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主家的傻儿子-第4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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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与钱多过去吧。”木雪抿唇摇头,“我……身份不方便,就不与你们过去了,在这儿守着就好。”
“那不成,这里万一有歹人可如何是好。”知道她是怕自己以女子之容进去她们会被为难,所做的决定,钱玉还是不大放心,走回来,略一思索,脱了上衣,只穿了一件箭袖锦白单袍,“再说,有什么方便不方便的,你若是怕以女子妆饰示人,便穿了我的外袍,把头发束起来便好了。”
说着,把衣裳递给她,“所幸我比你略高一些,我爹给我做衣裳又都做得大一围,这袍子穿在你身上宽大,荡荡的也露不出什么。”
扭头四处望了望,见旁边有个一人高的草蒿丛,跑去踩踩,没见到蛇之类毒虫,又高兴地跑回来,指着那草丛道,“我看了看,那边能遮人,你过去将衣裳换了,我和钱多帮你看着。”
“我……”木雪还想再推辞,想说哪有闺里女儿去逛勾栏的,钱玉却不管这些,把她拉到草丛边,直让她换衣裳时,又扭着脸从怀里拿出来一块锦布,递给她,“给,这是从我袍子下摆撕的,你比不得我,有些地方该裹着,免得让人撞见露馅……啊,总之,你快去换衣裳,我快饿死了。”
说完,她绷着脸就走了,木雪一头雾水地一手拿着锦布,一手拿着她的外袍,好半天才明白她的意思,不禁好笑地摇了摇头,怕她着急,忙拿着衣裳进去换了。
外头钱玉和钱多两人背着身子等了好一会儿,听见她说了一句好了,便一齐扭过身来,望着她的装束,一时说不出话来。
木雪本生得柔美又清净,穿就湖色素白类清淡衣裳时,按理,该是缈缈若仙,不食人间烟火一般才对,偏她穿得钱玉袍子时,因她不若她高,脖间微微露出来襟口一块白皙肤色,沿着曲线优然的肌理一直延到衣裳底下的,衬得她却愈发媚,不知留给人多少有关神女襄王的巫山遐思。
整理好袖口,木雪略微低了头,走出来,颇为局促地看他们,却见他们只盯着自己不说话,局促感愈发强了,“可是穿着不好?不然,还是你们去吧,我在这儿等着。”
钱玉沉默半晌,才道,“没有,你穿这个……很好。”
这件衣裳,她自己穿时,只能锦上添花地展现出她绝色的容貌,搁在木雪身上,却多了几分女儿家的娇媚风情和几分书生柔直气性,能将这两种性情毫不矛盾地杂糅在一块儿,木雪该是她遇见的第一个了。
钱多也稀奇地口里不住称叹,“哎,人家说人靠衣装,这话我向来相信的,可今儿算是开眼了,明明是同一件衣裳,少奶奶和少爷穿得就……就那什么来着……感觉……”
钱玉冷不丁道,“味儿不一样?”
“对,就是这个!”钱多拍拍脑袋,笑道,“小的到底不及少爷,心里明白却说不出来。少爷的衣裳,少奶奶穿起来虽味儿不同,可少爷少奶奶都是好看的人,以后出世的小少爷小小姐的样貌,也定是拔尖儿的了。”
……她们两个女人,哪里会有什么孩子?况且,她们还处不多时,就要和离了。
心情忽如其来被他这句话扰了,钱玉略一叹息,目光似哀非哀地瞥了一眼她,话头梗在心口,欲言又止好半天,才吐出口浊气,淡淡道,“既然衣裳换好了,咱们就走吧。”
说罢,径直转身向前走去。
尚自低头挽着袖口,浑身不自在的木雪还想再问她几句话,抬头时,她却已走了好几尺远,心里的那份忐忑一滞,慢慢地便化作一股莫名的滋味儿绕在心口上,跟盐撒在伤口上一般,渗透时,微微疼得她心里冒泡。
钱多看她不动弹,以为她发愣游神了,忙上前道,“少奶奶,少爷走远了,咱们快追上吧。”
“嗯。”淡淡笑笑,木雪将那情绪压下,对钱多点点头,忙随他追上前去,前头钱玉似乎故意在等他们似的,慢悠悠地走着,等他们赶上来,才默不作声地加快了脚步。
木雪看她神色淡淡的,也就不说话,一路上只钱多时不时叽叽喳喳说着这花好看,那草够绿,原是想逗两位主子开心,谁知任他怎么说,只换的两人随便应付一句,心里纳闷这两位主儿怎么又闹开了时,也就不再惹人嫌的开口,三人只顾埋头走路,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便走到那树林边上。
离了还有一小段路都能听见里面无尽的欢声浪语,时不时夹着女子动情的呻/吟和男子粗鲁的低吼声,木雪听得面色发白,脑中一片混沌,胃里翻滚地想吐,腿脚也软得有些站不住,她想要往回走,钱玉与钱多两人却已经若无其事地沿着树林中间一条被踏出来的黄泥路进了里头去。
自思自己临时改变主意给钱玉难做也不好,木雪暗自咬碎了牙,眼眶微红地随着他们进了去。
破竹楼可不是名头上叫叫而已,钱玉走到那林子里头,才知道起这个名儿是有由头的。
那竹楼是真破,东一块根旧毛竹西一抹烂油布的,勉强盖做两层小楼,却是下层悬空起了几根毛竹,充做柱子,撑着上层那歪歪倒倒的一层楼。
竹楼四周也没有什么院子围墙遮着,她们只在这儿站着就能完全看见里头境况,就是上层的竹楼,只用几块浣布隔开就算一间屋子,下层空荡荡的,喂了些鸡豚,此时正满地的拉屎找食。
那些鸡该是捉来喂养的山鸡,翅根还没减,不时飞到二楼的竹根上,扑剌剌带起一阵风,掀开浣布,就能看见里头酣战得正高兴的男女。
不过那似乎是有钱一些的男人才能过去的地方,有些猴急又没银钱的,便随便拉了个价钱低的女人,在下层鸡屎猪屎堆边混开了。
离她们最近处,一个身材肥大的五旬男子正浑身赤/裸趴在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孩儿身上,下/身不停动着,脸红激动的了不得,那女孩儿却双眼无神空洞地望着天。
钱玉淡淡看了一眼便转了脸,往身上摸了摸,掏出来一把尖刀,取下来头上的玉冠上,拿刀尖把上头的玉石撬了下来,握在手里,走到钱多身边,低声与他说了几句话后,便把玉石递给了他。
钱多冲她一点头,便憋了口气,一阵风似的跑到竹楼中央,叉着腰,大吼道,“鸨母在哪儿?快出来!”
他这一嗓子惊住了一整个竹楼的人,四面纷纷传来叫骂声不说,那离他最近的男人被吓得没绷住,沾满泥水的身子一僵,狗喘似的就一口气抖了出来,气的他也顾不得自己没穿衣裳了,光着身子爬起来便对着钱多破口大骂道,“你是哪里来的浑小子,在大爷兴头上敢扰了大爷的性致,不想要命了?”
“去去去,别挡道,一股腌臜味儿。”钱多仗着自己年轻,一把推开他,把他推倒在地上,自己又高声喊道,“这里到底有没有鸨母?”
一连叫了两声,才从二楼下来一个鬓发散乱,穿着火布裙的三旬妇人,脸上也不知涂了什么,白的吓人,走到他跟前,迭声媚叫道,“来了,来了。”
钱多上下扫了她一眼,“你就是鸨母?”
妇人娇笑道,“哎呦,咱们这破竹楼里头,哪里有什么鸨母哦,不过因为妾身年纪长些,又听话,所以才算是这里的管事,不过啊,妾身勉强能在真正管事的面前说上几句话。”
“那就好。”钱多皱眉,摆着脸道,“我们想从你这里赎个人,你快开个价钱,咱们把人带走。”
“这…小公子啊,咱们这楼里向来没有替人赎身规矩……”
妇人还要再说,却被钱多拿出的一闪而过的一小块玉石吸引住了视线,眼睛一亮,忙改口道,“哎,公子您说,您要赎谁,别说是一个了,就是十个,您只要想带走,就任由您定夺。”
“不用十个,我只要带一个就够了,你们这儿,有没有个叫章红蕖的?”
“哎,别说张红蕖了,就是李红蕖,妾身这儿也多的是!公子运气好,妾身这儿新来了几个还没开过苞的雏儿,公子您要不要看看?”
听她缠着自己一个劲儿推荐姑娘,没有要替他寻人的意思,钱多不禁着急起来,猛地推开那妇人,扯着嗓子大喊,“章红蕖,有没有叫章红蕖的,快出来,有人要替你赎身了!”
喊了会儿,才听得耳边弱弱的答应了一声,钱多高兴地转身,才发现那姑娘竟然就是方才被那壮汉压在身下的人。
她面容尚还未完全长开,年岁不大,身上衣裳也破破烂烂的,不知原来就是这般,还是被人撕的,几乎露出自己的身子,也不知多久没洗浴了,身上的几处竟然都结了灰垢,其余的地方却是青一块紫一块伤痕累累的,有的地方还结了痂,脏兮兮得也亏的方才那男人那么尽兴。
听得钱多唤,她强撑着自己站起来,从私/处流出来浑白粘液一滴一滴溅到地上,看得钱多尴尬不已,“哎,你就是章红蕖么?”
“是……”女孩虚弱答应一声。
钱多还有些不相信,拿出钱玉一并递给他的琥珀玉,“你有另半块么?”
“有的!”女孩儿一见,眼神更亮,从破碎的脖颈衣裳间掏出来一半琥珀玉,“这就是了。”
钱多这才放心,“那就好。你姐姐让我来赎你,好了,你现在跟我走吧。”
女孩儿原先哀戚愁苦的脸这才有了些生气,看着他的眼神里都荡出光芒来,“你们真是我姐姐拜托过来的?”
“骗你做什么,好了,跟我走吧。”钱多说着,转身就要与那三旬妇人谈谈赎人的价钱,方转过身,还没开口,就听得身后轻轻传来伴着一阵利刃刺进皮肉里的呻/吟声音,而后便听见他家少爷着急喊了一声,“钱多!”
他一愣,以为自己怎么了,急急忙忙往身上摸摸却是安然无恙,疑惑地转过身去,却惊讶看见一个衣衫褴褛的女人拿着一把刀刺进那女孩的胸腔里,鲜血顺着刀刃流出来,女孩儿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望着自己胸腔内的刀,还没及说什么话,“噗”得一声,胸腔内的刀被拔了出来,丢在地上,她的身子也如那刀一般,颓然地倒在了地上。
钱多目瞪口呆地看着这眼前的一幕,那杀死女孩儿的女人却走到尸体边,猛地使力从她脖颈上拽下来那半块琥珀玉,捏在手里,转回身看着他,淡淡道,“好了,我把她杀了,我便是章红蕖了,你可以带我走了。”
第62章 第62章
那女人生的比一般女人略高些,肤色白净,五官也端正,本该是个见成的绝世美人,偏生左脸上见骨深一道口子,脸肉红通通地翻卷过来,能看见里头白皙的骨头和晕红的血丝,看模样,这伤该是新伤不久,却让她整个人看起来狰狞无比,配着她身上褴褛的衣裳,和注视人时的森森冷光,竟让人错觉,有股鬼气在她脸面上萦绕。
钱多叫苦不迭,望望地上双眼大睁死绝了的女孩儿,跺脚道,“你是哪来的疯女人啊!我的老天爷呦,我这……你这……这可让我们怎么向章大姐交代啊!”
女人可不管他叫天叫地的喊,只淡道,“你只管说你要赎的是章红蕖,有琥珀信物,我既拿了她的琥珀玉,有了她的信物,我便是她,你有什么不好交代的?”
“你……你……强词夺理!”钱多气得腹痛,忙转身跑到钱玉身边,哭诉道,“少爷,你看看那疯女人,咱们本来要赎人的,她现在却一刀将人杀了,这下咱们可怎么办,亏得章大姐舍命救咱们,咱们回去了,可怎么向她交代?”
钱玉不答他,那女人见钱多跑到钱玉跟前,认出了她才是正经主子,能拍案说话的人。
便冷冷淡淡走到她面前,把手里的琥珀玉丢到她脚下,道,“反正人我已经杀了,正正好戳在心尖上,救不活了。我不反抗,你们大可杀了我替她报仇,只是杀了我,你们也得不到什么,还不如将错就错,把我认作章红蕖,还好囫囵交差。”
“你这心肠歹毒的恶女人,脸皮比猪油还厚!”钱多气得咬牙骂,这女人的意思,分明是死猪不怕开水烫了,寡廉鲜耻,真是气死他了。
“怎么样,你想好了么?”女人却不管钱多如何气恼,只气定神闲地望着钱玉,等她下决定。
等了许久,钱玉才上下冷冷扫了她一眼,“你是胡人?”
“是。”女人回答的也坦荡,“五胡鲜卑一族。”
怨不得她生的比普通女人骨架大了些,五官也深邃不少。钱玉暗自打量完,听说,点点头,又问道,“你叫什么?”
“淳于敷。”
钱玉立时锁紧眉,冠以淳于这一姓氏的人极少,对于这一氏族,她也听说些故事,自齐开国皇帝封了淳于祖家为齐国上卿大夫后,其子孙因品格刚正,便一直受帝王宠信,一门子弟俱出将入仕,几代以来成了齐京一大显赫士族之一,不知这女人,和那士族又可有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