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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火星崛起三部曲-第7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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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黎托缓缓跪下,双臂垂在左右,长发散在脸上,在一片混乱中陷入凝结的状态。一艘军舰从旁缓缓航向天际,引擎打亮他的脸,显出一双凄凉的眼神。此时的黎托姿态绝美,直到卡努斯斩下他头颅的那瞬间。
  “黎托!”奥古斯都狂叫。
  他瞪大眼睛,想推开几名忒勒玛纳斯家的人冲上前,但还是被众人合力拖了出去。我瞥见胡狼将银色触控笔收进袖内。看来,提议与我私下结盟时,他手里转的就是这支笔。
  我们目光交汇。他咧嘴冷笑。
  我终于明白,自己是与恶魔做了交易。
  
  第十三章 疯 狗
  
  我们逃离塔顶。野马只能先待在那儿,幸好她有计划。不知为何,我老是忘记这点。她当然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他们不会伤我女儿。”奥古斯都忽然对我说。我觉得我好像是第一次在他脸上看到情绪——不对,是第二次。他为黎托发出哀号时,看起来就像自己的孩子死去。仔细观察会发现,奥古斯都现在面容憔悴,像瞬间老了二十岁。他失去长子,失去续弦的妻子、孩子的母亲,如今连刻意收养要取代长子的义子,也先走一步,甚至还得担心会令他想起爱妻的女儿。
  要是野马出了什么差错,的确得算在我头上。
  可是,情况终于有点儿进展,而且非常难得地呈现最理想的状况。我双手还滴着血,血水在指间张开一层马蹄状的膜,没染红的指节弯曲发白。这样的一双手我看了都觉得厌恶,偏偏自己又像是为此而生似的。
  我们逃出冬林,人人满身猩红。十多人受伤,只能靠伙伴搀扶,能全身而退的不到二十人,还有些下落不明。剑术最强的黎托死去,普林尼的副将也被砍成两截,还有一位女军事执行官被凯兰·欧·贝娄那砍伤颈部。
  我抱着女军事执行官。在搭升降梯下降途中,我一直设法帮她止血,但看来不乐观。维克翠撕了礼服当绷带,帮忙按压伤口。
  现在的我愿意不惜代价换双反重力靴。大家团团包围主君,亮着锐蛇。我整条前臂都是血,脸上、肋骨布满汗珠。血水从每个人的手掌、伤口、武器滴落,在升降梯地板上溅起一圈又一圈鲜红。但是,不可思议的是,许多人虽面色苍白,却带着微笑。
  我穿着军服,觉得身体发烫,忍不住解开最上面的扣子。塔克特斯站在我旁边,身上血迹斑斑,刚才那一剑贯穿了他的左肩。
  “流点血而已。”他对着一脸忧虑的维克翠说。
  “那是个大洞。”
  “有什么好奇怪,”塔克特斯望着维克翠的下半身,“你看看,你不也有个洞,我有大惊小怪吗。噢噢噢——”维克翠将凑合出的绷带用力按在他伤口上,塔克特斯发出哀号,但马上又皱眉傻笑,对我摇摇头,眼神疯狂又开心:“居然瞒着大家跑去跟洛恩·欧·阿寇斯练剑!你真卑鄙!”
  塔克特斯真的从凯格妮手下救了我一命。我点点头,微举起拳回礼。他先前言语轻慢,还拿我的性命打赌——这些小事就暂且不提。
  其余金种趁机喘息。他们用手抹过脸颊时留下一道道血痕。相较于其他家族,我们的军事执行官、骑士、习武者比政治官或经济学家多。对这等级的金种而言,人生中最大的问题其实是太阳系都已被征服,根本没有值得一战的对手,穷尽一生的训练和苦心,都无从发挥。但因为我,他们尝到战斗的刺激。尽管首席执政官的亲信已死,一位军事执行官还倚着我肩头,为了小命挣扎,野马也落入敌手,大家依旧很兴奋——今天这场游戏是比赛谁能制造出更多尸体。
  前辈与平辈都对着我露出饥渴的眼神,期待心底的欲望能得到满足。
  成为首领或学级长就是这么回事吧。大家追随我,在我身边嗅到还没真正溅洒出来的血腥。这种心态与年龄、见识多寡都无关,他们在乎的只有我能不能找到更多敌人来杀。
  旁边有些小孩哭出来,我吓了一跳,没想到这样一个夜晚居然有脆弱的小生命跟着入场。我转过身。那几个孩子是奥古斯都妹妹的子女,孩子的父亲轻轻拍着他们的头安抚,结果母亲却闷哼一声,掌掴每个孩子,直到他们不敢再哭。“勇敢一点儿。”她说。
  望着地面,我没看见我方黑曜种和灰种迎接,不难想象他们可能已被押走。但隶属最高统治者的黑曜种与金种也没有从天而降,代表她也尚未决定如何应对。这在我预料之中。奥克塔维亚没有杀我们的立场。家族相争、灭亡是一回事,她是联合会的领导人,能动用的庞大资源和军力就政府架构而言来自元老院,岂能用于私人恩怨?这不是没有先例,但这么做的最高统治者遭到自己的女儿砍头,而那个“女儿”至今还坐在宝座上。
  哈,她一定恨我恨得牙痒。
  升降梯下方的卵石地面有灯光,指示该如何穿越开满花的树林。乐师的演奏不再,取而代之的是断断续续的嘶吼、惨叫以及随之而来漫长的诡异的静默。四处都有金种奔蹿,他们想赶紧回到树林对面的建筑物,搭船返航。然而,也有一些人不想逃。他们想要狩猎。
  这是我始料未及的状况——其余家族竟想趁乱私斗。这感觉仿佛回到学院训练,有些学生意识到这不是训练、不是儿戏,是行为不受规范后的反应。他们意识到自己身边的人已化为恶魔,气氛就变得十分诡异。规则已被打破,谁能预测他人的下一步行动?
  远处有四个人正在寻找目标。年轻的三男一女静静钻过树林,跳过小河。看他们奔跑的姿态能知道,这些人内心燃烧的欲望产生了多大的动机与力量。那似乎是法尔熙家族。我认出了莱拉丝的小眼睛。当初胡狼派她当使节来找我,并将我杀死朱利安的影像交给卡西乌斯;她身旁的是昔皮欧,那时候他总跟着安东尼娅,甚至跟进了房里。
  我们一面下降,一面安静地观察他们。那四人心怀杀意,在树林里寻找穿着红白礼服的索恩家族。索恩一行人跑向石造建筑,但动作太慢了。索恩家族的玫瑰标志旗随恶徒的出现而倒下。一个家族就这样被锐蛇寂静、迅捷地消灭了,令人胆寒。与卡西乌斯决斗时我很从容,但他们不同。我看见一个约莫十岁的孩子遭到分尸。孩童是无法在金种的战争里存活的,因为没人觉得孩子天真无辜。孩童是敌人的种子,现在不杀,几年后就得与之战斗。盛装打扮的女人奋力反抗,成功击杀一人,自己却难逃一死。两个小孩拔腿狂奔,一个被抓,另一个女孩侥幸脱身。她是唯一的幸存者。
  远远望去,三个法尔熙家族成员朝各个方向对着地面又跺又踩,像在跳舞似的——然而他们绝对不是在跳舞。
  “该死。”塔克特斯低骂,抓了抓脸。
  “那些孩子……”维克翠低语,没把话说完。
  奥古斯都静默不语,表情坚毅如石。
  “索恩家有十五个小孩。”维克翠说。我讶异地发现她眼角泛出泪光。
  “那些禽兽。”胡狼也附和。但我听在耳里却背脊发凉。他也太入戏了,他根本没有怜悯之心。
  假如伊欧知道情况会演变成连孩子也得受死,她还唱得出那首歌吗?我们都背负了太多。我目送三个凶手离开血案现场,心里明白,有一天自己将被罪恶感压垮——但不是今天。
  “讯号受到干扰,”戴克索·欧·忒勒玛纳斯亮出手腕上的数据终端,“收不到讯号,他们显然不想让我们联络星舰。”
  奥古斯都看看数据终端的空白显示屏,认为其他家族此时也急于召集旗下的黑曜种、灰种以及金种。我们必须赶紧离开,否则情势会越来越不利。
  “戴罗,这场混乱因你而起,现在就由你负责。”他探探我扛着的女军事执行官的脉搏,“扔了吧,她再过一分钟就会断气。”奥古斯都将手抹干净,“光是带着小孩,我们的速度就被严重拖累。”
  我放下女执政官,她咕哝了些我听不清的话语。若到我面对死亡的那一天,我打算什么都不说,因为我知道往生谷在等我。但这位女战士可有人等候?不,只有黑暗。没人在意她的遗言,像把断剑一样被任意丢弃。我用染满血的手替她合上眼睛,在她脸上留下几条断断续续的红痕。维克翠上前轻轻掐了我肩膀。
  我站起身,开始调度枪骑兵与武士。有十五个算是高手的人,有老有少,不过没人质疑我的地位,尤其忒勒玛纳斯一家,看来相当愿意配合,所以连普林尼也不敢多言。每个人的目光都锁在我身上,用力点头,无人敷衍。
  “希望大家不会觉得太无趣。”我逗笑他们了,“要是冒出心怀不轨、想取首席执政官头颅去奉承贝娄那家或最高统治者的人,”我提醒,“这种人见一个杀一个,前往舰棚的路上不容任何阻碍。忒勒玛纳斯家的两位,请紧跟首席执政官,其他事都别管,没问题吧?”壮汉父子点了头:“Hic sunt leones!”
  “Hic sunt leones!”
  我们终于抵达地面,面前有四十人在等着,是海卫一的诺佛和木卫群的柯多范两个家族。
  “说来就来。”塔克特斯叹息。
  “柯多范和诺佛两家都是自己人,”奥古斯都说,“他们收了我的钱。”
  “真会演!柯多范,你真是无赖!”卡珐克斯扯着嗓门大叫,“我还以为你们跟贝娄那狼狈为奸呢!”
  看来奥古斯都也为双方的牌局预做了准备。
  新加入的金种也听我统辖。我本以为会有人不愿领命,结果他们都注视着我,等我下令。在场有不少军事执行官、老将领以及有头有脸的政治人物,我忍着嘲讽,暗忖原来用别人的血涂红自己的手臂,就能吓唬他人。
  我们护送首席执政官穿越森林,途中三度遭袭。不过我事前要塔克特斯披上奥古斯都的斗篷,不少歹徒被引开。飘落的玫瑰花瓣有千种不同色泽,等金种走过,只剩一片殷红。
  法尔熙三人在塔克特斯想与我们会合时出面拦截,他猝然转身接招,没等我们援救,先一剑刺中莱拉丝。莱拉丝逃走时,他砍杀昔皮欧,一脚踩在尸体上,啐着口水骂道:“残杀幼童的畜生!”维克翠上前将他拉开。我瞥向胡狼,担心他又暗中出手,让我跟黎托一样死得不明不白,但他始终与父亲一起跟在后面,默不作声。似乎没有其他人发现黎托是被他所害,又或者他们虽然看见,但吓得不敢多嘴。
  我们总算走出树林,进入石柱长廊,经过一条石灰小桥,仿佛又回到有秩序的联合会世界。低等色族走来走去,但一看见我们七十多个金种就一哄而散。继续往前就是舰棚了,上了船就能离开月球。但我们到达舰棚时,却发现棚内没有军舰,只好再赶往树木与高草包围的降落场,结果也没有任何家族的战舰在此,天上倒是有直属联合会的镰翼艇来回巡逻。
  我们抓了一个不停发抖的橙种来问话。塔克特斯揪着橙种的衣领,将他提得双脚离地。橙种望着七十个怒气腾腾的金种,吓得讲不出话来。他这辈子恐怕根本没有机会与金种对谈,更何况是这副模样的金种。维克翠上前拍开塔克特斯的手,用缓和的语气与对方沟通。
  “他说所有船只在两小时前就收到通知必须返航。”
  “先是不让黑曜种陪同,接着又把船调走。”塔克特斯喃喃道。
  “也就是说,最高统治者一开始就策划了某种阴谋,”胡狼这时才开口,“只不过她的计划没有机会实现。奥克塔维亚解除了黑曜种和战舰,等于废了各家族的武力。”他边解释边望着忒勒玛纳斯父子,眼神相当谨慎,“她大费周章卸下我们所有防备,父亲,你认为她打的是什么主意?”
  奥古斯都没理会儿子,只是注视着天空。
  “我的天——”维克翠惊呼。
  “备战!”卡珐克斯对部下大吼。
  “这下玩完了。”我身旁的塔克特斯居然面色发青。
  但我抬头一看,马上明白他们为什么这么紧张。
  “禁卫军!”
  七十人甩出锐蛇,分散队形,避免遭能量武器轰炸。
  “戴罗,你跟着我。”奥古斯都说。
  敌方目前只是夜空中的黑点,不过金种的视力很好。我们见到一道道影子窜过黑暗,仿佛妖魔降临人间,维持三人一组的阵式。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
  禁卫军降落在树林里、草地上,挡住我们回城市的路。其中有黑曜种,也有金种军官。能入选禁卫军的黑曜种个个都是巨人,外形简直像是山壁凿出的石怪,强悍程度远超研究院模拟战分配给我们的同族。他们身上的护甲前所未见,底色暗紫,嵌着黑色装饰,质地就像攀附在怪物身上的珊瑚。他们队形紧密,而且,听说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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