蜗牛的心开始想你了-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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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真想逃离,一切就像一场梦,她醒来,依旧是个寻常的早晨,有鹿鹿,有妈妈。
可传进耳里的哭声那么清晰,躺在中间的人那么熟悉,林夕落一步一步走过去,很僵硬,几步像走完一生,耗尽所有勇气。她的心脏剧烈地疼起来,像被人用手狠狠地揉捏,毫不留情,那人的面容出现了,妈妈,妈妈你为什么要躺在这儿?
林夕落站住,一定哪里错了,她离开时,妈妈还好好的,为什么她现在一动不动,不说话了,“夕落,你妈去了。”有人对她说,林夕落狠狠地瞪她:“你才去了,我妈好好的。”她跪下来,去拉母亲。
“妈妈!妈妈!醒来啦,不要睡了。”
手心传来的温度冰凉冰凉,一直冷到心里,林夕落抱起母亲,用脸贴她的脸:“妈妈,你醒醒呀,我是夕落,我回来了。你别吓我,我错了,我一定会找回鹿鹿的。妈妈,你不要这样对我。”可为什么还是这么冷。
林夕落用尽全力去抱妈妈,何时妈妈瘦成这样,她能轻易抱起,她的头发怎么都白了,不是的,妈妈还没老成这样。妈妈你真的不要再睡了,好冷,夕落好冷,林妈妈软绵绵被抱着,手无力地垂着。
为什么这么冷,林夕落把头埋在母亲的胸口,那里,一片死寂。
林夕落僵住了,她觉得,从此,人世间所有的温暖都离她而去。
有人过来,狠狠把她推开,抢走她怀里的妈妈,林夕落抬头,对上一双仇恨的眼睛,爸爸眼睛通红,血海深仇般看她。林夕落吓得不敢动,看到爸爸抱起母亲,温柔地搂在怀里,呢喃着。
“你怎么这么着急,我说了,我一定会找回鹿鹿的。”
鹿鹿,林夕落又跳了一下,她望着四周,觉得每个人都用一种鄙夷的眼神看她,嫌弃厌恶。她不敢同爸爸抢妈妈,她缩起手脚,努力把自己缩成一团,最好所有人都看不见她,可她又很想妈妈,她跪在一旁,乞求地望着爸爸。
林爸爸连看她一眼都没有,抱着林妈妈,抱了一整夜。第二天,有人硬要把他们分开,林爸爸不让,他紧紧地抱着她:“我老婆不能死,我还没给她买金链子……”
所有人眼圈都红了,但还是去分开他们,场面很悲惨,当妻子僵硬的身体被硬生生从自己怀里扯开,这个中年丧妻的男人发出一声绝望的嘶吼,撕心裂肺。林妈妈以一个被拥抱的姿势入殓。
林夕落看到他们的动作,吓得跳起来,跪了一夜的腿一麻,她摔了一脸鼻血,跌跌撞撞去阻止,被大人拉开。她一脸血,手抓脚踢,也不知道一天一夜没吃东西哪来的力气,两个大人都快拉不住,直到有人低吼一句。
“发什么神经,你妈就是被你害死的!”
林夕落滞住了,谁说的,好像是爸爸的嗓音,可爸爸在那儿傻坐着。谁?是谁说的,不,不是这样的,林夕落想反驳,无数声音涌进脑海,是的,你妈就是被你害死的,林夕落你把鹿鹿丢了,你妈被你气死了……
林妈妈从去世到葬礼,只用了短短的三天时间,她才四十,又死于疾病,连祖祠都入不了。
葬礼都交给亲戚去办,林夕落和爸爸跪在大厅,围着棺木,给她守夜。林妈妈去世后,林爸爸一句话都没同女儿说过,他精神很差,临近崩溃,就强撑着嘱咐大家要去报警,帮忙找鹿鹿。
林夕落也断断续续听到邻居的议论,知道自己去找鹿鹿,林妈妈让林爸爸也去找鹿鹿。林妈妈心里着急,也顾不得身体,东奔西跑,鹿鹿不是正常孩子,他有自闭症。林妈妈折腾了一天,才降下的温度又升上去。
“那温度像火烧起来,滚烫滚烫的。”
“前一分钟还好好的,说要找鹿鹿,突然就倒下去,全身抽搐,一直抽一直抽,就这么一会儿就没了。可怜啊,她走前,还一直在问,鹿鹿回来了没。这就是命,多好的人,说没就没,也没见上最后一面,一个亲人都没见上。”
“她呢,眼睛都没闭上,走得不安稳。”
尿毒症,又一个月没去透析,神经毒性直冲脑部,林妈妈是早晚要病发的,只是家人忙着赚药钱,反而都忽视了她早已被掏空的身体。
悲伤是猝不及防,不幸却早有预谋。
林夕落跪在地上,想起妈妈同自己说的最后一句话。
“夕落,你一定要把鹿鹿找回来。”
对不起,妈妈,对不起,妈妈,林夕落泣不成声,她没有找到鹿鹿,连葬礼妈妈的遗像都没人捧。按风俗,遗像是儿子捧的,林夕落穿着孝衣,捧着遗像,走在大队伍中,走到一半,爸爸看到她,猛地冲过来,抢走遗像,随手把遗像给后边的堂弟。
“别让她捧!她不配!”
说罢,看也不看她,回到原来的位置,堂弟战战兢兢地捧着遗像走上前。
林夕落惊骇地站在原地,原来爸爸这么恨她,连妈妈的遗像都不让她碰。所有人路过她,却没人安慰,一个都没有。好久,她茫然地跟上,原来,真的是自己害死妈妈,是她把这个家推向绝境。
林家垮了,凶手是她——林、夕、落!
16
葬礼过后,林爸爸搬到其他房间,把卧室锁起来。
妻子死了,他也没魂了,每天窝在房里,喝得醉醺醺。饭是邻居做好,送过来的,林夕落每日端进去,又原封不动端出来。她也不敢劝,况且爸爸根本不同她说话,连看她一眼都不愿。她对着每天多出来的空酒瓶想,如果妈妈在,爸爸一定不会这样。
可是妈妈……林夕落边哭边写寻人启事,把鹿鹿的照片贴得满世界都是。
没人看到他,警局那边也没回复,鹿鹿就像从来没存过,人间蒸发了。
林夕落不相信,她也不去学校了,每日骑着单车,贴寻人启事,找鹿鹿,找到很晚才回家。丧母之痛还有强烈的自责折磨着这个女孩,不过几天,她已经瘦得不成人样,脸色青白,眼睛深深窝进去,声音嘶哑,见人就问:“这是我弟弟,你有没有见过他?”
所以,许小虎再看到林夕落时,几乎认不出她了,他的女孩,怎么憔悴成这样?
他走上去,心疼地看着她,林夕落也看着他,嘴唇哆嗦,眼泪含在眼眶,她不敢相信地伸出手,真的,是小虎。眼泪夺眶而出,林夕落小声开口,很委屈:“小虎,我妈死了,我爸不和我说话。”
许小虎伸手,狠狠地把她搂在怀里,哽咽着:“对不起,夕落,对不起,夕落。”
许小虎是偷偷回来的,那天他倒垃圾回家,看到妈妈气愤地挂断电话,他没在意。后来看到记录是林家来电,蓦地涌起一丝不安,打过来电话又停机了,就连夜买了车票从广州赶过来,但还是晚了,来不及。
其实许家在广州的生意做得很大,对林家像巨款的救命钱,对他们来说,不过九牛一毛。借或不借,不过一句话。
许小虎抱着林夕落,用力地紧紧地,她瘦下去的骨头硌着他,那么疼,仿佛扎进他的心脏,把他也伤得血淋淋。为什么,为什么会是这样,那么温柔善良的林阿姨走了,许小虎除了抱紧她,不知如何安慰。
夜幕低垂,两人的影子合在一起,许小虎想,能把她揉进生命就好了,这样,谁也不能伤她。
林夕落说不想回家,那已经不算个家,仇人般的父女,整日阴霾,不见一丝温暖和阳光。许小虎说好,带她回许家,房子没人住,散发着霉味,但也比林家好,许小虎找了棉被,把她包起来。
林夕落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不说话,睁着双空洞的眼睛发呆。
许小虎看着她,有些害怕,想到她什么都没吃,跑去买点东西,回家夕落已经睡了,睡得很不好,蜷曲成一团在哆嗦,牙关咬得紧紧的,在害怕什么。“夕落,夕落。”许小虎叫不醒她,又怕她咬伤自己,把手伸到她唇边,让她咬。
她真的很害怕,没一会儿就渗出血了,许小虎忍着,把她连被子搂在怀里,低头看她。她睡得像只小猫,柔弱又不安,真想亲亲她,许小虎想,等他反应过来,唇已经贴在夕落脸颊,他又想往下移,一声尖锐的叫声撕破他的耳膜。
“你们在做什么?”
许小虎回头,看到妈妈疯了般冲过来,揪住夕落的头发把她拉下床,留着长指甲的手去抓她的脸,边抓边骂:“你这个不要脸的狐狸精,刚死了妈,就来勾引我儿子!”
林夕落头皮都要被掀起来了,可那句“刚死了妈”刺痛她的神经,她忘了反抗,任许阿姨气败急坏地抓出几道血口子。脸火辣辣地疼,林夕落却惊恐地想,她又做错了什么,为什么阿姨这么生气?
“妈,你发什么神经?”许小虎一把推开妈妈,把林夕落护在身后。
许妈妈被推倒在地,看着人高马大的儿子,心底生出几分悲凉,辛辛苦苦养的儿子,为什么被这个不三不四的人弄成这样。她索性坐在地上,号啕大哭,要放在平时,许妈妈是不会这样,但她太生气了,儿子莫名离家,还带走了一大笔现金,只留了一张不明不白的字条。
她多好的儿子,怎么突然会偷钱,和女人躺一张床,还要打自己!
许妈妈边哭边指着林夕落骂:“都是你,林夕落,丢了弟弟,害死你妈还不够,还来勾引我儿子?你这个害人精,刚死了妈就和男人躺一张床,小小年纪,心眼怎么这么毒,借不到钱,就怂恿我儿子偷钱?”
一声声的指控,林夕落不断往后退,几乎站不住,不是的,她没让许小虎偷钱。她望向许小虎,许小虎急死了,这是什么神展开,他是拿了一笔钱,不过是想着林家可能需要,况且他也留字条了。
“妈,不是你想的这样,你别这样。”
他越说,许妈妈哭得越大声,没一会儿,左邻右舍都进来,许妈妈像找到盟友:“你们看看,像话吗,老师打电话告诉我,小虎没去上课,我急忙赶过来,看到什么,他俩躺床上。我家小虎是从小乖到大,没拿过别人一针一线,这次从家里偷了大笔钱……还要打我,啊,我怎么这么命苦!”
人群一阵哗然,有蹲下来安慰许妈妈,有对林夕落指指点点,各种难听的字眼往耳洞里钻,“啧啧,陪男人睡觉”“够不要脸的”,林夕落还想解释,不是的,她没有,可她听到“连弟弟都能丢,还有什么事做不出来”,什么话都堵在喉咙。
她像一只木偶,神色凄苦,浸泡在各种恶毒的指责中,为自己羞耻。许小虎急了,他把林夕落护在身后,大声喊“不是这样的,不关夕落的事”,可他越是护着她,别人看他的眼神越是恨铁不成钢,最后他忍无可忍,一脚踹开身边的橱柜,大吼:“不要吵了,都给我滚!”
许妈妈的声音更大:“要滚也是你滚,这是我家!”
“好!”许小虎去牵林夕落,他不能再让她待在这个是非之地。
“小虎,你要她不要妈妈?”许妈妈追过来,眼神全是悲哀的乞求。
许小虎望着母亲,眼圈红了:“妈,你为什么一定要这样做?你明明知道,知道我——”
他深吸了一口气,对着一屋子的人,一字一顿:“你们不要再乱说了,有种冲我来,钱是我拿的,是我自己回来的,跟夕落没有任何关系。我做这些,不是想和她睡觉,而是因为我爱她。
“我爱林夕落。”他对着所有人又说了一遍,在如此不堪的情况下,字字清晰。
“我要和林夕落一辈子。”他用力握住她的手。
十几岁谈情说爱,许诺一辈子真可笑,可他多么认真,他年轻的眼睛全是真心。
鸦雀无声,林夕落抬起头,刚才她一直不敢抬头,可现在有个少年,对所有人说爱她,要和她一辈子。原来他做了这么多,拿钱是想给妈妈做手术吧,小虎小虎,林夕落的心热起来,她热泪盈眶地看着他。
他们两年没见了,她都没仔细看过他,他变了,高大帅气,眉目英挺,像个男人,一个能让她安心的男人,还有一双深遂明亮的眼睛,盛满了他们从小到大青梅竹马的情深。林夕落忍不住握紧他的手,这是许小虎,她的小虎。
许小虎低头看她,他要带她走,他不能让他们污辱她。未来?他没想这么多,大不了穷就做乞丐,死了就抱一起。他要带她走,可没走几步,就看到林爸爸气得发抖的脸。林爸爸扬起手:“丢人现眼!”
林夕落被打得退了一步,白皙的脸很快就浮出三根手指印。
脸颊火辣辣地疼,林夕落抬头,嘴角流出血丝,这一巴掌也打醒她,丢人现眼,原来在爸爸眼里,自己如此不堪。林爸爸把女儿拖到身边,对着哭闹的许妈妈道:“许美华,她妈死了,她爸爸还没死,你也别太欺负人!”
他用力推了女儿:“跟阿姨说清楚,你有没有和许小虎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