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临安-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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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酒因她这一句话,醍醐灌顶。
太原王氏之人,个个天资聪颖、仪表不凡,而这一辈的王氏五郎,便是王之焕。年仅十七便科举夺魁,但最令人费解的一点是:不入仕途。
“她们个个都往王氏郎君跟前凑,你怎么不去?”
是方才说话的小娘子。
宋酒反问:“你为何不去?”
小娘子抱着手,天真地说道:“因为我已经有宝哥哥啦,他再好看也不是我的。”
看来是一个已经订了亲的小娘子。
“你呢?”
宋酒捂着发烫的心口,道:“王郎如高高在上的仙人,我是低入地底的污泥,洁净与污秽相生相克,唯有不靠近才能存活。”
小娘子想了想,晃晃脑袋,有些丧气。“我不懂。”
宋酒并不在意,本就不指望她懂。“小娘子尊姓?”
小娘子用指头指了指自己,“我呀,祝珂。家父是祝家阿郎祝无非。”
宋酒感叹自己的运气,这样也会遇上个人物。“宋酒,小娘子可唤我酒娘。”
“你唤我阿珂便好!”祝珂不解,“你一身小娘子的装束,为何要唤你酒娘?”
“方才的小郎君正是犬子,至于这装束……说来话长。”
祝珂虽然天真,却也听出了宋酒无意讲述这个中缘由,便回到了群芳之中。
宋酒好一会儿不见宋清盼了,便趁着酒宴未开,先将他寻回来。
好巧不巧,竟在途中碰上了林路桓。
宋酒一见他,胃部一痛,直犯恶心,掉头就走。
“宋小娘子,等等。”林路桓追了上来,显然早已发现了宋酒。
宋酒侧着身,无意与他搭话。
“宋小娘子,你我之前可有什么恩怨?为何之前在宋家酒楼你看我时眼中充满敌意?”
恩怨?
宋酒一嗤,你我之间的恩怨比天高,情仇比海深!
“郎君说笑了。”
林路桓不肯罢休,追问道:“今日一见,我总觉得十分熟悉,我们可还在什么地方见过?”
宋酒微微一笑,悄悄用了秘术。
那张脸顿时熠熠生辉起来,似笼罩着一层柔光,柔媚的、动人的,却又是危险的。那双鹿眼亦变得朦朦胧胧,如梦似幻。
“郎君是觉得我像你未过门的夫人么?”
熟悉的感觉令林路桓陡然一震,那日阿宋死前也似这般,美丽得嗜血。
但美色当前,何况宋家大娘子已死,方才那一瞬不过是自己的错觉罢了。
“原来宋小娘子也如此想,看来我们缘分不浅。”林路桓早已腻烦了宋雪滢那张脸,何况宋小娘子貌美动人,尤其是那一双鹿眼十分勾人,心中不免打起了小九九。
宋酒装作害羞的模样,柔声道:“那郎君下回到宋家酒楼,酒娘请郎君饮酒。”
林路桓皱眉,“酒娘?你成亲了?”
宋酒忸怩道:“未有夫婿,但有一子。”
“原来如此……”林路桓心下一喜,原来是收养了义子。若她已是妇人,他不免要费些心思,亦得冒着丢名声的风险。
“那……”
宋酒抢过话来,“那郎君该离开了,此处人多眼杂……盼与郎君再相见。”
林路桓眉飞色舞地道:“好好好!再相见……”说着便先行离去了,毕竟是在他人庭下,一言一行都需注意。
“呕……”
宋酒转身便对着假山一阵干呕,胃里翻滚犹如滔天之势。
“你这小娘子着实有趣。”一道悦耳的声音突然出现在身后,虚实难辨。
宋酒转身一瞧,后背反射性地向身后的假山靠去,借以寻求安全感。
他怎的来了?
王之焕心中一笑,她在逃避。
“你很怕我?方才的戏不是演得挺好么?秘术也使得不赖。”
“郎君高看了,不过是些上不得台面的小伎俩,某人难缠,迫不得已。”
“迫不得已?我见你是乐在其中。”王之焕凑近,芝兰之气幽幽袭来。“你也是这般费尽心思地接近种卿?”
宋酒理直气壮地反问:“郎君无凭无据,便说我费尽心思,真是欲加之罪。”
“临安权贵多如牛毛,以你的手段,靠山不是召之即来?种卿不是你能招惹的,想活命就离他远些。”
语气冷漠而疏离。
“郎君将我看作什么?”宋酒凝视着他,“楚馆的小姐?宋酒自问与种大哥相识起,一无谋他钱财,二无害他性命,又何来的费尽心机?倒是郎君你,初次相见便对我再三追问,敢问郎君,宋酒犯了什么罪?”
一开始宋酒便处于下风,她十分不喜欢这种为人掣肘的感觉,所以在言语上并不会避讳,即便他是王氏的郎君。
“伶牙俐齿。”
宋酒淡然一笑,“多谢郎君夸奖。只是郎君芝兰玉树,不该与我这等污浊之人站在一处,免得他人以为我欲攀附你太原王氏的高枝。”
王之焕又凑近了一分,声音中透着寒冷之气,“难道你心中不是如此想的么?”
宋酒礼节性地避开他,“宋酒虽是一介重利的商人,但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但凡与王氏一族有关的,我都会避开。只是烦请郎君以后莫要与我同在一处,以免招来非议。”
王之焕抽身离开,“如此便好。”
宋酒此刻总算是松了口气,与王氏之人打交道无异于与同行之人相较量。同行之人即使千变万化也逃不出宋酒的双眼,但王氏的人个个谋略过人,她招惹不起。
“娘亲……”
宋清盼此时跟着白雨回来了,只是身后还跟着一位七八岁的小郎君。
“娘亲。”宋清盼小跑过去一把抱住宋酒,不肯撒手。
白雨与那小郎君亦上前来。
小郎君对着王之焕叉手行礼,唤了声:“阿爹。”
白雨跟着恭敬地唤了声“郎君”。
第十五章 :青眼白眼
祝家的酒宴说是为了广邀同行前来品鉴一品醉,如今看来,倒显得是为王之焕与种卿刻意准备的。
太清舞,世家大族宴会上必不可少的舞乐之一。可偏偏在临安,时下人们偏爱的是绿腰舞,明眼人一瞧便知晓祝家有意拉拢与王氏一族的关系。
祝无非坐在上首,突然问起:“听说今日宋家酒楼的东家也来了,祝某还未曾得见呢。”
宋酒起身,叉手。“劳祝老您记挂,是晚辈之福。”
“哦,原来宋家酒楼的东家是位小娘子,不错不错,后生可畏啊!”
祝无非望着宋酒,不禁慨叹道:“祝某原本还担忧吾儿无力打理祝家的酒楼,如今一见宋家的小娘子,祝某也放心了。今后我朝的酒业就靠你们这些后辈了,祝某该闲云野鹤去咯!”
宋酒垂首,道:“祝老乃行业稽首,吾辈难以企及。”
“哈哈哈……”祝无非笑得甚是开心,眼中流露出惜才之意。
这边祝无非对宋酒是青眼有加,以礼相待。暗里宋酒却不知受了旁人多少白眼。
梅花别馆的东家苏道起身,问:“祝老,您未免太过高看了这小娘子,不过一介妇人罢了,如何能与令郎匹敌?”
旁人听了这话,肯定会觉得苏道这是在阿谀奉承。宋酒却不以为然,梅花别馆的人,向来不会靠仰人鼻息过活。
在临安,地位仅次于祝家酒楼的便是梅花别馆。
梅花别馆在前朝时就因清雅而扬名一方,可惜梅花别馆只注重环境清幽而忽视了酿酒之术,是以传至本朝只能居于祝家之后。
梅花别馆的人,向来瞧不起那些毫无实力的人,也难怪苏道会质疑宋酒的能力。
祝无非瞧了瞧宋酒的脸色,见她不怒不愠,满意地点头。
“苏郎,这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就凭钱九郎进了宋家酒楼一事,足以估量宋小娘子的才能。”
苏道闻言只好坐下,面上有些尴尬。祝老这是在提醒他:看人的能耐还需磨练磨练。
“苏郎说得在理,宋家娘子怕是连家中的事都顾不过来吧?一个人带着孩子挺辛苦的,哪还有闲心打理宋家酒楼的生意?”
宾客中传来妇人的声音,听着该是极有身份的人。
宋酒朝说话的人看过去,她当是何人呢,原来是李寻的母亲。
“蒙李大娘关心,酒娘还应付得过来。酒娘听闻,李大娘当年亦是独自带着李郎君撑起了整个李家米铺,披风戴雨、劳心劳力,这才度过了最艰难的时候。酒娘每每有退却之心时,一想到李大娘便会精神大振。”
尊敬与崇拜,即便是久居后宅的李大娘也难以抗拒。这是她一生中最为得意的一段美事,如今被他人重提,只觉倍有面子,连带着面上的笑容也真实了几分。
“那段光阴亦是老身最为怀念的,只是酒娘你不同啊。老身当年已是李家人,而你未有婚先有子,承受的苦可要比老身多得多。”
到底是深居后宅的妇人,一番话说来字字关切,却有意无意地向众人透露着宋酒不守妇道。
宋酒当初最担心的便是这个,宋清盼的身份一旦被拿到明面上来谈论,对宋清盼,对她以及宋家酒楼来说,都是难以澄清的事实。
宋清盼似是察觉到了什么,不安地拉住宋酒的手,紧紧地攥住不放。
种卿坐在左位,想要帮帮宋酒,却发现此时自己什么也做不了。
“之焕,你帮帮她吧。”
王之焕浑不在意,“她之前已经承诺过,凡是与王氏沾边的人一概不再接近,包括你。”
“只有你能帮她。”种卿恳切地看着王之焕,“她于我有恩,你帮她这一次,就当帮帮我,可否?”
王之焕饮了一杯酒,慵懒地道:“帮了第一次便会有第二次,有了第二次便有第三次,难道我要无休止地帮她?”
种卿知晓他的脾气,他说不帮便不会出手相助。奈何自家妹子身上的秘密太多,所以招惹的是非也多。
宋酒安抚宋清盼坐好,迎上李大娘暗含得意的目光,问道:“敢问李大娘爱子心切否?”
李大娘想也不想便回答:“自然。”
“李大娘爱子,定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一切都要为子谋划好,我说的对否?”
李大娘点头,“这是人之常情。”
“既是人之常情,李大娘爱子心切,酒娘亦爱子心切,同是爱子,李大娘与酒娘有何分别?只要孩子平安喜乐,纵使深受疾苦又算得上什么呢。我说的对否?”
“是,不过……”李大娘不得不承认宋酒说的是对的,可是她还有后招。“小郎君没有阿爹,背后定会遭人议论。人言可畏,日后他若问起来,你该如何答他?”
“我会告诉他,宁尝仙桃一口,莫要烂杏一筐。与其随随便便为他找一个阿爹,不如用这一生爱他护他,等命中注定的那人出现。”
宋酒一开始便知道宋清盼并非宋玉姝亲生,因为这具身体的手臂上还留着一颗殷红的守宫砂。
但是宋玉姝带着他逃到临安,一定是迫不得已的。她既然活在宋玉姝身上,无论如何都有责任照顾好宋清盼。爱他、护他……
“当真是不凡的宋家酒娘,此等气节堪比竹林七贤!”
祝无非对宋酒是越看越顺眼,此女非池中金鳞。
“祝老,这一品醉我可是等了许久,馋得心醉。可否让人呈上来,让我等品尝一番,以慰风尘?”
王之焕此言一出,便将众人的注意力都放到了一品醉上。
祝无非当即吩咐道:“来人,盛酒来供各位宾客享用!”
一时间觥筹交错,原本冷冽的对峙场面得以缓和。
宋酒一坐下,宋清盼便环住她的脖子,亲昵地靠在她的肩头。“娘亲,好!”
宋酒一笑,问:“娘亲哪里好?”
“好……”
宋酒也不强求宋清盼说出多长的话来,如今他能一次说出三个字也算进步了,日子还长,她可以慢慢教。
坐在王之焕身后的小郎君悄悄地观察宋酒与宋清盼,流露出羡慕的眼神。
“阿爹,若是有人这般问你,你会像她这般回答么?”
王之焕轻笑,“天下会有人这般问我么?”
种卿在一旁回答了小郎君的问题,“阿琢,试问天下人谁会问他这种问题?谁又敢问他这个问题?”
王琢自然知晓这个道理,天下人包括高高在上的官家,他们都不会问阿爹这个问题,因为阿爹从来不会回答他们。
王氏之焕有他应有的傲气,不是因为他冠着王氏郎君的头衔,只因他是王之焕而已。
“阿爹,你方才是在帮她,对否?即便这次你帮她解了燃眉之急,下次她依旧会面临同样的难处,倒不如让她迎难而上。”
王之焕尝了一口一品醉,索然无味。许是喝了世间最好的酒,这等酒在他眼中也只能算作次等。
“我何时帮了她?看来阿琢的功课还需努力,火候尚不足矣。”
王琢垂首,心情有些低落,“阿爹教训的是,孩儿会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