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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青琐记-第4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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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淑妃娘娘看他,微吸了口气; “再差人出去查查; 誉王早前是不是就认识她。”
  那公公领下命来,自然派人去查探这事儿。这事儿说起来不十分机密; 有心要查的; 尽数查得出来。两年多以前; 誉王带病南下剿匪,路上救了个小尼姑,两人颇为暧昧,军中的人都知道。后来又有带小尼姑南下查案的事情,虽行动隐秘些,到底不是全然不叫人知道的。
  外头把消息打听了出来,递进宫来传到淑妃娘娘耳朵里,她也就心下了然了。得知消息后,她心里自有百般思虑,却都按下不表。平日间又有意多瞧瞧那丫头,偶或还会叫到面前来说说话。横竖这丫头不招人讨厌,看得懂别人脸色,做事利索有分寸,便又抬举了两回,弄到房里服侍。
  青菀对淑妃娘娘的抬举感到心间惶惑,却不敢多问。依她想着,怕又是要算计了她与老皇帝的事情。做人奴才的,就这个不好,无法掌控自己的命运。之前跟着净虚,样样事情都保她,是以没这担心。眼下是不成了,只能随波逐流罢了。
  此后,青菀便日日心里都有忐忑。但等了好些日子,并未见得淑妃娘娘再有什么动作。她又稍稍把心揣回肚子里,想着只要不让她再往上抬抬,能够服侍到皇上,都没什么所谓。这会儿干的活比之前还轻松些,更没什么大事,也得脸儿,算是不错的了。
  她没想过安稳,然确实在紫宸殿安稳地做了一气小宫女。大半年的时间,无有什么大事发生在她身上。她每日间干自己的活,吃自己的饭,得三两可说话的人,算不上亲近也算不上疏远。
  而后,在这紫宸殿也能听到前朝的不少事,譬如,容阁老去世了,皇上没有让魏阁老做首辅,反而推了个文渊阁里不那么起眼的一个大学士。又譬如,皇上经过其后又发生的数桩事,对太子越来越不满。那亳州水坝的工程一直无有进展,也算其中一件。他絮叨起太子只有虚才,实在不成大器。
  埋怨多了,大约太子心里也不舒服,便与老皇帝之间生了嫌隙。后来竟又起了谋逆之心,要夺皇位。在秋日围猎之时,谋害皇上不得,又动兵造反。这是最了不得的大事儿,皇上气得重疾加身,再没犹豫便废了太子。
  事情是这么个事情,然其中掺杂多少算计,青菀无从得知。她听来的这些,且不知其中有几分真假。后宫不得妄论朝政,大家暗下来说说过了嘴瘾,也就罢了。青菀大约只瞧得出来,淑妃娘娘脸上的神色是越发明亮了。
  入了冬,皇上身上的病好了一阵。这会儿再也不去永和宫了,无趣的时候来紫宸殿坐坐。他与淑妃娘娘说起太子,无不是痛恨不已的语气。想当初对他有多宠爱,现下便对他有多怨恨。这是嫌他活得太久,这就要篡位了?
  淑妃娘娘说些宽慰的话,不伤大雅。心里却又有许多自己的盘算,都为自己的儿子。她探过皇上的口,得知他并无再立太子之意,心里不免就有些不痛快。她这一辈子,希望都在誉王身上。与皇上算什么呢,横竖不是夫妻。
  她跟皇上的时间不短,但真正算在一起的日子,加起来怕是月余也不到。后宫嫔妃众多,绿头牌翻到谁,才会要谁侍寝。皇上进后宫的次数本就不多,又要遵行雨露均沾的话,怕是有的嫔妃的脸都记不住。他们之间,没有情分。
  然每回皇上来紫宸殿,青菀都要忐忑上整整一日。她不知淑妃娘娘心里想的什么,更不知道他们之间的种种事情。怕只怕波及到自己,叫人拿去做一枚棋子,那又得是一场悲剧。她不想为老皇帝生儿子,更不想陪老皇帝去死。在这紫宸殿,大约是最好的归宿。
  这种忐忑一直持续到腊月初二,在皇城震天的痛哭中,消散殆尽。病情渐愈的老皇帝,居然死在这个寒天里,连除夕也未过得。死得也十分不体面,据说是后宫三人同时侍寝,致其劳累而亡。这中间又有什么故事,青菀等这样的宫女都不能得知。
  而后前朝经历一番极大的动荡,在皇位继承的事情上闹翻了天。等青菀在后宫听到确切消息的时候,六王爷许礴已经摆脱了王爷的身份,坐上了那个宝座。这场事件中,死了多少皇子,殿宇间流了多少血,她尽数不得见。
  在许礴做了皇上后,之前的皇后被指认安排三人同时侍寝害死皇上而被软禁。废太子早成了刀下亡魂,魂归天际。皇子里除了坐上宝座的六王爷,还有十三王爷留了下来,被许礴封个闲王,送去了渭州,无诏不得出渭州地界。
  继而顺沿的,原先的誉王妃魏宝珍被册封为皇后,其他侧妃庶妃一应得了位分。前朝官员洗牌,魏阁老顺利坐上了首辅的位子,一时间权倾朝野。自己的官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不说,闺女也是一国之母,可见一斑。
  淑妃娘娘被封做了皇太后,也搬去了慈宁宫居住。青菀与其他身边服侍的小宫女一样,打起包裹行囊,跟着搬去慈宁宫。耳边还是有许多事情在发生,却都与她没有关系。她只想着,过了这新年,她二十一了,已然是老姑娘了。
  皇城的天,晴时仍旧很蓝。她再想起许礴,他已不是那个王府里呆着的六王爷。天变了,黄袍加身,成了天子。以前若还觉得尚能亲近,这会儿便觉得,这人再也不是那人了。可是不是那人,又有什么关系?横竖,和她没有关系。
  皇城动荡三五月不曾安稳下来,青菀这厢过得却是一直波澜不惊。直到春风四起,烟柳如雾,才生出些事情来,却说不出是好事还是坏事。那管事的太监来找她,说是分派她到别的地方,都安排好了,赶紧着打了包裹过去,差事等着她办呢。
  青菀还有些迷迷瞪瞪的,却还是去打了包裹,又与紫宸殿里大太监说了一声,便跟人走了。她这种地位的人,也不必去和淑妃娘娘告别。小角色,谁还放在心上不成?然她不知,却是真真儿叫人放在心上了。
  她被分去了御前伺候,是人人称羡的差事。日日跟着皇上服侍,这是最有头有脸的。这宫里上下,谁看见了不得恭恭敬敬叫一声姑姑?可是她何德何能呢,宫里的其他人不明白,暗下来揣测,也说不出什么来。
  皇后魏宝珍都觉稀奇,给皇太后请安的时候就试探着问了,问她,“她是什么人呢?皇上亲自点了名的调到御前去。”
  皇太后心里门儿清,却又在魏宝珍面前装憨,说:“这才多大的事情,本宫能盯着不成?你若不踏实,自个儿多注意些就是。”说罢了又转了话题问:“皇上那边儿怎么样,还是不往后宫里去?”
  魏宝珍脸上闪过一瞬的尴尬,而后掩饰得也快,笑着道:“皇上才登基,前朝的事情多得不得了,哪里顾得过来这个?”
  皇太后面露深思,“这不成啊,总要有子嗣才行。”
  魏宝珍如何不知道这个,可皇上好些年不碰府上的女人,叫她有什么办法。这会儿又是为了叫皇太后安心的,嘴上便说:“许是这些个老人都瞧腻了,等过些日子,前朝后宫都安稳下来,母后帮皇上选些秀女上来。”
  皇太后中意这主意,自然应下,却也不忘嘱咐魏宝珍,“你也得哄着皇上,但凡生下个皇子来,就是太子,你不明白?”
  魏宝珍应声,她怎么不明白?可这岂又是明白不明白的事儿?皇上不上她的床,还能喂了药拉去不成?老皇帝怎么死的,就是死在这件事情上。这是大忌讳,想也不能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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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厢青菀被抬了地位,住的地方也好了许多,单给的一间小院子,手下领几个宫女。好在她之前在净虚手下算是最得脸儿的,也不算干不来这事。端起来,也总有几分样子。只是兜兜转转还是绕到了许礴面前,每每端茶倒水或者旁侧立着,总要偷瞥他的脸,觉得,命运弄人啊!

  ☆、57|文德殿01

  宫门落锁; 皇城的夜晚一如往昔,从喧嚣归于宁静。青菀在御前服侍了一个月,每日间总有不规矩要拿眼暗瞥许礴的时候。到底是做了皇上的人; 与以前大不一样。以前许礴在她面前多少有些不正经; 而现时; 与她半句闲言也未曾说过; 好似从不认识一般。
  青菀对于这样的情况也无不适,甚而觉得十分轻松。每日里服侍他吃喝诸事; 略略谨小慎微,得一方安稳。她原本觉得自己被调到御前; 皇太后那里多少会有些不高兴; 然而也并没有。想来也是了; 她这么个不起眼的人; 值得谁费心去?
  而许礴每日间确实十分忙碌; 刚接手的朝政,事情颇为繁多; 每日都要在案前坐长达六七个时辰,对于别的事情顾念不上是极为正常的事情。他把青菀调到御前来,自然是出于庇护的心思。心里又念着不能叫自己的母后不畅快; 是以对她倒也无有什么主仆外的举止。除了这两点; 心里又顾忌另一点,知道这丫头心不在自己身上; 不愿再做那强求的事情; 没什么趣儿。
  每日间感受到她的目光在自己身上逡巡; 也有想抬起头来看她的时候。然而手下朱笔稍顿,想想也就作罢了。到底是能把对她的感觉控制下来了,而这般沉稳,却不知是好是坏。现时也没有那时间去多想,搁着罢了。
  除了朝政与这桩事,皇太后也来与他说后宫子嗣的事情。早前他做王爷的时候,每回见着了也都是说两句的。这会儿做了皇上,这就成了不得不说的大事。皇太后手上的护甲换了又换,这会儿小指和无名指上又戴副新的。玳瑁珠花,繁复富贵。
  她与许礴说:“皇宫没有子嗣,这怎么成?你这会儿是刚登基,没人在意这事儿。可时日一久,都是要提起来说的。后宫不稳,前朝也要受影响。这些事情,你都要明白,不是耍性子的时候!”
  在这事上,许礴确实有些耍性子,不愿屈就和那些个女人再卿卿我我。但又不能在皇太后面前承认,只得说:“母后也知道,儿臣才登基这点时间,还有许多事情未曾上手。这个时候,哪有心思考虑这些个。”
  皇太后这会儿可不认这个,只道:“早前说是为了大业,这会儿大业成了,又说朝政缠身。你当你母后真好糊弄?你也甭推来推去的,今晚就搁下手里的所有事情。翻个牌子,往后宫去瞧瞧你的妃子们去。若是不喜欢,过几日我给你张罗,再选些个上来。”
  许礴还要再说什么,都叫皇太后拿话挡了回去。晚上叫后宫的人侍寝这事儿不能推,必须得去。那厢又叫了大太监祈安过来,对他说:“这事儿就交给你,皇上若还呆在文德殿辛苦,拿你是问。”
  这就不好再生扛了,到了晚上,他还在案前勾红批,那祈安就捧了牌子到他面前。皇太后撂下话的,今晚必须得往后宫去。许礴手拿朱笔,偏头看看那盘子里的绿头牌,到底是把笔放下了。他后宫里有几个人他都不知道,翻牌子也是混扯。索性也就不翻了,与祈安道一句,“去皇后的永和宫吧。”
  梳洗前要梳洗一番换身衣裳,搁下繁忙的情绪。青菀来服侍他,端端正正的和其他宫女没什么区别。许礴洗浴从来不要人服侍,是以青菀便在屏风另侧站着。干净的衣袍挂在屏风上,盖住半截灯光打下的投影,里头水声哗啦。
  青菀忽而想起那年和他下扬州,一个木桶里洗了澡。那一晚没做什么好事,坏事却也做得不彻底。一想起来,少不得耳根后就要发烫,自顾清一下嗓子。
  她正兀自想得出神,忽听得里头人说话,“我今晚去永和宫就寝。”
  青菀一愣,不知他为何突然说这个。一个多月来,他没有和她有过闲语,只拿她做个身前服侍的奴才。这会儿开口说了,说的居然是这个。她心不自觉往下沉了沉,也不知因何。情绪有些提不起来,半晌哑着声儿应了句,“哦。”
  许礴洗罢了,从桶里出来,擦干身子扯过屏风上的袍衣套上,又在那侧说话,“你若不想呆在宫里,过些日子我手上闲了,便安排你出宫去。”他想着宫里人多复杂,人心险恶,处处算计,并不是好地方。她心里装着的那个人又在外头,应是想出去才是。
  然听着这话,青菀心又不自觉往下一沉。她双手交握在身前,摩挲手指,嗓子间越发觉得干,半晌又挤出一个字:“哦。”
  许礴穿好了里衣,正从屏风后过来。看见她低头在屏风下站着,心里又漫上些冲动。到底是忍下了,与她说:“给朕更衣吧。”
  青菀领命,拿了中衣外衫并腰带香囊披风等过来,一件件给他穿戴上。之前给他更衣,他也就站着,目光偶或看看她,大多时候落在别处。她在心里嘀咕,男人果然是善变的,之前没脸没皮的那个样子。忽有一日换了身份地位,什么都变了。
  她这么想着,心里生出些懊恼,帮他系腰带的时候忽而手上使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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