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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无情债-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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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众人都哀痛不已,唯有一人还面不改色,见眼下有机可乘,便夺下一名禁军的佩刀,直向皇子澈砍去。
  钱海离皇子澈最近,又直面着千域,就在千钧一发之际,这位年迈的公公也不知哪里来的气力,猛的将皇子澈一把推开自己直面刀刃。一旁的杨桓闻声亦抬起头来,不过为时已晚,只见千域已挥刀而下,钱海胸前中刀,立时血光四溅。
  杨桓踏地而起,飞身出去直将千域一脚踢开,众人皆已抬起头来,只见千域被杨桓踢飞在殿柱之上,下一刻便口吐鲜血昏死过去。
  他已见过太多的死亡,身旁熟稔之人一一在他面前死去,并且都是为他而死。皇子澈一脸木然的看向钱海,汩汩的鲜血仍从他胸膛溢出,直将衣袍都染尽了。腥红的血液淌了满地,他手下亦是一片湿稠。
  钱海陡然间睁大了眼,只道了句:“老奴来了。”便咽气而绝。
  皇子澈站起身来,遂又弯腰拾起地上的圣旨,见中手鲜血在明亮的布帛之上染下印迹,便忙的揪起衣袍下摆擦拭。仔细擦了一阵又抬手去看,见指缝关节处仍有残留,依旧发狠的去擦,直将掌心搓红了才肯作罢。
  转身向前走去,脚步紊乱的踏上台阶,却止步于龙椅前。曾几何时,他父皇就坐在这把龙椅上,教他明辩事非,同他讲家国天下事,那些谆谆教诲至今言犹在耳。倘若他还在,哪怕训斥自己几句也是好的,只是不能就这么离他而去,连最后一面都未见到。
  皇子澈将眼眶中最后一滴泪拭去,现下纵有万般哀痛,也由不得肆意发作。众人只见他神色一凛,方才还坐于地上恸哭的他这时已似换了个人般,听他道:“杨桓,命你将逆贼千域押入大牢,殿上一干人等暂扣宫中,待祁明细查过后再依法处置。”
  杨桓道:“臣领命。”
  又道:“祁明,命你即刻彻查左季昀谋反一案,遂将他与其二子尸首交于左府,待案情查清还予其清白,再昭告天下。”
  祁明道:“臣定不负圣命。”
  又道:“即刻拟旨,诏告天下,国主病崩大丧,举国大孝,百姓皆着素服,罢饮宴,戒百戏乐曲,直至先皇葬期结束。并敕令司礼监立即操办国丧,不得有误。”
  另有一人道:“臣即刻就去拟旨。”
  将诸事交代完毕,杨桓便领命将殿下众朝臣押至后殿,一死一伤皆被抬下殿去,另有侍人前来清扫地上血渍,不多时众人散去,空荡荡的大殿唯剩皇子澈一人。仿佛被抽去最后一抹气力,他瘫软的靠在龙椅上,一旁两个侍人见状皆不敢上前伺候,其中一个较精明些,默默出了殿门往后宫去了。
  他扫了一眼大殿,忽然觉身旁少了些什么,细想了许久渐渐明白过来,多年来那个与自己须臾不离的人不在身边。想必此时他也比自己好不到哪里去,人且说同命鸳鸯,抑或是同命鸟更为贴切,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两个就已捆绑在一起了?
  千域为隐埋先皇病崩一事将千麒的遗体移至冰窖之中,距今已有四五日。先皇离世时只有钱海与近身侍候的几人知道,因除去钱海外都是千域的耳目,故此当千域得知先皇已逝后便立即封闭了内殿,任何人都不得出入。
  知悉先皇遗体现在何处之人除千域外,还有工部水司,当日便是由他悄悄将遗体移至水司都的。此人这时正与一众倒戈的朝臣于后殿等待审查,只是这审查还未他开始便将此事呈禀了祁明。之所以急急坦白只为向祁明求一个宽赦,他自知已死罪难逃,只求能保住仅有的遗腹子,祁明未立时应允,只道此事还需先奏明国主,由国主亲自发落,说完便直接将他打入天牢了。


第50章 第五十章
  碧瓦朱檐的宫殿内外,满目的白幡缟素……
  先皇遗体已被移至大殿,并安放于梓棺之中,不仅是皇子澈,宫内一干人等皆是首次睹得先皇遗容。
  第一日小殓,新任国主千澈、二王爷千惔、众妃嫔与十七位公主身着素服,宫内皇后以下女子需剪下一缕头发并且摘去一切头饰,以此来悼念先皇。至第二日大殓,文武百官、皇室宗亲都需进宫吊念,朝服外披着素衣众人皆是戚戚之色,交谈之声犹如蚊蝇,谁也不敢大肆喧哗。
  千澈于梓棺前已跪了一夜,未流一滴泪,未进一粒米,皇后与娴妃几次劝过,叫他好歹歇上片刻,却只见他同个木偶般一言不发。后是祁明前来请旨如何发落倒戈之臣,这才见他说了几句话。
  千澈道:“罪大至极者绝不姑息,但也勿矫枉过正,必竟各官署衙门都需运作。如今先皇丧期未毕,诸事还需由各位爱卿打点,此事朕就不一一过问,爱卿看着办便是。”
  祁明道:“臣领旨,只是左大夫一案现已查明,不知陛下……”
  “将左府上下人等通通释放,至于诬告栽赃之人……千域现已入狱,只待先皇丧期之后再做处置,此案既已了解,爱卿亦无需再自责。至于左卿后事,过些时日朕自会与左齐商讨,爱卿就不必再插手了。”
  祁明叩首道:“陛下宽恩,臣自当谨记于心。”
  至先皇丧期第三日,千澈夜里携同杨桓与十几名禁军出宫,并直奔左府。
  左府门庭前皆是白幡缟素,伴着着木鱼颂经之声,院内院外哀哭一片。直入内院,只见堂内安放着三副棺木,棺木四周则跪着数十位身披缟素的左府女眷。此数十位人中唯独只有一个男子,此刻他正跪于大堂正中央,盆内火光灼灼,四下青烟缭绕,一阵清风将他的衣角掀起,而清瘦的背影却依旧笔直□□。
  杨桓一干人等在堂外后着,千澈则轻声走了进去,众女眷一见来人略止了止哭声。
  起先只觉得眼熟,怔了片刻后才认出来此人,正欲叩首行礼,却见他在左齐身旁跪下,接着便行了三个跪拜礼。
  左齐扭头看去,此人他再熟悉不过,几日不见似越发的清瘦了。宫中之事他已有听闻,现下他已是当朝国主,试问历朝历代,何曾见过君主向下臣行跪礼的,心下一阵慌乱,便要伸手扶他,只见千澈摇了摇头:“今日出宫也只是来看看舅舅,片刻就回去了,大丧期间你若是有什么事,直接来宫中找我便是,无人敢拦你。另有一事……”他顿了顿:“切莫太难为自己。”
  说完,便起身欲走。
  左齐伸出右手欲拦下他,指尖触碰到其衣角,想说的话便也咽了回去。
  “你亦是如此……”
  接着便有人入厅宣旨,只听那人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已逝上大夫左季昀,厚德载物,风骨峻峭,尚有辅弼之勋,实乃不世贤臣,特追封为护国公,并赐其东园密器,与先皇一并厚葬,钦此。”


第51章 第五十一章
  两月后,内殿。
  一名年长侍人依旨将求见之人领进殿来,行礼毕,千澈便将一干宫女侍人屏退,待殿内只剩下他与左齐两人时这才缓步走下殿来。居高临下的站了一会儿,见他一直低头不语,遂将他扶起:“怎么今日才来?”
  左齐垂首道:“陛下并未召见臣,臣不敢贸然面圣。”
  他颦眉道:“今日也并未召你,为何你又来了。”
  “……”
  千澈轻叹一气,转身道:“两月来逢人便是如此,不料你也同旁人一样。”
  左齐仍旧不答,千澈又道:“你我之间,本就不应有君臣之分,能否同往常一样,仍旧喊我阿澈?”
  抬起脸来,原本有些僵硬的脸舒缓了些许,半晌才见他点头:“阿澈。”
  千澈立时转过身来,嘴角轻扬,脸上笑意再明显不过,随即便拽住他的手腕往殿上去,直至案前,又一把将人摁于椅上。
  察觉到左齐身子一僵,便忙拍了拍他的肩道:“就坐我旁边,等看完这些奏章与国书我还有话要同你说。”
  左齐往一旁挪了挪,将大半张龙椅空了出来,他这才提起袍角坐了。
  案席上各类奏章堆积如山,已批阅完毕的成撂成撂搁在一旁,他左手边有几封盖着各国印鉴的国书,有的已摊开有的还未拆封。左齐不敢细看上面写着什么,只略略扫了一眼,接着便一心一意看他如何勾兑如何批阅。只见他时而蹙眉沉思,时而提笔蘸墨,不时似又想到了什么,将双眉一展便挥笔疾书,如此认真的神情,在他脸上是不多见的。
  原来……这两个月他就是这么过来的。
  左齐静静看了一阵,见砚台内红墨所剩不多,便站起身来拿起一小块朱石,平持着打圈细细研磨,新墨与旧墨混在一起,犹如粘稠的血液,再加入少许的水,便愈发变得鲜艳了。
  千澈头也不抬的说:“水宁可少些也不可多放,墨浓了可再添,然墨淡了便要再磨。”
  左齐将手止住:“如此有心得,莫非一国之主连研墨这种小事都需亲自动手?”
  千澈勾着唇角道:“可不,陪夜的公公年纪太轻平时总爱打盹,每每我将他叫醒不是说罪该万死便是求我饶他命,我听得烦了便也懒得叫他,索性就自己动手了。”说罢,便将笔放下了。
  他起身略微舒展下筋骨,于椅旁来回踱了几步,见左齐正发着愣,便问:“在想什么?”
  “陪夜的公公都知困,你为何就不知疲倦。”左齐一怔,不觉已将方才心中所想之事道了出来,又憋见对方眼中那抹说不清道不明的神采,心中不免有些懊恼。
  为此他倒也没说什么,只扭头看了看殿外,见大约已是掌灯时分,便岔开了话题,同他道:“今日夜色看来不错,你若不急着回去,便同我四处走走如何?”
  左齐未加思索:“好。”
  几个侍人见千澈出了殿就要跟着去,不料却被他大袖一挥屏退了回来。
  暗红的余晖落在两人肩头,他们一前一后的走的行廊上,竟不似是一君一臣,反倒似平常人家的兄弟,此刻恰是茶余饭后时,他们正散着步闲话家常。
  也未说要去哪,只四处随意逛着,偶有几个太监宫女经过只忙着下跪行礼,每每这时千澈便要唤一声:“下去吧,这没你们的事儿。”莫说身旁熟稔之人,即是对着个奴才也如此体贴,他原本是可以不用理会的。
  陡然间,千澈开口道:“漠北各小国皆已被穆玄擎掌控,据说他现有的兵马已是他继位前的数倍,照此发展下去不出半年他便要将手伸向南面,届时其火焰嚣涨,四方各国皆要受其迫害。前几日,我已向邻近诸国派去使者,探探各国主是否有意与我共同讨伐穆玄擎,原以为能与我不谋而合者多不过半,不料各国于此事竟不约而同的达成了一致,只等我国发兵,待前往漠北道上再逐一汇合,我略估算,各国盟军少说能有二十万众。”
  左齐略一沉吟,在他身后道:“行军远征,劳民伤财不说,且一去就是几千里,而车马劳顿,将士匮乏乃行军之大忌,两军交戈孰胜孰败,凭的不是孰寡孰众,你若决意要主动出击,此等利弊便要提早考虑到。”
  千澈顿住步:“这我自然明白,只是此战系着芸芸众生早已避无可避,与其坐看着他气焰一日涨过一日,不如趁此与他拼上一拼……我想你不会不懂,并非是我决意如此,若单只我一人意气用事,又怎会一呼百应?穆玄擎豺狼之心天下尽知,我不过是做个草头天子,将第一竿揭起罢了。”
  听见‘真命天子’将自己比成‘草头天子’,左齐禁不住轻笑道:“哦……渠国新主何时又成草头天子了?”
  千澈扭过头去继续往前走,边走边道:“我也就如此一说,你何苦拿我的错处,才过去两个时辰我便又要重复方才那句话,你我之间,本就不应有君臣之分。”
  “无君臣之分,何出此言?”
  行至太子殿后花园,见茶花正花得如火如荼,便信手拈下一瓣花来。千澈将之递于鼻尖,只闻见一阵清香,手下这株照殿红,便是他当年与左齐一同植的。
  他笑了笑:“明知故问。”并在心下道:说了这么许久的话,怎不见你喊我一声陛下,这会倒装起糊涂了。
  左齐未再接话,只与他一道赏着记忆里旧时的景致。
  自千澈走后,国主并未新立太子,于是这太子殿便一直是空着的。想必一直有人精心照看,只见门庭院落、屋檐梁柱皆打扫得一尘不染,园中植被一看便知是常有修剪的,尤其是这几十株茶花,白的似雪般出尘不染,紫的妖娆醒目,黄的又芬芳馥郁,而最受千澈喜爱的照殿红却似血殷染,最为出众。
  千澈细看手旁这株茶花,比它株枝杆略要少些,遂想起缘由:“当年也不知是谁瞧它不顺眼,我一早出屋便见枝叶被折了大半,好在还是活了下来,这可是你我当年一起种的。”
  左齐心下一虚,不觉两耳已发热,好在夜色正浓没被他看见,忙答道:“想必是谁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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