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三生劫成灰-第10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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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素素……”

　　　　看着她从远处走来，流煞眼里流出哀伤和心疼。

　　　　“流煞……”

　　　　她唤流煞，语气轻飘飘的，快让人听不见。流煞看着她，跟她一起疼起来。

　　　　早知道轮回的人是会没有记忆的，亲眼见到他把自己忘的一干二净，她还是心好疼啊。

　　　　菩提没有哭，脸色白的如雪，虚脱无力，好像要寿终正寝。想到这四个字，流煞心里又惊又恐。她用情至深，恐不是一个长寿的。

　　　　看着你在尘世里受尽情劫，一点一点耗损自己的生命，只恨自己不是你心上的那个人。

　　　　你一伤心，流走的都不是眼泪，是你的寿命啊。

　　　　素素，如果可以，用我的余寿来补填你伤心流失掉的那些生命，我心甘情愿。

　　　　将她揽入怀中，将自己的体温传给她。看着她光着的脚，他心里又痛又涩。

　　　　“你这又是何必呢，你这样，他也不会记得。相反，他若有记忆，知道你这样对自己，会心疼成什么样子，你哪里忍心。”

　　　　“是啊”菩提自嘲。

　　　　“即便我再如何伤害自己，他也不会回来看我一眼了。”

　　　　“到现在我才明白……”

　　　　“从前的他，是真的不在这个世上了……”这些话，是在感慨。更是面对剥皮抽筋的事实。

　　　　她望着灰冷暗沉的天，一眨都不眨一下，嘴边挂着笑，眼里，有水光。是一种觉悟真相的孤独和寡冷，又凉又悲。

　　　　“我在”除了这两个字，流煞再没有其他话。

　　　　无论何时，何种境地，你都还有我。在你看得见，看不见的地方陪着你，等着你。

　　　　他在的时候，他亲手照顾你。他不在的时候，就让我来照顾你，守着你，别无所求。

　　　　菩提闭上眼睛，哀伤入了骨髓，比他有过之无不及。

　　　　她说：“花魂，幽冥界的曼陀罗花开得很好，你愿不愿意再回去？”

　　　　“你忘记了，我现在是魔界圣君，那里，回不去了。”

　　　　“我会让你回到原来的样子的。”

　　　　流煞摇头：“即便能回去又如何，我能在那里那么多年不过是因为你也在哪里而已。”

　　　　如今，你已离开忘川，我当然是要跟在你身边，这是我那么多年的愿望。

　　　　她点头，又缅怀，又惆怅：“是啊，那没有尽头的岁月，是这人世间最可怕的刑法”

　　　　他们是陪伴彼此走过那些幽沉年岁的知己。

　　　　那些时候，她一心想的都是摆船渡人，想着将他们全部解渡出苦海。现今这仍是她的愿望，只是，她已不是当初心如止水的样子，身在凡尘哪里能不沾人世烟火！用情太深，已经收不回来了。

　　　　她跟他告别。

　　　　“我要走了，去一个地方”

　　　　他也不问清楚哪里，只淡淡道：“我陪你去”很固执。

　　　　菩提来到人间，用那八万四千法门解渡凡人。帮助有缘众生修行，脱离轮回苦海。

　　　　这是一条修行的路，解渡别人，修行自己，也为她放在心尖尖上的那个人积福，积赞功德。流煞陪着她，从来都没有离开过，他们在人间四处漂泊，走西走北。

　　　　她总是会想他，可想到那句他会恨自己的话，未敢再踏足极乐山。

　　　　实在想他，便站在极乐山脚下，远远看着山峰，以此寄托对他的想念。

　　　　之后，菩提去过三十三天看孤风西潋，恰恰逢到上清给他一月一次的闭关，并是也未见到人。只知道他性命无忧，倒是见到了乐清。

　　　　多年不见，乐清还和以前一样，只是脸色苍白了许多。

　　　　见面的时候，两个人都很不自在。

　　　　“你这些年好吗？”菩提先开了口。

　　　　“嗯”乐清神色有点别扭。

　　　　菩提想了想，咬咬唇，说出心里面的话。

　　　　“自从你离开后，我很想你。”

　　　　乐清还是点头。两个人都不知道说什么，一时间有点尴尬。

　　　　菩提其实有好多话想说。她想说，'；'；自从那年孤风在幽冥受伤后，我一直很担心。乐清，当年你离开我，离开伊巫，上这三十三天，失去你这个朋友，我很难受。这么多年，我一直很想你们。当年的事情，连累他差点丢命，你差点失去他，岂是一句歉意的话可以弥补的，我都不能原谅自己。”

　　　　这些话，她开不了口。联想到当年犯的错，自己都觉得难以启齿。

　　　　看到乐清不说话，菩提更不敢说了。

　　　　乐清想要说什么，张了张口，什么都没有说。转身离去了。

　　　　她绿色纤细的背影一如既往，菩提觉得心热的灼烧，眼泪已经流不出来。

　　　　乐清……我们，还回得去那些平静快乐的过去吗？

　　　　站了许久，菩提对跟在身边的青雀道：“走吧。”无力极了。

　　　　青雀点点头，望着乐清的背影，很疑惑。。

　　　　她二人的事情，自己也是知道一点的。那事，评心而论，委实不应该全怪菩提。当初也是受蓝月蛊惑，加上知善的点拨，她才动了盗取混元珠的念头，虽犯了错，其实也是受害者。这事，错不全在她身上。

　　　　这个北海的殿下，看得出来……应该不是无情之人，刚刚的神色，明明好像是要不忍的样子，却怎么说走就走了？

　　　　来不及多想，青雀赶紧跟上前面的菩提。这次一十一天什（shi）祈太子继位，十分隆重，天上地下几乎所有神仙都收到请帖前来观礼会宴。百幽地君也来了。自己一个小雀精，哪里上得来天宫，为了他，厚脸皮跟菩提一起来。守门的见与菩提一道，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没看到，这才放行混进来，她容易么！

　　　　机会来之不易，珍惜得很。心中打气，加强拿下百幽的决心，小跑跟上菩提。

　　　　太子继位是天上地下的大事，各路神仙地仙，该来的都来了，比千年一次的蟠桃会还要热闹。

　　　　百幽地君面一现，青雀就跑的没人影了。菩提远远瞧清楚了，那个百幽地君人才是有的，就是脸冷，青雀跑到他身边，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真是一只鸟，他一点表情都没得，很有仙范。感觉捂不化。菩提有点替青雀忧心。没一会儿他二人就淹没在人群中了。

　　　　陆陆续续来了更多仙人，个个喜气洋洋瑞气高照，完全看不出浮生劫要到，忧心忡忡，忧国忧民的样子。

　　　　这些人中，没几个是菩提认识的，青雀一走，她更没了说话的对象。西岳还是一如既往接了帖子不来，这让一众等着看他真面目的新进神仙失了个望。菩提也有点失望。如果西岳来的话，她勉强有个熟人，可以个说话。

　　　　谁也不认识谁。看着那些刚认识就谈的唾沫横飞，眉飞色舞的人，菩提有点累。这种人情交往的手段，在仙界也是热衷的。不过，有些东西，她觉得自己是永远都学不会了。

　　　　一个人闲的发慌，到处转转，老远都能听到正门那边欢声笑语，仙乐飘飘，热闹得很。她有点不大喜欢。也终于理解泪弦当初的感受。

　　　　这样热闹，却格格不入，实在孤独。

　　　　闲步中身后远处一直有人说话，女子浓浓糯糯的声音很好听，具体说什么，不大听的清楚，男子偶尔应一下，轻轻的，很温柔。菩提没有回头，很贴心，默默绕了道，把地儿滕给人。转了一会儿，身后的声音也没有消失。一直都听得见。

　　　　想到别人都不介意，菩提也便没再刻意回避。大大方方在前面看起风景来。

　　　　转到快要开席时才往回走。转过身来，望见身后桃花柳树道中两个人，菩提瞬间僵直了身子。其中一个身影，与记忆中的重叠。

　第二百零三章　他心尖上的人

　　　　男子一身绯红，醒目明艳，与记忆中的颜色相去甚远。虽然背对着她，熟悉的味道，即便在轮回人海里，菩提亦能一眼将他认出，不会认错。

　　　　前世他总是一身白衣，很干净，透着浅浅的荷香。如今，一身绯色，红的张扬，触目惊心。

　　　　这真的是他吗？

　　　　真的是他啊！

　　　　他旁边的女子，像雪堆成的，玉雪娇小，讨人喜欢。时不时用手拉他的衣袖，问什么好玩的事情，他跟她说上两句，她开心的不得了。眼睛闪亮闪亮，像会说话。他侧脸看她，眼里露出纵容的笑意。

　　　　菩提将呼吸摒得紧紧的，尽量放轻脚步，默默跟在他二人身后。额头上都在冒汗，心里跳的厉害，还有点疼。

　　　　他模样是她熟悉一万多年的样子。自从进了琉璃地狱，再没见过。

　　　　若不是今日天宫碰巧遇到，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会再见到他。记忆中最后一次见他是转世后。那时他只有七岁，还是一个孩子，却说，如果再见到，就恨她。

　　　　现在，他可还会像那年，说出让她伤心的话？说她是疯子。现在自己出现在他面前，他会对她说什么？

　　　　这些年她想他想得不的了，生生不敢上扶桑看他。今在这一十一重天见到，她有多高兴，自不必说。恨不得跑上去抱着他，像上一世一样，再不离不弃，道一句：“阿凰，我好想你。”

　　　　脚都伸出去一半，硬生生僵在那里。他旁边的女子突然捂住眼睛，他一阵紧张，挪了那女子的手，将脸凑过去，给她吹眼睛。那样温柔，小心翼翼，和小时候看自己的眼神一样，熟悉得她心痛。

　　　　菩提心里咯噔一下，不敢再往前走。立即转了身子，脚步飞快往背后的方向走。

　　　　她不要看，她不要看，那样的场景，多看一眼，她的心就多几道碎纹，心口那里要炸开一样。

　　　　这场景和她设想的一点都不一样。不是这个样子的，这和她想象中出入太大，不应该是这样。

　　　　眼泪唰啦唰啦落个不停。走着走着突然顿下脚步，再挪不动。

　　　　心口又痛又想他。即便刚刚那些形容心里火煎炖烤，还是抵不住分别多年，对他如蛆覆骨的想念和牵挂。

　　　　好不容易才见到他。

　　　　菩提擦了眼泪转继续跟在他二人身后，不敢靠的太近。在他们停下脚步闲话时，她便迅速躲在树枝后面。而后又冒出来，默默跟着。

　　　　他温柔对她的样子，菩提看的一清二楚。女子巧笑倩兮，玉雪可爱，连她看了都忍不住喜欢，他怎么能不喜欢。他眼光真是好的！

　　　　菩提自虐似的看着这扎心的幕幕，一直到进正殿入席。

　　　　里面人很多，他怕她被人撞到，小心将她护在手中，选了一个相对人少安静的地方引去。那女子似乎有点怕生，一直拉着他长长的，绯红的衣袖，怯生生的，偏偏好奇，东看看，西看看，懵懂好奇又怯生的样子，很是可爱。席间，他一直给她布菜。在他的呵护下，女子很快适应，不再那么胆小。纯真活泼本性很快露出，是一个话多的人，也很爱笑，整个过程一直在说话，笑的人心都化了。

　　　　菩提装作随意，坐在他们相邻的位置，将他们看的清清楚楚。

　　　　这张脸，是他的阿凰。只是充满了疏远和冷气，一语一笑都只对他身边的那个女子，除了那女子，太过生人勿近。坐离他们太近，看的太清楚，菩提觉得心有点冷。

　　　　“阿凰，你告诉我，她漂不漂亮？”女子的声音糯糯的，从隔壁飘过来。菩提心一颤，小心抬眸看过去。

　　　　她？哪个她？是这些年他身边多出来的人吗？

　　　　也是，相隔这些年，他足够认识其他美好的女子。此刻，他身边就坐着一个啊！女子睁着好奇的眼睛看着他，因为坐的近，菩提看得更是清楚。那女子，真的很讨人喜欢，一副不怎么暗世事的模样，单纯又无害，连她自己都羡慕。

　　　　曾经自己也是这个样子，后来，后来……

　　　　菩提赶紧拉回思绪，怕自己一想就一发不可收拾。

　　　　“阿凰，你说嘛，你说嘛，我想听，她长什么样，好不好看？”她又催促他，有点好奇，有点撒娇。男子故意逗弯子，就是不说，惹她着急，女子一张小脸又好奇又可爱。

　　　　他执杯，定定看着前方，眼神迷离，有点醉态，嘴角浅浅的笑，很是惊艳，那是想念和宠溺的神色。菩提赶紧端起面前的酒啄了一口，放下杯子时，手都在抖。心口那里，疼的有点厉害。

　　　　如今的他偏好穿红衣，张狂惊艳得很，样貌虽一点未变，她却陌生得紧。

　　　　他心上是真的有人了。刚刚那个神态，是装不出来的。这个意识让菩提喘息不过来。

　　　　其实那个女子问好不好看的时候，自己就已经有个底了的，猜到说的定然是他心上人。是自己固执，不愿意去深想。

　　　　那个女子又催促他，他还是不说，就拉着他绯红的衣袖摇来摇去，嘴里念着撒娇的话。他稍稍偏头，与她说了什么，菩提没大听清楚。那女子却错开他，探过头朝菩提望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