓裳,目光中露出绝望。姜霓裳早已惊得失魂落魄,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明过却是暗暗心惊,自己全力一拳,磨盘也能打碎了,那人居然没事!?慌乱之下,恐惧之中,又是一拳!
这次刘枫有了准备,他有心确认这个诡异的事实,因此也是一拳击去。
两只拳头砸在一起,又是“砰”地一声巨响,两人脚下的地面豁然开裂,形同蛛网。可谁也没有退后半步,势均力敌!
这一刻,每个人都像雕像一样动都不动。不需要再多说什么,一切已经明摆在眼前!
——明过,拥有纯正的霸王血脉,是大楚皇帝陛下的……亲骨肉!——难怪了,明过,明过!与我们同辈!他该叫刘明过!
刘枫缓缓收回拳头,目光包含着复杂的情绪,盯在刘明过的脸上分毫不移,沉着声吩咐:“你们两个,出去!”
此刻,他对自己的两个儿子为何会在这里,没有半点儿兴趣。同样的,姜霓裳和章中奇,也包括刘明过,对这两位年轻的贵客竟然会是刘枫的儿子,也没有半点儿兴趣。
此情此境,怎一个尴尬了得!
刘明睿和周景旋自觉磕头,顶着满头冷汗一句话不说退了出去,生怕走得慢了尿裤子,那可就君前失仪了。——这破事儿,可不是莫名其妙多个哥哥那么简单,也不是父皇早年的风流韵事那么无聊,这是事关圣颜国体、朝廷政局、乃至社稷传承的大丑闻!大事件!
继刘明轩之后,又一个拥有神力的成年皇子……出现了!——不!不对!他比三哥继承的神力更加完整,也更加强悍!三哥可接不住父皇全力的一拳!
如果父皇认下他……那么,他岂不是也有了继承权!?这对眼下的朝局来说,不啻于一场八级地震!
这一刻,两颗年轻而聪明的头脑变得混沌一片,走路都打着摆子,游魂儿似的飘着就出去了。
屋内剩下四人,两个站着,两个瘫着,谁都没说话,不是不想说,其实每个人心里都有千言万语想说想问,可又偏偏不知该从何说起问起。
最后,倒是刘明过初生牛犊城府浅,耐不住性子,颤着声问:“娘……这个人,他是……是……皇帝!?”可怜这高高在上的两个字,近在咫尺时竟会吃了自己两记老拳……
当他的娘亲,姜霓裳含着泪,缓缓点头后,小伙子开始用力掐脸蛋。——该死的噩梦啊,赶紧的,醒醒吧!
然后……脸肿了,梦没醒。
于是,刘明过又只能无奈地问章中奇:“爹,他……他才是我爹!?”
此刻的章中奇豪气尽失,待死囚徒般呆着脸,也是点头。
随着两人两次点头,刘明过不是很聪明的脑袋也变成了两个大——皇帝……是我爹……那我……是什么!?
刘枫直着眼望向这个年轻人,虎头虎脑,魁梧强壮,果如自己年轻时模样,心里真是百感交集万绪纷来。骨肉亲情血脉相连的感觉丝毫做不得假,可他毕竟是皇帝,也同样在心里掂掇,下道旨意让他认祖归宗容易,可一旦多了这个儿子,会对朝廷和整个国家造成什么影响?自己做出的决定,又会对这个儿子造成什么影响?他甚至不知道这小子认不认自己这个老子!
老天爷啊,你给我开了一个怎样的玩笑!
看着脚下失魂落魄的男人和女人,大冷天儿还穿着单薄的、肮脏不堪的粗青布袍,那满身补丁的凄惨样儿,像煞了乡下穷极潦倒的破落户。刘枫心里百般不是滋味:都是潜邸出来的风光人物,起兵时就在的老人儿了,怎么就到了这一步!?——罢了罢了,纵有千般罪过,过去了二十年,也折磨了二十年,只怕也已受够惩罚了。
刘枫斟酌了片刻,指着姜霓裳说:“她,是我潜邸时的姬妾。后来因为战乱……失散了。当时她已怀了你。可惜我不知道。”接着又指着章中奇:“他,是我麾下的将军,因为打了败仗没脸见我,出走了。机缘巧合之下,遇到了你娘。他虽不肯回来,可对我依然忠心,便主动担起了照料你和你娘的重任。——现在,你明白了?”
这一番话,刘枫说的似是而非,隐瞒了姜霓裳的前罪,也避开了章中奇的叛乱,更把两人之间的“苟且”,曲解成“担起照料你和你娘的重任”。——为了保护孩子纯洁幼小的心灵,为人父者,煞费苦心啊!
“爹,娘,是这样么!?”
姜霓裳和章中奇对视一眼,又一起感激地望向刘枫,同时咬牙:“是!陛下说的没错!你确实是陛下的儿子,大楚朝的皇子。”
刘枫目光温柔,语气平和:“你还小,那么大事儿,一时想不明白也是有的,你只需记住,你是我的儿子,算来还是长子,这点确乎不疑,你那一身不亚于我的神力就是明证。——且先出去,外头两个都是你的弟弟,重新认识一下,亲近亲近。我……有话对你娘和……义父说。”
刘明过毕竟二十岁了,无论如何不算小了,有些“事儿”多少也猜得明白,哪肯放心走?忸怩着说“陛下……”
“叫父皇!或者爹爹。”
刘明过偷瞧了母亲一眼,见她急急点头,这才壮着胆子问:“父皇……您,会不会……罚我娘和……义父?——父皇,我叫刘明过,娘和义父,他们已经‘明过’了……”
刘枫失笑:“这孩子,也不是真傻!——去吧,父皇都叫过了,看在你的面子上,我谁也不罚!”
刘明过不依不饶:“父皇,您是皇帝,说话算话!”
“什么说话算话,那叫金口玉言!——再不走,我改主意了!”
“别,别,我这就走!”刘明过像中了箭的兔子,嗖一下窜了出去,又跑回几步带上了门。
第三百七十三章 【同病相怜】
门关了,窗又小,屋内顿时一暗,刘枫的脸色显得更加青灰难看,他踱几步,没找到椅子,偏身坐在炕上,打量着这座简陋的土房,幽幽地说:“看来,这些年你们过得很苦,隐姓埋名,颠沛流离,也着实难为你们了。”
姜霓裳瘫坐在地上,闻声一颤,显然没想到头一句话会说这个,她的脸像被锉刀刮过,从骨子里透出惨白,凄凄惶惶地说:“陛下,奴婢不要脸,前罪未赎,又不知羞耻做了对不起您的事儿,该怎么处置奴婢心里清楚,只求您……别当着孩子的面……奴婢发誓,明过是您的嫡亲孩儿,是无辜的,求您把他带走。我们……自己来。”
章中奇从来话少,此时也不例外。他脸带愧色,但身稳如山,只是稳稳地、重重地,砸地磕了一个响头,额头触地再不起身。——谨以此举表示对姜霓裳的“表态”没有异议。
话说刘枫来到这个世界,至今整整三十四年,从未想过会遇到如此“虐主”的事儿,不好受那是少不了的,可真要打心里说,其实他也没觉得有多大耻辱,更谈不上恨意。毕竟隔了整整二十年,想恨,他也恨不起来啊!
毕竟,姜霓裳不是“在职期间”红杏出墙,而是“长期分居”后的枯木逢春,这个在性质上还是很不同的。细细想来,不就是“离了婚的前妻又再婚了”么?才多大事儿!至于么?这点胸襟没有,又哪里配做皇帝呢?
且是感情这东西,本就说不清、道不明,更加算不准。——就像这二位,谁能说当年的姜霓裳不爱自己?谁又敢说章中奇不忠义?阴差阳错之下,鬼使神差之中,他们一个因妒成罪背夫出走,一个误入歧途叛君下野,凑一块儿就是个实打实的“同病相怜”!
有意思的是,出于情,出于忠,刘明过的存在,成了两人绝对无法舍弃的共同责任,也是唯一的赎罪之道,逼迫着他们不得不开展“长时间、零距离”的亲密合作。于是乎……孤男寡女干柴烈火,天长日久朝夕相对,要不出这档子事儿,那才叫有毛病了。
况且这毛病……自己其实也有!还不轻!——如果真要较起真来,那自己和察丝娜的破事儿又该怎么说?那时人家察丝娜可没有背夫出走!是自己强抢在先,诱拐在后,性质不得更加恶劣?!情节不得更加严重?!——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