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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5章

寒门首辅-第28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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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帝陛下在年初已经降下旨意,在正德四年加一恩科,准许各布政司举人入京参加大比。

    寻常大比都是三年一次,于二月举行会试、三月举行殿试。

    但因为宣布举行恩科时已经是年初,故而大比推迟到了七月举行。

    对于全天下的读书人来说,这都是一个天大的喜讯。

    要知道寒窗苦读数十载,为的就是能够登科皇榜,入朝为官。

    但三年一次的大比总共也就三百个进士名额。

    全天下的读书人分三百个名额,考不上的只能再等三年。

    三年三年复三年,人生有几个三年可以挥霍等待?

    但恩科打破了这种变态的常规,给了未中进士的举人一个全新的机会。

    人的都是无止境的。

    方开始读书的时候目标也就是中个秀才,被人称一声相公。

    等到做了生员,便想着秋闱时能够一鸣惊人,中举为士。

    等到一只脚迈进了士绅圈子,便又想着一定要中进士参加琼林宴风光一把。

    中了进士又想庶吉士,又想翰林,又想六部京官,到头来内阁之争又是腥风血雨

    这一路真是荆棘泥泞,真正能够走到头的一共也没有几人。

    不过这不妨碍读书人怀有梦想。

    没有梦想的读书人和咸鱼有什么分别,人终归还是要有梦想的,万一实现了呢?

    六月底,两京十三省的举人都聚集在京师,准备着即将到来的会试。

    他们按照来自的布政司分别聚居在各自会馆之中。

    譬如浙省的举人和苏州的举人分别住在各自会馆。两省都是科举大省,这种时候一定要为家乡争一口气。

    当然,除了苏州和浙省的考生,实力最强的要数江西的考生了。

    而这之中,当属吉安的考生最为变态。

    在余姚二谢崛起之前,江西吉安的学霸们几乎垄断了科考,一小半的进士都出自此处。

    后来二谢崛起,在浙省带起了一股勤勉的学风,浙省学子也后来居上,渐渐可以和吉安学霸分庭抗礼了。

    当然,在会试结果出来之前,谁也不知道今科会元会出自哪里,一切都是未知数。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本次会试的主考官就是小谢阁老谢慎。

    ,其政治能力也是一顶一的。

    别管是江西、苏州、浙省,亦或是别处的考生都对谢慎佩服的五体投地。

    只要会试中榜,就铁定拿到了进士名额,小阁老也就是他们的座师了。

    有这样一个大人物做座师,说出去都可以吹半年。

    在这些人中,便有一个来自于苏州的才子唐寅。

    唐寅已经四十,比起那些比他小了一轮的是大叔了。

    说来他还有些气愤,要是恩科在二月举行他还可以勉强算是三十九,但推迟到七月举行,他已经过了生日只能算是四十了。

第五百三十三章 会馆遭贼 【4000字二合一大章】

    三十岁和四十岁的进士听起来可是差了很多啊。

    虽然年龄上没有优势,但若论起心气他可不比这些小鲜肉差。

    经历过科场舞弊案的黯淡无光,他比任何人都明白考试资格的重要性。

    这次恩科是谢慎费尽心力为他争取来的。他若是不能中榜,怎么对的起谢慎的苦心。

    故而他闭关潜心苦读了半年书,算是恢复到巅峰期的成水准。

    说一句自傲的话,他唐寅的成水准,吊打天下读书人也已经足够了。

    不过唐寅却不打算在这个时候去拜谒谢慎。

    谢慎现在是会试主考官,身份极为特殊。这种时候前去拜谒只会让谢慎难做。

    谢慎若是见他唐寅,难免惹来风言风语。若是谢慎不见他,各种诽谤也会接踵而至。

    倒不如利用这最后的一段时间好好温书,争取以最好的状态迎接会试。

    苏州自古便是文才汇聚之地,科举中出的苏州进士亦不少。唐寅本就是名满天下的解元郎,又因为科场舞弊案名声大噪,来到会馆后立刻遭到了一群苏州籍士子的追捧。

    可怜唐大才子本还想潜心读书,谁知根本没有机会,各种同乡纷至沓来与他把酒对诗,畅谈风月。

    当然对诗只是次要附带的,风月才是谈论的重点。

    “唐兄高才,想必此次恩科已经是胸有成竹。此次会元非唐兄莫属。”

    “伯虎文才无人不知,那主考官又是临省余姚人,必定对同伯虎很欣赏吧。”

    “看来我苏州府也要出一个兼有大三元的文曲星了。”

    “这本就是属于伯虎兄的荣耀,只不过晚来了十几年。”

    众人一阵夸耀,让唐寅不禁羞红了脸。

    经历过科场舞弊案后他的心性生了很大变化,虽然仍有傲气但也明白这世间之事都有规矩,并不是他想怎么来就能怎么来的。

    那次导致他被革除功名的科场舞弊案固然是因为小人作祟,但也和他太出风头有关系。

    他当时顶着南直隶解元的名头膨胀的忘乎所以,竟然在会试前放出狠话,会元非他唐寅莫属。

    这不就等于给小人借题挥的机会了吗?

    你唐寅是有才,但天下有才的人多了去了,凭什么你唐寅就敢说一定能够拿到会元?

    难道是你已经提前得知了会试试题,这才有恃无恐?

    阴谋论其实本身并没有什么,只要处理得当影响力不会很大。但当时的唐寅实在是太膨胀了,膨胀到完全没意识到威胁,最终成为了那次舞弊案的牺牲品。

    现在的唐寅已经四十,比起当年来成熟了不少。

    看到一众同乡都在力捧他,唐寅有些急了。

    他本就身份特殊,要是再被这么搞一次那科举之路可就真的完了。

    “诸位,唐某不胜酒力先行回屋休息了。择日再叙,择日再叙哈。”

    他赶忙找到个由头抽身离开了,留下一众苏州士子啧啧慨叹。

    唐寅来到屋中,除下墨青色直裰,只着一件白色绛纱中单,背负双手踱起步来。

    现在的舆情对他很不利啊。

    唐寅的名字因为科场舞弊案已经被京师的大佬记住了。

    现在恩科他又“强势杀回”,不知这些大佬会怎么想?

    这些同乡看似在帮他造势,但实际是在坑他啊。

    唐寅被坑的欲仙欲死,真想一头栽倒睡一觉。可他明白距离会试没有多少时间了,能多看一眼文章就多一分把握。

    以前他作时文都是随性而作并没有什么规划。但自从在沧浪亭和谢慎闲聊后,他便改变了这种没有规律的作文方式。

    按照谢慎的建议,唐寅根据四书五经的内容列出十个大类,七十个小类,每个小类又有五个角度。一天写上三个角度,不到半年下来也写了三百多篇文章。

    唐寅把三百多篇文章收集在一起装在一个大箱子里一路从苏州背到了京师。

    在船上看,在车上看,到了会馆依然在看。

    神奇的事情生了,虽然这些文章都是他唐寅亲手所作,但每一次看都会有不同的理解。

    最让唐寅感到惊奇的是,他竟然看到一篇文章会自然而然的想到其他与之相关的文章,并且能够随意化用,也许这就是谢慎口中的“融会贯通”吧。

    现在距离会试只有十几天,再作新的文章没有必要了,看看以前作过的时文串一串也是不错的选择。

    唐寅思定好后便走到木箱前,准备按照之前的方式用时文以点带面把四书五经传一遍。

    但当他打开木箱时直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木箱中已经空空如也,原本厚厚的一沓纸已经一张不剩!

    嘶,这会馆之内竟然遭贼了!

    如果丢的是财物,唐寅反而不会很着急。但这丢的可是他近一年来的心血。

    这些文章他从未在人前拿出来过,故而根本没有人知道是他唐寅所做。

    那偷盗之人若是将其背下来占作己用唐寅是没有任何办法的。

    虽然不太可能出现原题,但出现立意相近的还是很有可能的。

    潜入会馆之中,不偷财物专偷文章除了读书人,唐寅想不出还有谁。

    想不到这同乡同科竟然会有如此斯文败类,为了功名连脸面都不要了。

    唐寅气的牙齿直颤,恨不得现在就去报官。但冷静下来后他也知道报官不是最好的选择。

    报官后县令或者知府肯定会问他丢了何物,他难道说一箱文章?怕是会被差役直接架出来。

    那该怎么办?这些文章他当然都记得,可偷窃之人必定也会尽全力背诵。到时会试上那人若把这些背来的文章化用一二,他唐寅不得亏死了?说不准还会出现雷同的文章,到时一番比对他还得平白成为被怀疑的对象。

    毕竟,他是个有“前科”的,虽然皇帝陛下已经证明了他的清白,但那些负责会试的人不一定会这么认为,除了主考官谢慎。

    但唐寅不能把谢慎架到火上烤,这件事他一定要靠自己来解决!

    苏州会馆内遭了贼,这种事情要是闹到官府去对苏州士子的风评肯定会有影响。而且这样做对唐寅未必就有好处。不到万不得已,唐寅还是不想这么做的。

    那么便需要跟会馆的馆长谈一谈了。

    会馆的馆长姓贾名和,字晖宁,苏州府长洲县人。

    此人今年五十有二,虽有举人功名但终身不仕。

    这倒不是举人捞不到官做,虽然举人比不了进士那样的香饽饽考中即授官。但这么多年下来候补个官缺却也不是什么难事。

    事实上是贾和自己不愿意做官。他当初参加科举就是被家族逼的,生性冲淡的他喜欢寄情山水,与好友吟诗作赋。

    中举后他便没有参加来年的大比,也没有选择去吏部候补官缺。

    但人总是要生活的。

    贾和的叛逆导致和家族彻底决裂,家族也拒绝再供养这个不肖子弟。

    贾和失去了经济来源,一下子从无忧无虑的大族子弟变成了生活窘迫的穷苦书生。

    除了举人老爷这个名头外,他一无所有。

    如果说他还只是个秀才,还能靠代人写书信对联谋口饭吃。可现在他是举人,是士绅,这样的事情若是做出来恐怕颜面就丢尽了。

    思前想后,贾和现自己能做的事情寥寥无几。正当他绝望之时,同乡好友阮康找到他说希望在京师开一会馆,为入京赶考的苏州考生提供落脚之地,问贾和有没有兴趣合作。

    贾和闻言大喜,当即表示愿意合作。

    二人一个出钱,一个出力端是把苏州会馆在京师开起来了。

    贾和的出力当然不是真的上街拉客,而是凭借他苏州大才子的名气吸引考生落脚在会馆。

    所谓会馆其实与客栈并没有什么本质区别,也是要按天收费的。唯一的区别可能就是会馆只让同乡考生居住,最多扩大到全省。

    譬如苏州会馆通常情况下只给苏州籍考生落脚,但如果有南直隶其他府县考生恳求入住,馆长通常也不会拒绝,只是在收取的银钱上会加一些。

    这贾和在苏州文坛是数一数二的人物,许多苏州考生到了京师都慕名前来。

    会馆比起客栈来价钱虽然贵了一些,但贵的有道理。

    一来会馆居住的都是同乡,交谈起来极为亲切也可以缓解大考前的压力。

    二来会馆的环境比客栈好了太多。

    入京参考的举子大多家境殷实,除了少数寒门子弟基本上都住的起会馆。

    读书人是很会享受的,在他们看来人就要对自己好一点。

    与其把银钱花在三教九流出入,卫生没有丝毫保证的客栈,不如拿来享受会馆的幽静环境。

    加之贾和这个老大哥的号召力,苏州会馆自打开门以来,前来住宿的同乡越来越多。

    当然,在没有科考的时间里,会馆也对外开放。但还是那个原则,只接受同籍同乡人。

    可以是商贾,可以是匠人但路引必须得是苏州府颁的。

    会馆的生意红火,贾和的分成自然也就多了。

    他不知不觉间赚的盆满钵满,羡煞人也。

    这样一来贾和反倒不想回苏州了。

    一来那里有让他恶心的族人,二来他觉得事业正在巅峰这个时候隐退太不明智。

    等他再赚几年钱,再寄情山水云游四海也不迟。

    在苏州时贾和就与唐寅交情不浅,二人都是才子自然惺惺相惜。

    后来贾和来到京师开办会馆,唐寅在苏州青楼睡着倒贴的名妓,往来也就少了许多。

    见唐寅又找到自己,贾和便打开了话匣子。

    “伯虎啊,还真应了那句话,天无绝人之路啊。你现在不又恢复举人功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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