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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火星崛起三部曲-第5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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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工重力消失,舱壁结构毁坏,周遭一切开始旋转,感觉相当不妙。我捶打着逃生舱的地板(还是天花板?我无法判断)。气压开始剧烈转变,有人吐了——但我不是听到,而是闻到的。我大叫着要灰种快进逃生舱,中士和下士窜入,被留下的那人憔悴且安静。他们在我对面绑好安全带,我立刻启动弹出程序,对留下来的那人行礼致敬。对方也回礼,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展现出骄傲和忠诚。然而,他的目光也越飘越远,似乎正想念远方的爱人、错过的未来。或许,他更不解的是:为何自己不是生为金种?
  舱门关紧,他从我的世界中消失。
  逃生舱冲出濒临毁灭的战舰,我被重压在座位上。我们穿过船身残骸,再度失重,惯性抑制器开始作用,舱体脱离险境。透过舱窗,我看着自己的旗舰爆出红蓝火焰,撞在一起的两艘船都是以氦…3当动力,引擎引发连锁效应,大爆炸终于将战舰扯成碎片。蓦地,我意识到散落在逃生舱周围的并非战舰残骸,而是一个又一个的人——我的船员。好几百个低等色族在宇宙中漂流。
  对面的两名灰种坐直身体。
  “他有三个女儿,”皮肤黝黑的男性下士肾上腺素退了,开始不断哆嗦,“再过两年就可以领退休金,结果被你一枪爆头。”
  “要是我呈报上去,那种懦夫连殉职奖金也别想领。”女中士嗤之以鼻。
  男下士对她眨眨眼:“你还真冷血。”
  我耳中充斥的心跳声掩盖了两人的对话。这是我的错。我破坏了学院训练的基本规则,而且我竟然以为敌人不会做出调整、不会因我改变策略。
  因此,我害死了这么多人。我可能永远都不知道总数。
  只不过眨几个眼,因我而死的性命比我在学院里训练一整年还多。他们的死亡像是在我身上开了个大洞。
  洛克和维克翠的声音从通讯装置传来。他们只要追踪个人数据终端的位置,就会知道我平安无恙。然而,我无力响应。愤怒和罪恶感困扰着我,让我的双手颤抖、心脏猛跳。
  卡努斯的战舰不知如何突破了伏兵,继续航行。虽然受损,但未被击毁。我解开安全带站起。逃生舱尾有弹射管,以及预先准备的一套星战服,只要人套上就可以让他变成一个人肉飞弹。这装置原本的用意是让金种在星体上迫降,因为逃生舱无法承受大气层的摩擦。然而,我打算用它执行复仇计划,将自己射到贝娄那家那个王八蛋的舰桥上。
  狄奥多拉还没醒。很好。
  我叫下士帮我套上装甲,两分钟后,我变成一个金属人。接着我又花两分钟,说服计算机乖乖算出能直冲卡努斯舰桥舷窗的拋物线。他们没听说过,更没见过有人这样做。我或许是疯了,但我一定要卡努斯付出代价。
  我自己倒数计时。
  三……敌舰在一百公里外大摇大摆地经过,远看就像一条拖着蓝色尾巴的蛇,而舰桥就在蛇眼位置。上百个逃生舱被太阳照耀着,如同红宝石般在我们之间闪耀。
  二……我开始祈祷。若我无法生还,就请让我回归往生谷。
  一。仪表板死机了,头盔里闪着红光。学监篡改了我的指令,控制了机器。
  “不!”我声嘶力竭地大叫,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卡努斯的战舰消失在黑暗里。
  
  第三章 血液与尿液
  
  八百三十三人。这次模拟战里死了八百三十三人。真希望没人告诉我。在返回研究院的救难船上,我反复念着这数字,几位副将坐在一旁,不敢与我目光交汇,连洛克也决定让我先静一静。
  学监在我将自己弹射出去前强行夺走机器的控制权,说是为了防止我铸下大错,如此鲁莽愚蠢又冲动的行为,与金种并不相称。但隔着全息影像进行通讯时,我只是漠然地盯着他们。
  抵达研究院时舱内时间是傍晚。研究院位于小行星带边缘,外观是一个大型金属圆顶,周边有港口可停战舰和驱逐舰。目前码头几乎满了。研究院同时也是中阶战略据点,是联合会在火星、木星和海王星这类行星的军队大本营,接近其他行星轨道时也会提供兵力。研究院其他学生大多都从宿舍望着我们。许多舰队高层和圣痕者在模拟战最后几周也会络绎到来,参加庆祝和考察。
  当然,没人会提起卡努斯的胜利是奠基在多少人的性命上。这次失误对我的任务造成一大阻碍,阿瑞斯之子在各处都有间谍,通过黑客与娼妓窃取重要情报,他们只缺一支舰队,然而如今仍没办法弄到手。
  我们登上码头,没有人迎接我和我的军官。
  红种、棕种听从紫种与赤铜种的吩咐,东奔西跑,在前厅准备替卡努斯接风洗尘。金属质感的大厅改造成以贝娄那家徽的蓝银二色为主,到处都看得见老鹰图腾;庆功宴会上撒了玫瑰花瓣,用的是白玫瑰。红玫瑰是为凯旋而准备的,对金种而言真正的胜利是用他们的鲜血染成的。尽管死了八百三十三人,但都是低等色族,所以不算什么重大胜利。这些是由祭司决定的。
  在回大罐头的研究院途中,其他人都睡了一会儿,只有我睡不着。现在,塔克特斯和维克翠走在我前面,沉默不语,身体摇摇摆摆,乍看好像在梦游。虽然我的肩上扛着重担,但还是没有睡意,充血的眼中只有满满的懊悔。要是我睡着,恐怕会看见战舰主通道上被我留下来等死的诸多面孔。
  而我知道我也会见到伊欧。可是今天的我无法面对她。
  研究院里弥漫杀菌剂与花朵的气味,盛有玫瑰花瓣的箱子搁在路旁,头顶上的通风管道将我们呼出的气体循环净化再送出,不停地嗡嗡响;天花板上的黄白荧光灯管颜色简直跟尿液一样,好像提醒着我们,可别将这里当成童话故事里的美好园地。这些灯光和这里的人一样冰冷残酷。
  洛克走在我身旁,脸色很差。我要他去睡一会儿。他这么辛苦了,该对自己好一点儿。
  “那你会对自己好一点儿吗?”他问,“一天就好,别绷着脸,别自责。毕竟你是所有枪骑兵里的第二名——第二名哪!兄弟,够引以为傲了吧?”
  “别说了,洛克。”
  “振作一点儿,”他不肯罢休,“人的高低并非取决于他的成就,而是取决于他如何面对挫折。你以为我们的祖先都没尝过败仗吗?别太在意,别让自己跟那些老掉牙的希腊格言一样。放轻松点,这只是模拟战。”
  “你以为我在乎的是模拟战成绩吗?”我脚跟一转看着他,“很多人死了。”
  “踏上舰队是他们的选择,每个人都知道自己面对什么风险,也明白自己为何而死。”
  “那他们是为何而死?”
  “为了使我们统治的社会更加强盛。”
  我瞪大眼睛。难道连这位软心肠的朋友也如此盲目?那些死者可曾有过其他选择?他们是被这制度逼迫的。我摇摇头:“你根本就不懂吧?”
  “我当然不懂。你从不对人敞开心扉,无论是我、塞弗罗,或者——你看看你是怎么对野马的。你总是拒人于外,一副每个人都是敌人的模样。”
  说得好像他真的知道一样。
  大罐头顶端有个花园,栽植一片苍翠。若是士兵对荧光感到厌倦,这个场所可以转换心情。我走进花园,发现里头完全没人。模拟出来的微风吹得树影摇曳。我脱了鞋袜,脚趾感受着草地,忍不住叹了口气。
  树顶有仿太阳的灯光,我在下方躺了一会儿,又呻吟一声撑起身子,走到林间空地的小温泉。我身上有很多蓝紫色的瘀青,周围已经泛黄,像一个又一个被沙子围绕的小池塘。温泉水和缓了疼痛。我发现自己又瘦了,但肌肉仍像钢琴弦那样绷得紧紧的。要不是断了一条手臂,我想我可能比在学院受训时健康些。毕竟研究院的训练课程中每天都有培根蛋可吃,比先前待在那片山谷时只有烤不熟的山羊肉营养多了。
  温泉池畔有一株血花长在水打不到的地方。血花是生自火星的植物,和我一样,所以我不忍摘下。伊欧被我葬在类似的花园里,不过那座人造森林远在莱科斯矿区上方,那也是我们最后一次做爱的地方。那时的我与她还相当瘦弱和纯真。
  为什么那么多身强力壮的人甘愿忍气吞声,并在恐惧前低下头,不敢抬头看?而像伊欧那样孱弱的女孩,却敢怀抱着追求自由的坚强意志与远大梦想?
  方才我对洛克嚷嚷,说我不在乎模拟战败给对手,事实上我很在乎。也正因如此,与那么多逝去的生命相比,我的情绪更显罪恶。今天之前,我一直是胜利者,每次得胜都代表我朝伊欧的梦想更进一步。但只要一次失败就能夺走我的一切。我辜负了她。
  个人数据终端仿佛窥探到了我的心思,开始在手臂上震动。奥古斯都来电。我摘下薄如发丝的通讯显示器,闭上双眼。
  他说过的话在我脑中回荡。“就算会输,就算无法取胜,也绝对别让贝娄那家的人得逞。只要他们再取得一支舰队,势力平衡就会瓦解。”
  也罢。我泡在水里,恍恍惚惚,直到手指的皮肤都发皱,便开始觉得烦躁。这种宁静的气氛终究不适合我,还是赶快换好衣服吧。不能让奥古斯都等太久,反正我迟早得面对那头老狮子。之后,或许我可以好好睡一觉,接着撑过卡努斯的胜利庆典,然后离开这个丑恶的地方,返回火星。搞不好我能再见到野马。
  但我发现衣服和锐蛇不见了。
  这时,我注意到了他们。
  他们穿着军靴的脚步声从背后传来,听起来兴奋得呼吸急促。我推测共有四个人,便悄悄抓起地上的一块石头。但我回过头时,发现自己猜错了。七个人挡在花园入口,全是贝娄那家的人。都是金种,也都与我有深仇大恨。
  带头的是卡努斯,看来是刚下飞船,面容和我一样憔悴。但他的肩膀有我的一点五倍宽,整个人站在我面前显得十分高大。若是不看出身与智慧,他根本与黑曜种无异。冷笑的嘴角透露出不凡的智力,卡努斯轻轻摩挲有凹陷的下巴,粗壮的胳膊像是树干刻出来的。站在这样一个庞然大物面前,一定会感到全身骨架不住地战栗,胆寒不已。
  “看样子我们抓到奥古斯都家离群的一头小狮子了。瞧,这就是收割者。”
  “巨人。”我咕哝着他的外号。
  破坏者巨人,使人绝后的巨人,野蛮巨人。野马说过,有天在珠伎酒馆里来了个月球金种的纨绔子弟,不知怎么地朝他脸上喷了口酒,结果被他打断脊椎而死。事后,他靠母亲买通司法官,缴罚金了事。
  卡努斯因为杀人而付罚金的单子列出来绝对比他的手臂还要长,死者中有许多灰种、粉种,甚至包括一个紫种。然而,他能够建立巨人的威名,主要是因为他杀死了克劳狄乌斯·欧·奥古斯都,也就是现任火星首席执政官最宠爱的儿子,奥古斯都原定的继承人,野马的哥哥。
  他身边的六人是他的表亲,皆出身于以蓝银相间的展翅雄鹰为徽记的贝娄那家族,个个有着茂密的鬈发和俊美的面孔。这个家族的影响力扩及整个联合会,一如他们黩武的声名。
  我扫视过去,发现其中一人比我年长不少,个头较矮,但肌肉发达,像一截断木上生出金色苔藓。我望着这名三十几岁的男子,想起他的名字是凯兰,以骑士身份进入联合会,官拜使节。想不到连这种地位的人也来寻我晦气,显然已经完全无视自己的身份。凯兰装模作样地打着呵欠,好像把这当成儿戏一场。
  我感到恐惧,心脏狂跳。
  我呼吸困难,但勉强挤出冷笑,手在背后摸索数据终端,想开启传讯功能。
  “七个贝娄那。”我咯咯笑,“卡努斯,你居然需要用到这么多人?”
  “你不也用七艘船对付我一艘船,”卡努斯说,“我只是将模拟战延长罢了。”他仰着头,“难道你以为自己的船被毁掉就没事了吗?”
  “模拟战结束了,”我回答,“你也确实胜利了。”
  “哦?原来我赢了啊?收割者?”卡努斯又问。
  “也牺牲了八百三十三条性命。”
  “输了就这么唠唠叨叨?”插话的是凯格妮。她是这群人中个头最娇小的,也是卡努斯父亲麾下一名二十岁出头的枪骑兵。野马送我的锐蛇被她拿着把玩,在半空乱挥一通:“这玩意儿我比较合用。反正也没听说你有使过锐蛇——我猜你不会用吧,锐蛇需要技术,出身太低贱的人没学过,不意外。”
  “管好你的亲戚,”我讥讽道,“你们这些卷毛长得都一个样儿,我也不意外。”
  “卡努斯,我们非得听这只狗乱叫吗?”凯格妮发着牢骚。
  “收割者,以前我曾教朱利安钓鱼。”使节凯兰忽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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