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门长女-第17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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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头尖利,行路极难,好在路程甚短,不过是数十步。
一脚踏上平缓地面,顾玉青顿时被眼前景象震骇的面色素白,手脚冰凉,不禁结结实实打了一个寒颤。
拉车的马儿被人齐脖子一刀砍死,只筋骨相连,脑袋尚未彻底脱离脖子,只耷拉在一侧,悬在马儿前腿,脖颈处,鲜血汩汩直流,浸染红了一片脚下草地。
许是靠着树的缘故,那马儿虽死,却并未倒下。
车夫倒在马儿脚下,身上一片殷红血迹,不知死活,一眼看到他,顾玉青忙道:“快去看看是不是还活着!”
吉祥扶着顾玉青缓缓走过去,如意则是几步奔去,弯腰俯身,探手在他脖颈处一摸,紧绷的小脸倏地一松,转头说道:“小姐,活着。”
顾玉青登时大喘一口气。
人没死就好。
如意继续检查那车夫,片刻过后,起身回禀已经行至面前的顾玉青,“小姐,没有受伤,大约是被吓晕过去的。”
一面说,一面指了身侧断了头还屹立不倒的马儿。
顾玉青嘴角一颤,这样的场面,被吓晕过去,实在正常,“叫他醒来。”
如意弯腰,在马夫人中处用力一掐,随着一个月牙落在他唇上方,马夫嗯哼一声,幽幽醒来。
颤抖的睫毛起起伏伏,终是睁开一双涣散着惊恐的眼睛,一眼看见顾玉青,堂堂七尺男儿,竟是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大小姐!”
如意本欲扶他起来,怎奈他双腿瘫软根本站都站不住,浑身如筛糠一般的抖着,只好将其拖到一边树旁,让他倚树而坐,为了不冲撞了顾玉青,如意拿出自己的帕子,替他擦了擦面上乌糟糟的血迹。
许是如意动作柔和,许是因为见到主子,他情绪总算渐渐平稳下来,几个大喘气过后,呼吸慢慢匀称。
“发生什么了?”待他镇定下来,顾玉青问道。
明明害怕,可还是忍不住转头朝一侧马儿看去一眼,马夫吸了吸鼻子,说道:“正走着,忽的从树上越下两个黑衣蒙面人,二话不说,提刀就朝马儿砍去,马儿受惊,登时腾空扬蹄,奴才愚笨,眼见如此,害怕它掀翻马车,慌乱之下,唯有将马车套子解开。”
顾玉青颔首点头。
面对如此惊变,他能做到这一点,已经实属不易。
说着,马夫嘴皮一抖,“奴才才将马儿解开,那两个黑衣人便一前一后,拖起车厢,直直朝前扔出去。”望着眼前不远处的石头陡坡,马夫舔了舔发干的嘴唇,满心后怕,继续道:“奴才眼见如此,当时是要追出去的,只是有个黑衣人在奴才后脖子处劈了一掌,奴才就晕倒过去,什么也不知道了。”
随着他话音儿渐起,顾玉青一直氤氲着雾气的眼底忽的厉光一闪,一双眼睛微微眯起,长而卷翘的睫毛将眼睛半遮半掩,让人看不清眼底神色。
阳光透过头顶树叶稀稀落落照下,羽睫便在她的眼睛下放投出两片阴影。
吉祥如意眼尖,一眼瞧到顾玉青神色变化,多年的相伴让她们明白,小姐这是对眼前马夫起了怀疑。
登时,吉祥朝顾玉青靠近一步,如意则不落痕迹的走到马夫背后,两人皆是蓄势待发的样子。
顾玉青审视的看着眼前马夫,惊慌过后,心绪早就恢复平静,声音清冽如霜,问道:“他们杀了马儿,把我推下石头陡坡,却只是一掌劈晕了你?”
马夫顿时眉尖一颤,嘴皮抖了几下。
顾玉青冷眼一笑,“难道他们是等着你醒来回赤南侯府报信儿?”
马夫闻言,肩膀一阵抖动,低垂的眼珠几次转动,抬头,张着干巴巴的嘴,说道:“大小姐难道怀疑奴才?奴才一家祖祖辈辈服侍赤南侯府,奴才的爷爷更是当年跟着老侯爷打过仗的,奴才怎么会骗大小姐!”
顾玉青闻言,“嗤”的一声冷笑,“得了吧,连顾玉禾都能是我的假妹妹呢,又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语毕,一双眼睛顿时迸射出如刀的幽光,身子向前一探,弯腰将马夫带着血迹的下巴用食指勾起,一双眼睛直盯他的双眸。183
第三百四十三章 先审
顾玉青冰凉沁骨的指尖温度通过下巴,登时袭遍他的全身,不自觉狠狠一个激灵,马夫将视线挪开,不敢去看顾玉青的眼睛。
手指微微用力,顾玉青捏着马夫下巴的骨节渐渐变白,不知是吃痛还是畏惧,马夫顿时身子一瘫,向后倒去。
顾玉青厌恶看他一眼,松手起身。
好在此处距离祖宅并不算远,纵是徒步走过去,也不过是半个时辰的路。
指了马夫,顾玉青吩咐:“用马上缰绳捆了,拖到祖宅再说。”
如意领命,转身而去,吉祥则是焦灼瞧了一眼前方路面,此时正是晌午,虽是入秋,但秋日的太阳,正午时分比夏日都要毒辣,正是晒熟庄稼的时候。
这样大的太阳,小姐怎么经得住,更何况,这路面怕是早就被烤的滚烫了。
“小姐,不如奴婢带了他先行回祖宅,小姐和如意且先在林间阴凉处歇息,等奴婢来接。”吉祥询问道:“太阳这样大,小姐又要生病!”
顾玉青顿时心头一暖,却也跟着失笑,分明自重生以来,她从来没有生过病的,让她这话说的,好像她是个病痨似得。
不过隐约记得“天机”曾说过,她少了三分魂魄,身体自然要比旁人弱些。
但她能吃啊!
每日饭量那么大,还顿顿不离肉,只怕再弱的身子也补起来了吧!
顾玉青摇头,“不必了。”
她心头牵挂萧煜,只想速去速回,明知神玉闹着要来丰台看花实则是在给她下发任务,这里或许又有什么事情在等着她,可因着心有所念,到底忍不住腹诽神玉可恶。
眼见顾玉青坚持,吉祥如意无法,只得一行人上路。
折了林间树枝,吉祥编了三个草帽,三人各自戴上,好歹能在头顶遮出一片阴凉来,免得受暑。
至于马夫,且让他被太阳烤着吧!
吉祥又另外攀了许多茂密枝叶,一路举在顾玉青头顶。
说是枝叶,可她手里握着的,简直就是一棵移动的小树,一路走来,顾玉青整个身子都被阴凉遮蔽,丝毫感觉不到热意。
只是心疼吉祥受累,几次令她将手中枝叶扔了,她只佯做听不见,几番下来,顾玉青也干脆就任由她了。
今年夏季雨水充沛,路边田中,庄稼长得密密实实,油绿油绿,邻着路旁的一溜玉米,个个棒粗子足,颗颗饱满。
因是正午,田中并无什么劳作村民,只知了不断叫着,烈日下,愈显聒噪。
一路走去,终是在顾玉青腿脚酸软,脚底磨起七八个血泡的时候,一行人抵达祖宅,眼见顾玉青就这样走着进来,惊得院中做事的下人顿时丢了手中活计围了上来。
“大小姐,出什么事了?马车呢?”
不及顾玉青回答,吉祥忙挡开众人,吩咐道:“赶紧烧水,走了一路,大小姐要先洗漱一下。”
闻言,负责厨房的婆子忙跳脚离开。
走了一路,定是饿坏了,澡要洗,想必饭也要吃,这毒辣辣的日头低下,走了那么久,为免中暑,那婆子特意在饭菜中加了些草药进去,祛热解毒,附近村民下地干农活,最是离不开这个。
吉祥扶着顾玉青进屋,如意则是带了马夫走到一侧石桌旁,安等顾玉青洗漱完毕,出来审问。
弯腰顿下,为顾玉青拖鞋褪袜,鞋子抹掉,一眼看到顾玉青脚底素白的袜子上殷红的血迹,袜子已经黏在她脚掌的皮肉中,吉祥登时失声叫到:“天!小姐,路上一定很疼吧,怎么不说?”
顾玉青摇头浅笑,“傻丫头,不过是起了几个血泡,小时候贪玩,赤脚满院子跑的时候又不是没有起过,根本不疼的。”
吉祥一面将袜子小心翼翼褪下,一面道:“那怎么能一样。”
纵是尽力轻柔,可袜子扯动磨破的脚掌烂肉,钻心的疼袭来,顾玉青还是忍不住面色一白,为了叫出声让吉祥担心,当即咬住下唇。
“小姐,忍着点,奴婢要把这袜子褪下来,扯动皮肉,一定很疼……”吉祥说着抬头去看顾玉青,一眼看到顾玉青煞白的脸上挂了豆大的汗珠,顿时心狠狠一抽,眼泪扑簌簌就落了下来。
“小姐,疼就叫出来,会好点!”手上动作再不敢用力,只一寸一寸小心翼翼将其撕下。
顾玉青摇头,“快点扯掉,你这样拖拖拉拉,我才会疼。”
“真的?”吉祥狐疑看向顾玉青。
当然是假的,猛地扯掉,必定会连脚掌肉皮一起扯落,可顾玉青不忍心吉祥这样自责痛苦,哭的眼泪鼻涕一起流,点头说道:“自然是真的,你在磨蹭,我真是要疼死过去了。
吉祥当即点头,“好好,小姐忍着点,奴婢一下将它褪下!”说着,手上力气一用,登时一双血淋淋的袜子从顾玉青脚下几乎是被剥落下来,扯掉她脚底一片烂皮,露出模糊血肉。
疼的顾玉青当即倒吸一口冷气,生生打了个哆嗦。
“小姐……”吉祥哭的眼睛几乎要睁不开,心疼的看着顾玉青的脚掌,又看她青白的小脸,恨不能替她受疼。
一阵钻心的疼散去,顾玉青抿了抿发白的嘴唇,笑道:“傻丫头,还这样傻愣着,不赶紧去拿药!”
吉祥闻言,这才怔怔转身出去,不过片刻,气喘吁吁拿了三五个小白瓷瓶儿进来。
赤南侯府是武将世家,不管是老宅还是京城府中,总是背着最好的外伤药。像顾玉青这样的伤,于她这样的闺阁小姐,自然是了不得的大伤,可于沙场将士而言,这算什么!
药粉洒在伤处,没有刺激的疼痛,只清清凉凉,还带着些许麻麻的感觉,不消片刻,疼痛便倏忽不见。
只她这样子,脚是不能落地了,更不要说沾水洗澡。
吉祥只打湿毛巾替她将身子细细擦过,因着马车都没了,自然也没有替换衣裳,只好从祖宅里翻出去年留下的旧衣衫,姑且穿上。
收拾整齐,吉祥招呼两个婆子进来,将顾玉青背到正屋大炕上,“小姐,是先吃东西,还是先审他?”
隔着明净窗子,顾玉青幽凉目光投向院子里的马夫,凛冽说道:“先审!”183
第三百四十四章 揭穿
吉祥得令,转头出去,顾玉青却是忽的想起另外一件事。
记得萧煜曾经说过,给她派了暗卫随身相护,怎么今日出事,却不见暗卫出手呢?
暗卫,顾名思义,暗中守卫,素日并不露脸,只遇上危险才出手。
难道是觉得,她方才遭遇并不算是值得他们出手的危险?还是说,随着端王被除,楚天锗被灭,萧煜已经将那些暗卫收回了呢?
最后一种猜测才冒出心尖,顾玉青便笃定否决。
纵是对情况一无所知,可顾玉青心里坚信,萧煜若是将其裁撤,必会提前告知她的。
那么,仅剩唯一一种可能,那些暗卫,大概是出事了。
思绪及此,顾玉青端着茶盏的手不禁一抖,几滴滚烫的茶水飞溅而出,直直落到她的手背。
滚烫的温度造成针扎一样的疼,将顾玉青从思绪中拽回现实,刚好吉祥如意带了马夫进门。
一路烈日下灼烤,他早就渴的嗓子冒烟,嘴皮上几处龟裂,暴起干皮,像是经久不见雨水的田埂。
一进门,看到顾玉青手中茶盏,不禁伸出舌头舔了舔嘴皮,吞下一口几乎等于没有的口水,可撞上顾玉青如寒霜般的目光,登时脖子一缩,将头垂下,两只手置于身前,绞来绞去。
冷眼瞥过马夫,轻吹茶盏浮沫,呷一口热茶,半靠在身后高高的锦被垛子上,羽睫半掩半合,不动声色的打量着眼前人。
他是顾家的家生子,素日尚算的上老实,为人胆小怯懦,从未生过事,嘴也算严,前世今生,顾玉青出门都是由他驾车,从未出过什么纰漏,更没有将其行踪透露过分毫。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今日却是满嘴谎话。
深邃的目光含着浓浓的审视,空气在顾玉青的沉默中,一寸一寸开始凝固,寒意渐起。
马夫经不住这份气势,不禁打了个冷颤,一颗心紧紧缩成一团,颤抖间,忽的一样东西从他腰间直直落下,“哐当”一声,砸在地板上。
这突如其来的响声,倒是把他自己吓得嘴皮一抖,面色徒然素白起来,低头瞥了一眼地上物件,抿抿嘴,想要弯腰去捡,却又不敢,只低声诺诺说道:“大小姐……”
“那是什么?”顾玉青目光从马夫身上挪开,落到地上的物件上。
吉祥弯腰,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