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寇-第17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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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一点破,武将们皱眉不语,几位不知兵事的尚书如梦方醒,不由额头沁出冷汗。
“军势如此,时势也是如此!”武破虏随手拿起铁钎,拨弄着灯芯说道:“今年这场蝗灾,横扫半壁天下,整个南方唯独我楚国幸免于难,各路义军仰我鼻息,听我号令,假以时日,楚国的声望和国力必可再上层楼。狄戎想要阻止我们乘势崛起,独霸南方,如今正是唯一的机会。趁着眼前我国肩负赈灾救济的重担,抢先进攻,各路义军正自虚弱,难有强援,无论是从战略还是战术上看,都是天赐良机。——所以,此番狄戎要么不动,要动定会倾尽全力,此战必是举国之战。”
听他提椎断骨地剖析一番“势外之势”,满屋文武,一个个都暗吃一惊,脸色渐渐苍白起来,外边一阵风声,窗纸一鼓,风没进屋,众人竟打了个透心寒颤!
第二百二十二章 【大兵压境】
武破虏好似没发现众人的彷徨,专心致志地将油灯拨亮,照出一张张或年轻或苍老,但却一般铁青的脸庞。
良久,他才满意地放下铁钎,笑了笑,淡淡地说:“怕什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淹罢了。起兵时军不满千,将不满十,可曾怕过?如今坐拥三州之地,挥军五十万,一个个的,实力强了胆子反倒小了?——不要忘了,我们是逐寇军,敌强我弱本是家常便饭,以弱胜强才是拿手好戏!——对了,记得殿下常挂嘴边儿的一句话:富贵险中求!嘿嘿,这话,俗中透着至理啊,各位想过没有,这一战,若是打赢了,我们会得到什么?”
武破虏说着话,冷峭的眸光凝视着翻滚跳动的火苗,不经意间嘴角挂上了一丝笑意,说不清是个什么神气,缓沉而又淡然地吐出四个字:“半壁江山。”
他点到为止不再多说,可大家心中却是波澜骤起,翻天覆地。他们忽然意识到,自己太过依赖于刘枫了,一旦没有他在,就近乎本能地丧失了勇气。可是,楚国不仅有楚王,逐寇军也不止刘枫一位帅才。
曾几何时,新生的逐寇军也和现在一样,不,比现在更惨,四面楚歌濒临绝境。可是眼前这个冷漠的男人,凭着一颗理智到冰冷的头脑和钢铁般坚韧的神经,临危受命,力挽狂澜,用区区三千弱旅偏师战败十万强敌,扶大厦于将倾,为这个国家撑起了一片天地。
只是他惯于行走在黑暗中,深藏在楚王耀眼的光芒下默默无闻,以至于大家全都忘记了这段辉煌的过去,忘记了这个血统不纯的家伙是如何的强大,如何的可怕而又可靠!
在座的不少人,都曾在卧龙岗亲眼目睹这样的一幕,他们至今还清晰记得,那是一个群龙无首的危难关头,强敌压境的危亡之际……他站了出来,手持卧龙令,站在了众人的面前……云淡风轻,自信从容。——翻手间,十万百姓逃出生天,十万强虏灰飞湮灭……
此时彼刻竟是如此似曾相识。天呐!他方才说的是——半壁江山!
这一刻,武破虏略显佝偻的身影在众人心目中忽然高大起来,屋内略显沉重的气氛为之一扫。
“狄戎会攻哪里?”开口地是罗三叔,作为逐寇军中第一人,他从不考虑会否开战,只关心怎么打。
武破虏没有回答,反问向武若梅,“说说,近期可有端倪?”
自从武破虏执掌兵部,武若梅明里继任军略院长,其实暗里也接掌了细雨堂堂主之职,负责情报收集工作。
她应声站起乖巧行了一礼,转过脸却依然冷冰冰的,轻咳一声道:“情报显示,狄戎举国上下正在全力救灾,除了往荆扬二州输粮赈济,各地驻军和物资都没有异常调动。如果光从情报上看,狄戎没有开战的打算。”
“如果!”乔方书听她语气有异,心中一动,追问:“你说如果?什么意思?”
武若梅玉容不动,偷偷看了义父一眼,这才说道:“情报上看,确实一切正常没有端倪,可是,方才听了爹……武大人的分析,下官心有所悟,也坐实了原先的一些猜测。这一战既然非打不可——殿下遇刺就是明证!那好,以此为基通盘考虑,那只能认为我们……已经中计了!狄军此战的先锋,只怕——已在边境集结待命!”
此言一出,满堂哗然。尤其是罗三叔、乔方武、黑狼等将领,脸色格外难看。他们很清楚,若真如其所言,在不知不觉间被人瞒天过海,陈兵边境,这意味着——一场华丽丽的大规模偷袭即将上演!
敌人打算偷袭和敌人已做好了偷袭准备,这完全是两个概念,其结果也是截然相反的。可以毫不夸张的讲,以有心算无心,攻其不备,倾力一击,就是一战击溃整个龙骧军团也不足为奇。
更可怕的是,你明明知道了,可却来不及了,你什么也做不了!——形势已经恶劣到这个程度了吗?
张大虎缓缓站起,架不住腿却有些抖,他强压着惶恐问道:“你有何根据?”
武若梅理直气壮地吐了俩字:“猜的!”
张大虎噗通坐回凳子上,气得险些心脏病发,可自己好歹一把年纪,做人家爷爷都嫌大,又怎么好意思冲一个二十岁不到的小姑娘发火呢?只得揉着心口,板起脸责备说:“小姑娘好不懂事,君国攸关,不可儿戏玩笑!”又把眼去瞅武破虏,意思是你家闺女这般胡闹,你也不好好管管?
武破虏不为所动,武若梅还是一脸严肃:“不是儿戏,也没有玩笑,确实是猜的!——下官只是凭空臆断,没有任何证据!”
她瞥一眼空空无人的主座,书案上叠着刘枫批过的奏表,走过去挑挑拣拣,抽出一本,说道:“各位大人,这是细雨堂本月情报节略,下官亲手攥写上报的,我念几句给你们听——‘截止十月,荆州入境运粮军二十万,粮车三千驾,约三百万石,骡马无算,月底交粮而返,离境二十万人,无异常。’”
众文武听得仔细,却见武若梅合上了奏本,轻轻巧巧地说道:“下官只是忽然猜测,会否来时是二十万狄军,走时却是二十万穿盔戴甲的难民呢?又会不会粮车里还藏着备用军械,走时只带走骡子,马匹却留了下来……”
只一句话,像一道霹雳,直把在座众人惊得魂不附体,骇然失色。
这是……这是移星换斗,暗度陈仓之计啊!——完了!不需要证据,十有八九就是真的!
沉默中,文臣们背若芒刺,坐不安席,座椅挪动的嘎嘎声连成一片,就连几个将军头上也渗了一层冷汗。
“狄军在等信号——殿下被刺的消息,就是进攻的信号!”武破虏不动声色地接过口去,目光缓缓扫过众人,“瞒住消息,我们就能争取三到五天!至少能让龙骧军团收到警讯,进入战备状态!”
武破虏说着振衣起立,拢了拢袖子,一张老脸毫无表情,声音涩得像晒透风干了的枯木劈柴,又崩又硬,偏又十分清晰:“明日各位照常上朝,照常办差,武某则告病暗中赶往前线,我走后,备战事宜交由张大人负责——哦,对了,明日午时,我已安排殿下大张旗鼓亲自巡城,惑人耳目,扰敌视听,既安人心,也引一引刺客,在座的都要随从扈驾,壮个声势……”
“别胡来!”武破虏一语未了,周雨婷已跳了起来,“殿下重伤昏迷,这身子如何巡城——”话语嘎然而止,因为后堂走出一人。
“殿下!”
众人全都睁大了眼睛,那人不正是楚王刘枫吗?抬头挺胸,神采奕奕,哪里像是身受重伤的模样?
“殿下!你……你没事!?——不早说!吓人半死!哪有这样胡闹的大王?”
周雨婷喜极忘羞,捏起粉拳挥泪疾奔过去,似要揍他,又像要扑进他怀里。众人见此一幕皆是莞尔一笑。大王没事,他们已是阿弥陀佛了,哪还管这姑娘家使小性子胡闹失仪?自顾自地弹冠相庆起来。
眼看就要奔到,周雨婷却猛然止步,盯着近在咫尺的刘枫不错眼看,突发一声惊呼:“不对!你不是殿下!”
群臣大惊,忙围上来细看,没错啊,怎么就不是殿下了?纷纷激动得躬身行礼。唯独武若梅眉尖儿一挑,露一抹冷笑,不着痕迹退回原位。
周雨婷僵在原地,泪珠飞甩不住摇头:“不不!你们不要上当,他……他不是殿下……不是……”
她这话其实也没底气,更无法说清,尽管此人容貌与刘枫一模一样,可是给周雨婷的感觉就是一个陌生人——错不了的,他决不是刘枫!
闪眼去寻武破虏,却早已悠着步子走了,不由更加焦急,忽听一个清越的声音说道:“诸位大人看仔细了,此人不是殿下,是卑职用易容术伪装的。”
随声走来一名女子,正是红鸾。只见她右手裹着带血的纱布,用一根白绳挂于胸前,眼圈通红,神色黯然,款款步出后堂,说道:“能瞒得住各位大人,自然也瞒得住狄戎的细作!——明日,就让此人代替殿下露脸。”
见众位大人目瞪口呆,“刘枫”咧开嘴想笑,不料这一张嘴却露了馅儿,亮出一排通红血齿。
乔方武恍然大悟,骂道:“奶奶的,你是古越兰!”
“正……正是卑职”一口闽南方言暴露无遗。
红鸾登时变色,厉声喝道:“谁让你说话的!?——不对!你牙怎么啦?怎么红的?不早说!明日露了底,你担当得起吗?”
这个人正是夜郎县收复的那名山越族县尉古越兰,只因他身形体格,面部轮廓,都与刘枫有七八分相似,这才被红鸾挑来做替身,哪里想到他嗜吃槟榔,染了一张血盆大口,险些坏了大事。
身为亲卫将领,古越兰深知红鸾与楚王的私人关系,那可是半个女主子,只被骂得低头垂目,不敢吱声。
众人至此又复哗然。这才知道,说是商议,其实武破虏里里外外什么都安排妥当了,不由更加钦敬佩服。再看这替身,既对红鸾超绝的易容术感到惊奇,又想起真正的殿下仍在昏迷,心中难免都有些失落。
第二百二十三章 【王宫内外】
红鸾原是周家供奉,如今明面儿上的官位也远低于周雨婷,于是先向旧主行了官礼,起身又行家臣之礼。
周雨婷呆呆的,也不回礼,喃喃道:“原来是你……我早该想到。殿下……唉……”
红鸾偷偷看一眼周雨婷,满脸失望沮丧之色,心中也不禁感慨:自己的三大本领——学识、武艺,易容,其中就属这易容术最为高明,堪称天下一绝,这次又是伪装自己最亲近的人,当真称得上以假乱真,天衣无缝,可是……却瞒不住女人对情郎特有的直觉,看来七小姐果真深爱殿下,可身为亲卫的自己却没能保护好他……
“对不起小姐,婢子学艺不精,没能保护好殿下……他说不带护卫,我真该拦着他的……”红鸾低声说着,不禁又要落泪,深感自责的同时,心里也泛起一股说不出的滋味。
周雨婷将她拉到屋外,苦笑摇头劝慰:“别哭,怨不得你,你已尽力了,说到底……他也是你男人嘛。——这是殿下改不掉的臭毛病,从前当红巾大帅时就是这样的。他一心体察民情自也由着他,不带护卫却是过了,贵人不可轻蹈不测之地,可他偏是个属倔驴子的,谁能劝得了?哪个拦得住?”
说着,周雨婷压低了声音,问时不禁打颤:“他……他伤得怎样?宫里什么情况?——说实话!”
听见这一问,红鸾忍不住起了哭腔:“宫里已经乱了套儿,馨夫人疯了似的关在屋子里查典写方,配材熬药,姜主儿和紫菀妹妹又都是没主意的,只是哭。——我琢磨着夫人话里的意思,原本伤势虽重,性命却是无碍的,可是……可是金针刺穴最忌伤上加伤,三天后……三天后……”哽咽地说不出话来。
周雨婷一个惊乍“呼”地绷紧了身子,脸上已是变色,声音抖得厉害:“三天后……怎样?”
“三天后未必醒得过来……若是拖得久了,便……便再也醒不过来……我……我真该死!——小姐!你别吓我!”她赶紧扶住七小姐摇摇欲坠地身子。
周雨婷只觉一阵头晕目眩,四周景物天翻地覆转不停,一手搭住红鸾肩头才稳住身子。可她久经大变的人,片刻间已定了神,月光映着她苍白得毫无血色的脸,咬着下唇一笑:“他一定会醒!一定会的!——好人不长命,祸害活千年,他这样一肚坏水,哪像个短命的?没天理了!——别哭……不许哭了!”
说罢,自己狠狠甩去两滴滚圆的泪珠子,望了望一钩冷月,正冠弹衣,径下阶而去。
※※※
这一夜,下起了雨。到了后半夜,忽吹一阵北风,霏雨里又杂了细盐似的冰粒子,沙沙索索地打在屋檐上,响成混茫一片。广信城的百姓都猫在家里,睡不着,搂着婆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