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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金玉暖-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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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请公主罚奴才吧,奴才甘愿受罚。”他给我磕头,磕得很响。

    “我没法原谅你,不是因为你做了这样的事。而是你辜负了我的信任,辜负了我们这么多年的情分。”我看着他湿漉漉的脸,狠下心说,“陆有之,你走吧,随便去哪里,不要再跟着我了。”

    他猛地抬起头,张着嘴看我,眼泪噼里啪啦地往下掉,“您……您不要奴才了?”

    “不是不要,是不敢要。”我把手里的信放在他的书桌上,“赶紧烧掉吧,不要被王府里的人看见。不然我保不了你的命。”我往前走了几步,又折回来把头上的一支簪子取下来给他,“我平常不用钱,这簪子应该能换些银子。你,好自为之。”他怔怔地接过去,我再不看他,大步出了他的屋子。

    我觉得胸闷,走了几步,脚下就虚浮起来。我又怒又悲,觉得心口有一只猛兽在嘶吼着,浑身都难受。

    然后,我向前一栽,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我睡了很久。依稀听见轰隆的雷声,好像还有雨水噼里啪啦的声音。炎凉的暴雨我领教过,像是指粗的鞭子。迷迷糊糊地醒转,看到床边安静地坐着一个人。拿背影对着我,好像在想事情。

    我伸手扯了扯他的腰带,他转过来看着我。

    “悠。”我要起来,他伸手按着我,“别动。”

    我的一口气憋在喉头,难过,心酸,还有失望都往心上翻涌。我侧过头,眼泪就控制不住地落在枕上,晕开温热的水渍。

    “暖暖。”李悠伸手过来,擦我的泪。

    “我父皇,我爹……”我哽咽得不成声。父皇那么疼我,到了现在,我还是说不出他的一个不好来。

    他把我抱起来,紧紧地圈着,什么话都不说。

    电闪雷鸣,风雨交加。墙上映着狰狞的银光。

    “对不起……”我回抱他。好像两个受伤的人相互取暖。

    “不要说对不起。”

    “可是……”

    他安抚似地拍我的背,脸上的表情淡淡的,说不出悲喜。闪电的银色光影投在他的脸上,变换着各种图案。他用最平静的口气说,“他是帝王,而陆有之是他训练的人。暖暖,你要学会看清这样的现实。皇家的人,都是可怜人,每一个都有自己的无奈。亲情,友情,爱情,都是皇权下的祭品。”

    我心中一紧,抬头看他,“你,都知道?”

    他点头,依然从容。

    “那你为什么……”

    “暖暖,还记不记得皮皮?”

    “恩。”

    “我曾说过,它是一匹好马,因为他尽了忠,让我及时找到你。”李悠抚摸我的头发,“陆有之没有做错,他也只是尽忠而已。何况你们十年相伴的光阴,不可能消失。暖暖,不要逼自己。”他捧住我的脸,指腹摸索着我的脸颊,“在我的身边,永远允许你做最真实的自己。因为,我有能力守住自己所爱的。”

    我闭上眼睛,几滴泪从眼角落了下来,而他温柔的吻印在我的眼皮上。

    我狠了狠心说,“我不会原谅他。”

    “是吗?”他站起来,“既然你这么说了,那我就派人去杀了他。老实说,我想这么做很久了。”

    “不!”我连忙拉住他的袖子,“悠,求你别杀他!”

    他低头看着我,“他在雨里跪了很久,赶也赶不走。还求我杀了他,只要不迁怒于你。”

    我贴在他的手背上,不说话,心却已经飘到了雨中。

    “我的暖暖,懂得把自己有的东西跟别人分享,还赤忱地尊重所有的生命。”

    “你赢了,我说不过你!”我找鞋子下床,跳起来亲了他一下,“日后千万人,我也只记得你这份好。悠,谢谢你。”

    

蹴鞠

雨下得太大,天地间像蒙着层水雾似地。

    我站在廊下,看着跪在雨中的小陆子。他浑身都湿透了,双手握成拳按在大腿上,低头跪得笔直。嘴里还念叨着,“求驸马杀了奴才,求驸马杀了奴才。”

    四周的长廊围着很多看热闹的人。年轻人的好奇心总是多一些。而各房的管事通常会把他们都赶回去。可没过一会儿,他们就又溜出来看了。

    我要往雨里走,手臂被人拉住。

    然后一件披风盖在了我的身上。

    李悠打开伞,手里还拿着一把,揽着我往雨里走,一直停在陆有之的面前。陆有之慢慢地抬头看我们,眼睛肿得像两个大灯笼。一见我,就抱着我的腿,声若游丝,“奴才,奴才不走。奴才是公主的人,这辈子都不离开公主。如果……如果公主不要了,就杀了……杀了奴才吧。”

    李悠把雨伞递给我,我撑起来,为陆有之挡雨。十年来,陆有之为我挡了无数的雨,这一次,算是我还他。

    “公主……”他依然抱着我的腿,呜呜呜地哽咽起来,“奴才对不起您和驸马。”

    “陆有之,驸马说你没错。你是父皇给我的人,你自然听命于父皇。我也知道你没错。但是,我不能将驸马,将陇西王府,还有炎凉城的百姓置于皇权的争斗中去。所以,如果你依然要向父皇禀报,自然有父皇允你的好处,但我也绝不敢再留你。若你打算只做本公主的小陆子,你本来应该有的东西,可能就没有了。但,本公主会留下你,也必定竭尽全力护你周全。现在,你自己选。”

    陆有之抬起头来看我,抿着嘴唇。我知道,我这是要让他与父皇为敌。对于一个普通人来说,与皇帝为敌,无异于与天斗。

    “暖暖。”李悠揽我的腰。

    “不行,他必须做选择!”

    半晌,陆有之匍匐在我面前,“奴才,选您。”

    我蹲下来,伸出手掌,“承君此诺。”

    小陆子伸手“啪”地一声击上来,“必守一生!”

    我松了口气,伸手把他扶起来。他的嘴唇已经青紫,人还没站稳,就晕了过去。

    “啊嘁”我打了个喷嚏,裹着薄毯子坐在椅子上。李悠不时伸手探我的额头。他的手背很暖,我索性就把脸贴在上面蹭着。

    托杜外公坐在小陆子的塌边给他把脉。说是把脉,但时不时地找各种借口转过头来看我们俩。最后,李悠冷着脸说了一句突厥话,托杜耸了耸肩,终于专心地把脉了。

    “没什么大碍,受了些凉,身体底子好,用不了多久就会好的。”

    托杜执笔写药方,一边写,还一边用突厥话跟李悠快速地交谈着。

    我忍不住说,“喂,你们不要欺负汉人行不行?”

    托杜冲我笑,“这话嘛,只能悠儿听,小画堂你听了没有用。”

    我看李悠,李悠果然不说,还伸手推了推我的脑袋。

    “夜深了,赶紧回去休息。”托杜居然推我们两个出门,“悠儿,小画堂也受了凉,赶紧让厨房炖点姜汤,要喂着喝。还有刚才说的那个方子,记得试试。还有还有,抱着回去,抱着回去啊!”

    说完,“碰”地一声把门关上了。

    我狐疑地看着门纸上的影子,不知道外公在打什么算盘。李悠忽然就把我抱了起来。

    “嗳?”

    某人很镇定,“外公说的。”

    我无语。你像是这么听话的人吗?

    炎凉入夏了,天气酷热起来。我爱出汗,一个人呆在房间里的时候,总是穿得很轻便。李悠变得很忙,常常半夜被小东叫走。有的时候,我们正温存着,突然被打断,我难免火大。所以最近小东看到我,都绕着走。

    小陆子搬了很多的冰块,站在书桌前拼命给我扇。

    起初,他不敢说话,也不敢看我,我们之间好像生了芥蒂。加上他因为风寒引起的喉咙发炎,整个人变得很沉默。

    后来被我呼来喝去了几次,又踢了几脚,也渐渐放开了,慢慢地恢复成以前的样子。

    而整个陇西王府的人,也不再把他孤立起来,闲来,他也会被各房的人叫去聊天,喝几口小酒什么的。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有人推门而入,待她站定,我惊喜地叫道,“那云?”

    “画堂!”那云走过来,跟我互相抱了抱,我高兴地说,“你怎么来炎凉城了?”

    小陆子给她递水,她猛地灌下去一壶,“别提了,离家出走。”

    “啊?”

    她径自坐下来,气呼呼地说,“我上次不就开个玩笑说要嫁给老谷浑王么?结果我父汗记住了,说老谷浑王恐怕不行,但是老谷浑王那个儿子可能不错,硬要我嫁!”

    “你被逼婚了?”

    “可不是!我要嫁给英雄,我要嫁给勇士!巴里坤那个笨蛋,连我都跑不过,怎么可能娶我!”那云把桌子拍得直响,“悠呢?快叫他来救救我。”

    那云话音刚落,门口的光线就被一个庞大的人影挡住了。我转过头去看,只见一个长得五大三粗的突厥男人走进来,每走一步,好像屋子都在震动。他只有头顶有一片竖起来的头发,下巴上留着胡子,一只胳膊是我的一条腿那么粗。据目测,可能还不止。

    “救命!”那云躲到我的身后。

    我看着走过来的男人,努力咽了咽口水,“这位大哥……”

    男人一张口就是突厥话。我根本听不懂,他逼近了几步,小陆子连忙挡在我们的前面。男人拍自己的胸膛,肉被他拍得啪啪作响。那云要真嫁给他,新婚的第一夜还不就得被压死?

    我和那云抱成团,小陆子也吓得不轻,男人吼声震天,凶神恶煞,我们三个都招架不住了。大喊救命。

    最后,还是李悠赶来,救我们三个于水火之中。

    巴里坤一见李悠就笑了,互相碰了碰肩膀。李悠抬手,他就乖乖地坐下来,双手放在大腿上,像学堂里认真听课的小孩子,顿时乖顺得不行。我和那云目瞪口呆,连忙都躲到李悠的背后去。

    这下可找到靠山了。

    李悠和巴里坤交谈了一会儿,回过头来,“云儿。”

    “你别劝我了,我不要嫁给他,就是不要!”那云一梗脖子,“我和蒙塔,已经……已经定了三生之盟,除了他,我谁也不要!我们还已经……已经……”

    李悠皱眉,眼神清凌,这就表示他不高兴了。

    那云也颇为忌惮李悠的脾气,口气缓和下来,“悠,你劝劝父汗吧。不然让外公去也好。”

    “眼下,新的安西都护府将军还没有上任,突厥和龟兹随时可能发生大战。这些你都知道。”

    “他们爱打战,关我们什么事?我们是真心相爱的啊!大不了,我不做突厥的公主,蒙塔不做龟兹的王子!我们浪迹天涯去。”

    “胡闹!云儿,突厥最强的铁骑在谷浑王手里,你应该知道可汗这么做的用意。此外,蒙塔还有可能继承王位。”

    “见鬼的国王,谁爱当谁当!”

    “儿女私情与国家大事的轻重,你要懂得分清!”

    眼见着他们两个要吵起来,我急忙劝解,“你们先别吵啊。这件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吧?比如,跟巴里坤好好商量一下,让他主动放弃……”

    “巴里坤不会放弃。刚刚他说了,能娶到突厥第一美女,是家族的荣耀。他会不惜一切代价争取。”

    那云不说话了,一滴泪挣在眼角,楚楚可怜。

    我看着她,想起当初被父皇告知不能嫁给谢明岚的自己,一时之间也跟着难过起来。老天是眷顾我的,我没了小白龙之后,还给了我李悠。可是那云和蒙塔,那云和巴里坤之间,显然不是我们这回事。

    我拉李悠的手,李悠淡淡地摇头。他虽然宠爱我,但是有他自己的处事原则。

    恰巧这个时候,托杜外公走进来,那云便跑过去,扑进托杜的怀里,“外公,我不要嫁给巴里坤!”

    托杜拍着她的背,“好,那云说不嫁就不嫁。我的乖孙女,别哭了啊。”

    一旁的巴里坤看到托杜,瞪大眼睛,像看见天神一样,对着托杜虔诚地拜了起来。他们又开始说突厥话,李悠小声地给我翻译。

    “悠,那云为什么也叫托杜外公?”

    “外公本来就是那云的外公。也是诺力的外公。”

    “……巴里坤好像怕他?”

    “整个突厥都怕他。外公是草原上最传奇的统阿。年轻的时候,曾赤手,同时杀死三只吊睛白虎。而仅有的两个女儿,一个嫁给可汗,一个嫁给了谷浑王。”

    我努力咽了咽口水,看托杜脸上那慈祥和蔼的笑容,忽然就品出了不一样的意味。原来外公是个高手,还深藏不露啊。

    我虽然听不懂突厥话,但看到巴里坤一直摇头,显然连外公的面子也不给。突厥人的个性就是这样,尊敬是一回事,原则又是另一回事了。

    谈判陷入了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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