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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白月照流光-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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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俩走到剑室前的空地上,两相站定,行了一礼,举剑。
  “有模有样啊!”那男人笑说。
  乔桓心道“你以为是你么”,身形一掠,便往翁故凡刺去。
  “好快的身手!”男人赞叹道。
  乔桓心中得意,师父当初肯收他,就是因了他比一般人都灵巧:“这男宠还算有点眼力价嘛!”
  “只是怎么这么心浮气躁?一招一式都做不到位,变招不是快了就是慢了。”那人说着还摇摇头。
  乔桓一愣,原本能避开的一剑没避开,叫翁故凡刺穿了袍角。
  师父道:“观剑不语。”
  那男人“哦”了一声。
  虽然师父也常这么对自己说,可一个男宠这样说三道四指手画脚,乔桓可不服气。他心道你可闭嘴吧,烦死人了!专心与翁故凡交手,不再分神去听他讲什么。
  两个小的乒乒乓乓打得热烈,子衿看了一会儿就明了两人的路数,嘴上说起了闲话:“怎么就收了两个徒弟?”
  “当初父亲也不过教了我俩。”
  “那怎么能一样。我们俩能顶一百个。”
  纪明尘嗯了一声:“我两个徒弟,并不像我们当初。”
  他话中似有些许惆怅,听在子衿耳里,却是怕没人接他衣钵之意。
  子衿转头望着剑室门前上下翻飞的两个少年。看上去老实木讷的那位自不必多提,临战而色不变,一招一式都极有章法,假以时日必成大才。小个子的那位稍微逊色一些,但纪明尘看上的人,天资能差得到哪里去?不过也就是浮躁了一点,虽然动作快,但见招拆招不带脑子。纪明尘如此惆怅,却是杞人忧天。
  子衿见他闷闷不乐,两手一拍:“左却步。”
  乔桓打到此时早已力不从心。倒不是说他身体疲累,而是他脑子不够用了。他对剑术并不上心,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全靠师父师兄督着。一开始单拆剑招对他来说易如反掌,但随着所学日多,一旦与翁故凡交手,对招就基本全靠蒙了。此时他一招“断桥残雪”急攻翁故凡胁下,翁故凡来不及收剑,飞身而起在他剑尖一点,一脚朝他脸面踢来。乔桓心下惨叫一声:“怎么这样拆!不是应该往后掠身避我锋芒的么!”傻站在那里不知道往哪儿躲了。
  正当这时,耳边响起一声“左却步”。乔桓诶了一声,心想“和我说么”,再去做“左却步”却是来不及,只狼狈地往左边一滚。翁故凡踢了个空,剑尖朝地上一点,轻薄的剑身一弯,早已翻身落地。
  乔桓避过一脚,好奇地看向子衿,这一眼却是探究之意了:“他真的懂剑?”他在脑海里将刚才的情势演了一遍,左却步确实是最好的破招办法,不由得对这男宠另眼相待了。
  他提剑起身,两人再度交缠在一块儿。银白色剑光舞得庭中落叶飒飒,转眼之间已拆了五十余招。翁故凡突然寻见乔桓一个错漏之处,称两剑相交,一掌“出云破月”朝他胸口袭去。一旁又响起男人四平八稳的声音:“泄山雨。”
  乔桓出手弹剑四声,剑气左右横封泻去翁故凡的掌劲,而后轻飘飘撤剑往后掠出丈许,面上已有惊喜之色。这招数十分冷僻,师父都只随口提到过一次,因为要用到纪家内功心法,以他们的年纪来说还太难了,因此不曾强迫他们死记。但乔桓觉得好玩,私底下试过几次,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用。他记性好,男人蓦然间提起,竟也使了出来。
  此时他再望向子衿,脸上却是感激与兴奋,还生怕师父再说什么“观战不语”。但是他师父一言不发,脸上竟还大慰。
  于是,剑室上空时不时响起男人温和笃定的声音,一会儿是“百错步”、“池上听雨”,一会儿是“一剪红尘”、“凭陵绝境”。最后一声“百川归海”,两手一拍:“成了。”
  庭前闲花落叶,尽归于寂,乔桓一剑悬在翁故凡喉间,两人皆是大汗淋漓,胸膛起伏。
  身近响起鼓掌声:“这不都打得很好嘛——”
  乔桓收剑:“多谢前辈!”
  少年都有慕强心理。方才他看这男人与师父举止轻浮,恨他抢走了师父的宠爱,颇有些孩子遇上后娘时的逆反,看他一百个不顺眼。然而男人方才寥寥几语就助自己反败为胜,恐怕根本不是什么男宠。听说师父与玉龙台的宋少主有婚约,他在年轻一辈里就是拔尖的了,这位怕就是那没过门的宋师母了吧!


第六章 拜见师母(二)
  那男人笑道:“你跟你师兄还差得很远,想来平日里没少淘气吧?”
  乔桓脸皮厚得很,顾左右而言他:“我师兄可厉害了!没有前辈指点,我可赢不了他。”
  翁故凡只提着剑微微笑,并不多话。
  那男人和气道:“淘气也没什么大不了,你们师父小时候也淘气。”
  两个小的怔怔地望向自己师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师父?小时候?淘气?难道师父不是从小就是大能高手,抱着剑当自己的大老婆、二老婆和小老婆的么?
  师父道:“我小时候练剑可不马虎偷懒。”
  “那倒也是。”那男人从善如流。“剑是你的大老婆、二老婆和小老婆。”
  两人的腹诽被那男人毫不避讳地说了出来,虽然听过一百遍,还是忍不住笑了。
  师父扫他一眼:“我有老婆。”
  那男人花容失色道:“你真有相好的!谁啊?”
  翁故凡轻声抢话:“……已经过世了。”表情沉痛。
  “啊……”那男人低叹一声,对师父道歉,“对不起。”
  想不到师父竟失笑。
  凡是与云中君亲近之人都晓得,他有个心头好、白月光,素来讳莫如深,好像十年前就已经不在了。偶尔谈及一二,云中君都能难受一整天。今日却一反常态,状若发癫,一时间三个人都怔怔望着他。
  师父笑得呛到了,那男人连忙抚他后背,一脸焦急之色:“怎么了?难不成你故意逗我?你那相好到底怎么了?”
  师父清了清嗓,正色道:“死了。”
  说罢又忍不住笑起来,说不出的爽朗。
  “什么毛病啊。”那男人好奇得像个猫,“你竟然背着我有人了,我都不知道!究竟是谁?”
  师父笑得站都站不住,走到一边坐下:“是个畜生。”
  那男人生起气来,招呼他们俩:“别理他,神经病。”说着从怀里掏出花生瓜子绿豆糕,“来来来,饿了吧?快过来吃!”
  乔桓和翁故凡拜入云中君门下,虽然说出去好听,但却是吃苦来的。师父于剑道极其精深,但事实上也只是个未曾成家的年轻人,平日里不曾有过这样贴心的照拂。当下对这男人心生亲近之意,只是碍于师父在侧,看看小零食,又看看师父,并不敢吃。
  “怕他做什么,吃啊!”男人捧着点心往他们面前递递。
  两个小的一齐望向师父,见师父脸上笑意未消,点了点头,一齐松了口气。翁故凡客气地取了一块绿豆糕坐到一边食用,乔桓却要问他:“这个绿豆糕怎么那么丑啊?吃了不会中毒么?”
  “卖相不好,味道可不赖!”
  “是么?你不会是骗我的吧——师兄,好吃么?”
  翁故凡点点头:“很好吃。”
  “那我也来一块。”乔桓乐呵呵地往嘴里塞。
  师父看着他摇摇头:“没规没矩。”
  乔桓总归是被骂惯了,笑嘻嘻的一点不往心里去,不想那男人揽着他的肩膀道:“我就知道你偏心哥哥,你就喜欢话少的。”
  师父道:“刚毅木讷,近仁。巧言令色,鲜仁。”
  那男人笑道:“哈哈,纪明尘你可真不要脸,争勇斗狠,还爱记仇,仁什么仁?我看你呀,心眼小得和针尖一样。”
  乔桓和翁故凡惊得都停下了咀嚼。
  不要脸?争勇斗狠?爱记仇?小心眼?!
  这个人真的是在说他们师父么?!
  天底下谁敢这么跟云中君说话?!
  然而他们师父坐在那里,看不出有什么发怒的迹象,只反问道:“你就针尖大小么?”
  那男人却是被难住了:“你什么意思?”
  乔桓看不下去了:“师傅的意思是他心里只有你!”
  那男人哎呀一声:“你这孩子,怎么尽在不该聪明的地方聪明?你知道我是谁么?”
  乔桓是个鬼灵精,眼珠子一转,倒转长剑朝他行了个弟子礼:“师母好!”
  想不到那男人跳起了脚:“什么师母!”拉了师父便要告状,“看你养出来的好徒弟!你还笑!笑什么笑!你都不管管!”
  云中君正色道:“嘴长在别人身上,我怎么管。”
  乔桓踹了一脚师兄,给他使了个眼色:“看到没有!快叫啊!”
  翁故凡看师父没有出言阻止,想来的确是他的道侣,不是什么男宠了。不过他听说师父与昌州宋氏的小公子要订婚约,莫不是眼前这位?嗯……要说小,那也不小了啊。而且宋公子怎么会对他们云中阁的剑法了如指掌?一句“师母”哽在喉间,却是怎么都叫不出来。
  “要叫就叫师叔。”那人眼巴巴望着他俩。
  翁故凡松了口气,总算不用去搞明白师父复杂的情感纠纷了,不想身旁的乔桓却诶了一声:“你也是我阿爸的师弟么?”他父亲年轻时拜入云中阁,是上一代云中君的开山大弟子。
  男人哈哈大笑:“没错,你阿爸我很熟的!我们小时候一起出去斩剑,但凡方圆五里之内有邪祟,他就吐个不停。我们管打,他只管躲得远远的丢些符符水水,还要看风景。可惜他年纪比我们大太多,一早就出师了,他做的符符水水,我们后来想用都用不到了呢。”
  乔桓诶了一声,发愁:“我们乔家人天生体质就这样,邪祟游魂,不能近身。父亲尚且如此,我以后下山,指不定比他还要会吐呢。”
  见两人聊完了,翁故凡老实地抱剑施礼:“翁决拜见师叔。”
  “你叫他什么?”背后传来师父不太愉悦的问话。
  翁故凡芒背在刺,赶忙改口:“拜、拜见师母!”
  那人气的撸袖子找师父理论:“纪明尘你干什么你!%¥#%……&……%¥#¥%……”
  乔桓老神在在负手走到他身边,目不转睛地看着打打闹闹的两人:“我就跟你说是师母,你偏不信,现在闯祸了吧!不听老人言。”
  翁故凡伸手按下他的脑袋:“非礼勿视。”


第七章 要打去床上打嘛(一)
  这个时候,纪明尘突然站起来拔出了佩剑“真煌”:“来,我俩比划比划。”
  子衿登时跨下了脸。
  乔桓在一旁使劲鼓掌:“好好好师父师母打一场!”
  子衿心说:果然是刚毅木讷的那个好!
  一回头,翁故凡已经抱着剑站在他身后:“师母你选一把吧。”
  子衿这下可不乐意了:“你们帮着你们师父欺负我是不是!他的’真煌’天上地下就那么一把,你端着一篓子剑给我挑又有什么用,对上他的还不跟破铜烂铁一样。”
  想不到纪明尘倒转剑柄往他手边一递:“给你就是了。”
  乔桓一惊。真煌在《天下名器谱》上排名第七,他心心念念想要摸一摸,师父都不让的。现在却送白菜似的送出去了,真是恋奸情热啊!。
  子衿却将剑拍开:“你的剑我怎么用?”
  纪明尘当下在指尖划开一道口子,以自己的体血在剑上画了血契:“我叫他认你。”
  这下连翁故凡都惊了。
  因为血契的缘故,灵剑认主,不是剑主无法御剑。授人以柄,相当于授人以命。师父允自己的剑认他,说明真的很信任他。
  想不到子衿哼了一声:“我才不要呢!真煌若真认我做了二主,你表哥明天就赶来云中阁把我拖出去喂狗。”
  “他敢。”纪明尘道。
  子衿笑他:“你不是与他最好的么?”
  “那我也不许他动你。”
  子衿面有得色,笑着摆摆手:“真的不要了。传给你就是你的,不必顾忌我。”
  翁故凡听闻此言,想到方才子衿逗弄自己叫他师叔,心道:“他莫非也是师公的徒弟?可是师公好像除了乔师伯是李师叔以外,没有收过别的外姓子弟,只教养了自己的一双子嗣……”他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游荡,竟真发现他们长得有些肖像。只不过师父英俊凌厉,气质冷清;师叔往他身边一站,便显得整个人愈发的温和漂亮,叫人挪不开眼。
  “要不是亲兄弟的话,倒真像一对璧人。”翁故凡思忖。
  子衿拒绝得彻底,纪明尘却上前捉过他的手往剑锋上一抹,按在了血契中央。子衿连声喂喂,血契已经散发出红色的光芒,隐入剑身不见了。子衿诶了一声:“你这又是何必?我说不用就是不用,真霸道。”
  “你现在不想用,以后用得到的时候就后悔了,有备无患。”纪明尘送他东西,还要耐心哄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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