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门首辅-第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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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公差许是把谢慎、王守仁当成这幕僚了,故而也没有起疑。
谢慎心道王守仁说起假话还真是不脸红,有前途。。。。。。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扯虎扑做大旗还真是好用,不过这种法子也就是情急之时用上一用,长此以往肯定是不行的。
“崔判官正在衙署里面处理公务,某这便带两位去见他。”
公差打开漆着朱色的大门,将二人让了进去。
谢慎一迈进大门,就啧啧称叹了一声。
不愧是原先的巡抚衙门,就是阔气,比陆渊办公的按察司衙门大出了数倍。加之运司衙门是肥水衙门中的魁首,卢盐运使上任后更是对原先的官署、园圃进行了修缮、扩建。现在的运司衙门比之原先的巡抚衙门还要豪奢不少。
如果盐运使卢仲景没有牵扯要案,身陷囹圄。如今运司衙门前肯定是车水马龙,少不了来拜谒求门路的官员豪绅。
可现在,卢仲景案震惊朝野,运司衙门里的许多官员都被牵涉其中。大伙儿为了自保都做起了缩头乌龟,能够维持正常的公务就不错了,谁还敢暗地里做些银钱交易。
谢慎与王守仁跟在公人身后,沿着廊庑快步疾行,穿过一道月门,绕过一方假山,来到了运司衙门众官吏办公的衙署。
“这里就是衙署了,二位直接进去即可。如今衙署里只有崔判官一人,抬首便可瞧见。”
谢慎与那公差道了一声谢,便和王守仁先后迈步进入衙署内。果不其然,偌大的衙署里空空旷旷,只在靠窗的位置坐着一名年约三十,面容清俊的男子。
这男子一身青色官袍,胸口前的补子都浆洗的发白,若不细看,还以为是谁家的长佣。
谢慎心中一沉,想必这位就是那个崔判官崔沣了吧,还真是一副铮铮铁骨,遗世独立的直臣模样。
不管这个崔沣是不是魏征包公海笔架般的人物,这个交道是打定了。
“敢问阁下可是运司衙门判官崔沣?”
王守仁冲那人拱了拱手,尽量压低声音,使得听起来不那么突兀。
“正是崔某。两位公子要找崔某?”
崔沣显然有些惊讶,自打盐运使卢大人出事后,往日门庭若市的运司衙门就变得如阴曹地府般,让人退避三舍。
这两人衣着华丽,气度不俗,怎么在这种时候找到运司衙门了。
“在下余姚王守仁,这位是在下的好友谢慎,吾奉了陆大人之命,还请崔大人前往按察司衙门一叙。”
“哦?”
崔沣沉吟了片刻,显得有些犹豫。
他与按察司衙门素来没有来往,跟这位陆大人更是没有打过照面。陆大人怎么突然之间要召见他了?
王守仁见崔沣默然不语,心中直是有些焦急,可他又不敢表露出来,自是十分难熬。
“崔大人?”
崔沣这才回过神来,苦笑道:“崔某不过是运司衙门一判官耳,当不得大人二字。既然陆大人有命,崔某安敢不从?崔某随二位去按察司衙门便是。”
“崔大人这边请!”
王守仁心中大喜,闪出身子冲崔沣延臂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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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这边陆渊与东厂的人密谈良久,最后却是不欢而散。
陆渊一腔怒火无从发泄,返回按察司衙门后自是大发雷霆,无数珍贵瓷器被他砸的七零八落,仆人们吓得大气都不敢喘。
陆渊一人坐在花厅官帽椅上,大口喘着粗气,胸口因为气愤不住的起伏。
恰在这时,王守仁、谢慎与崔沣从花厅旁经过。
“陆伯父回来了?”
王守仁无意中扫了一眼,见陆渊端坐在花厅之中,讶然问道。
“慎贤弟,你先和崔大人在此稍候片刻,愚兄进去向陆大人通禀一声。”
谢慎知道王守仁是要先和陆渊解释清楚缘由,便点了点头。
王守仁深吸了一口气,迈开四方步走进了花厅。
“世伯!”
此时的陆渊已经平复好了心情,强自挤出一抹笑容道:“怎么,贤侄方才出去了?”
“世伯,请恕罪!”
“贤侄何罪之有?”
陆渊微微一愣,眼眸中满是疑惑。
“世伯,小侄刚刚前去运司衙门,请来了崔判官。小侄担心崔判官不肯随行便假借了世伯的名义。”
王守仁一脸懊悔。虽然他这也是情急之下,迫不得已。但毕竟他确实假借了陆渊的名义,故而他这番请罪确是真心实意。
“崔判官?可是那个‘崔光禄’?”
这回轮到王守仁犯傻了。崔光禄?这是什么意思?
“也怪老夫没说清楚。”陆渊顿了顿,继续道:“这个崔沣在运司衙门里很不合群,跟谁都合不来,一副直言忠臣,铮铮铁骨的样子。故而运司衙门的其他同僚便给他起了这个称号,把他比作魏征魏玄成。老夫也是从旁人那里听到,不曾想贤侄竟然把这尊大佛请来了。”
王守仁方是恍然大悟。
原来这个崔沣还有一个这般出名的称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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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五章 化腐朽为神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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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守仁无意中瞥见了散落在花厅中的瓷器碎片,这才意识到陆渊刚刚大发雷霆过。短短片刻,陆渊便将情绪调整到最佳,让王守仁不由得佩服。
“那世伯。。。。。。”
陆渊摆了摆手道:“既然人已经请来了,就叫他进来吧。老夫刚刚和东厂的人一番激辩。。。。。。他来的正是时候。”
王守仁大喜,冲陆渊拱手道:“多谢世伯。”
他快步走出花厅,示意谢慎和崔沣进入内厅。
三人先后进入花厅,冲陆渊行过礼,分别入座。
“不知陆大人召见下官所谓何事?”
崔沣到底还是那副刚直性子,一上来就开口问道。
陆渊索性将计就计,沉声道:“崔沣,老夫且问你,王副使待你如何?”
崔沣沉声答道:“王副使是下官的恩公。若没有他提携,崔某不过是运司衙门被同僚排挤不受重用的一小官罢了。”
“既如此,王副使今日有难,你是帮与不帮?”
陆渊也是毫不停歇,继续问道。
“滴水之恩,当涌泉报之。只要有机会,下官一定肝脑涂地,决不推辞!”
崔沣也知道王宿是因为盐运使卢仲景案牵连下狱的。但他坚信王宿是被人冤枉的。若说这偌大的运司衙门中还有谁是出淤泥而不染的,除了他崔沣也只有王宿了。
“好!”陆渊一拍桌案,喜声道:“老夫果然没有看错人。只要你有这份心,就绝对能出这份力。”
陆渊摆了摆手,示意崔沣上前来。
崔沣犹豫了片刻,还是起身朝陆渊走了过去。
“附耳!”
陆渊冲崔沣耳语了几句,崔沣面露难色。
“陆大人,这样真的使得吗?”
“有什么使得不使得。老夫便明着告诉你,这件事不是老夫有恩于你,是你自己挣得的。若你是老夫的人,这人选还轮不到你呢。”
陆渊一边捋着胡须,一边淡淡笑道。
想不到他忧心忡忡,百思不得其解的困局,竟然被这么一个小人物解决了。
若是今日王守仁和谢慎不把这厮领到按察司衙门来,他还不知道要如何破解这局困棋呢。
一旁坐着的王守仁和谢慎则是面面相觑。
陆大人也是好生谨慎,什么话不能当着他们二人说。难不成他二人还能把陆大人的话泄露出去?
“既然陆大人信得过下官,下官也没有推辞的道理。下官明日随陆大人去便是!”
崔沣咬了咬嘴唇,沉声说道。
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
王宿有恩于他,如今他有机会报恩,怎么能够退缩呢。
“咳,贤侄。”
陆渊朝王守仁招了招手道:“如果老夫没有料错的话,你叔父马上就可以回来了。”
王守仁被陆渊搞得一头雾水,他叔父如今明明在东厂的人手中。看陆渊刚刚的样子,明显也是没有和东厂的人谈拢,他叔父怎么可能马上就被放回来呢。难不成,这一切难题都因一个崔沣迎刃而解了?
谢慎则是若有所悟的点了点头。
他的推断果然没有错,本次盐运使案就是东厂与锦衣卫,司礼监与后党的一次洗牌。最后的人选既不能是司礼监的人,也不能是皇后、寿宁伯的人。
因为不管是哪一方的人,另一方都不会满意。
当今天子弘治皇爷又是个老好人,肯定会选择一个折中的人选。
既然双方明知道最后的人选可能是个中立,那么为什么不一开始就达成和解呢。
毕竟,没有一个天子希望自己治下的臣子拉帮结派,形成党争的局面。
一切的一切最终都归结于利益二字,只要参悟了这二字,许多看上去很难理解的问题便也都迎刃而解了。
如今的问题,就是东厂的人有没有这个觉悟。只要此次来到杭州代表东厂和司礼监的人不是傻子,就不可能拒绝这么一个提议。
崔沣这样的直臣是不可能被任何一方收买的,用这样的人对双方都是最公平的。
最后的结果很可能是双方各退一步,然后推举崔沣为新的盐运使。这其中当然有难度,最大的难度就是不合规制。但如果换一个角度来看,这个问题根本就不是问题。
因为说到底这还是皇帝陛下一句话的事情。崔沣虽然官职较低,但他也是正经的科班出身,有着进士功名,有着成为高官的一切条件。虽然崔沣如今只是位居判官,但他一肩挑起了运司衙门诸多重担。是除了王宿外,在运司衙门做实事最多的人。
再换个角度看,盐运使是从三品,也算不上绝对意义的高官和封疆大吏,只是因为其掌握江南盐业命脉,被许多人觊觎罢了。判官虽然看起来不起眼,那也是从六品,比之一般的知县品级还要高。
只不过知县因为主掌一县文政,容易出政绩,看起来更风光一些罢了。
所以,只要锦衣卫和东厂,司礼监和皇后、寿宁伯方面偃旗息鼓,都同意这个从六品的运司衙门判官出任新的盐运使,皇帝陛下是乐得如此的。
至于都察院的那些言官,别看他们平日里直言进谏,真到了这种时候绝对一个个做起缩头乌龟来。
揣摩圣意是一件极为困难的事情,但对于这些都察院的言官而言,揣摩圣意就是一门必修课了。
干的就是耍嘴皮子挑错的活,若是再没几分真本事,早就被人弹劾罢官了。
崔沣有政绩,有实力,又是进士出身。所差的也就是人缘罢了。
偏偏在这种特殊阶段,崔沣这个最没有人缘的人是双方最能接受的盐运使人选。
化不可能为可能,化腐朽为神奇,往往就在一念之间。
想通了其中关节再返回来看,就是再合理不过的事情了。
天子也是人,天子也受不了身边的人争论不休,为一个盐运使的职位打的不可开交。
如果从更高品级的四五品京官中选,自然更合规制。但不论吏部如何绞尽脑汁,不论推举拟定的名单是出自都察院、翰林院、还是六部,从中挑选出的人能和司礼监、后党没有一丝关联瓜葛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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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六章 守得云开见月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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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种复杂诡异的情况下,选用一个毫无背景的直臣、忠臣去掌握江南盐业命脉,显然是天子最愿意看到的局面。
归根到底还是利益二字。司礼监和寿宁伯之间的利益;东厂和锦衣卫之间的利益;天子和群臣之间的利益
参悟其中关节的谢慎只觉得分外舒畅,浑身上下清爽不已。
与王守仁辞别陆渊后二人便回到客店等候消息。
果不其然,三日后王守仁的叔父,盐运副使王宿便安然回到了运司衙门,王守仁和谢慎得知消息后第一时间赶往相见。
王宿见到王守仁自是老泪纵横,他这次能够逃出升天可多亏了这个侄儿。
“叔父受苦了,侄儿不能尽早救叔父出狱,实是罪过。”
场面话而是情真意切,句句感人肺腑。
“若不是守仁,老夫怕早就饮恨而死了。”
王宿惨然一笑,长叹一声。
谢慎发现这个年岁只有四十上下的男人已经被折磨的不成样子。非但蓬头垢面,发丝散乱,就连衣衫都皱成一团,隐隐还能看见血迹。
王宿在按察司牢中肯定吃了不少苦头,东厂那帮人更不是省油的灯,把王宿提走的这几日肯定也是严刑拷问。
若再晚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