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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美人不识君-第7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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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要紧,小毛病。”说话间,他人已经走到了跟前,上上下下把他打量了一遍,继而用一种非常庆幸又非常欣慰的口气说道,“还好,还好……索性你还活着。”
  肖云和不懂医术,只能从他的气色上揣测一二:“你的病如何了?”
  “找大夫治了一点,并没痊愈。”
  他颔首,“那过会儿再让医师给你看看……”顿了顿,又颇为感慨道:“你回来得正是时候啊。”
  肖云和露出几丝笑意,抬手在晏寻胳膊上拍了两下,“眼下乃是用人之际,我还在发愁,没了你,北镇抚司那里要如何筹备呢。”
  听到此处,晏寻警惕起来,当即问:“大人是有什么吩咐么?”
  肖云和并未回答这个问题,抬手一挥,意思就是让他不必问太多,“除夕当天,随便你找什么理由,去把京城附近的锦衣卫都调出去。”
  “全部?”他只怕还没那个权力。
  “无所谓,能调走多少就调走多少。”他拖着病体,讲话不免吃力,“具体怎么做,我过段时间再告诉你。”
  心知不能表露地太刻意,晏寻按耐住情绪,说了声是。
  “那你先下去休息吧。”
  不好再继续追问,他只好抱拳,低头退下。
  肖云和那张带着微笑的脸,在门前那道身影消失的瞬间,也一并化为乌有,他捂着嘴又咳了一阵,脚步蹒跚地走到桌边去倒茶润嗓子。
  就在此时,屏风后的锦衣人款步而出,看着他如此狼狈的形容,似笑非笑地叹息:“肖大人,您既病成这样,此事不如缓一缓吧?”
  “不,不能再缓了。”肖云和将茶水一饮而尽,坚持道,“咱们还是按计划,后日天子祭天的时候行动。”
  “后日?”沈冽貌似稀奇地掀了掀眉毛,“您方才和您的属下说的,不是除夕么?”
  肖云和疲惫地支着头,冷哼了一声:“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一贯就是谁有好处跟谁走,难保他去外面野了几天,会不会又跟哪个来路不明的丫头好上了。还真以为我这儿是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地方……”
  言尽于此,他不欲再提晏寻,于是把话题岔开:“咱们之前谈好的那些,王爷可还记得么?”
  沈冽微微一笑:“我知晓,内军那边会全力配合大人的。”
  “如此,那再好不过。”肖云和突然道,“王爷,可千万得记住了。”
  “这是自然。”沈冽面不改色,“不过……本王尚有一事不明。”
  “您说。”
  “大人如此费尽心力……似乎得不到什么多余的利益吧?”
  毕竟他如今已身在高位,除非是那把椅子,别的又还能图什么?
  肖云和没有明着回答,模棱两可地对他笑了笑,“我的好处,等您君临天下后,总会给我的,不是么?”
  “说得有理。”沈冽也跟着微笑。
  烛火中,是两只老狐狸别有深意的眼神。
  *
  书辞这一觉睡得特别久,醒来时俨然已是夜晚了,桌上微弱的灯火忽明忽暗,将身侧那人的眉眼也一并照得闪烁不定……
  沈怿撑着头,靠在她床边,鼻息均匀而又规律,想是睡得很沉。
  许久没这样认真地瞧过他了,这段日子大家都过得不太好,连他也是如此,梦中的眉头浅浅拧着。
  书辞一直觉得沈怿的俊朗和旁人是不一样的。
  他初见时绝不会让人产生出“好看”的想法,身上的那股迫人的戾气和凶煞的表情,倒是“可怕”多一点。
  也只有在自己面前,他偶尔才收敛许多,言行举止间更带了些稚气。
  尤其是现在。
  见他如此温顺地倚在旁边,连上床都不敢,书辞看着看着,只觉这人怎么瞧什么顺眼,心里猫抓似的,总想对他做点什么……
  她神经紧绷太久了,这会儿忽的松懈,目光便像是流水般将沈怿从头到尾地研究了个遍,最后才落在他紧闭的嘴唇上。
  从前带着面具时就挺喜欢的,眼下不戴了,配合着五官似乎更加和谐了点。
  不薄不厚,刚刚好的样子。
  很久没亲过他了。
  书辞发了半晌的呆,突然支起身来,缓之又缓地凑了过去。
  屋内光线昏暗,晦色朦胧。
  映入眼帘的,是沈怿俊逸的容颜,熟睡间面容平静。等靠得近了,发现他睫毛还挺长,脸颊边细碎的发丝被她的呼吸吹得一晃一晃,耳尖通红……
  奇怪,为什么耳朵是红的?
  而且那抹红开始蔓延到了耳根。
  因为不明就里,书辞并没吻上去,只保持着半寸的距离,渐渐地,她留意到……沈怿的脸居然也红起来了。
  就在她感觉有哪里不对的时候,门被人从外面吱呀推开。
  有人压低了嗓子,做贼般的叫了声小姐。
  与此同时,沈怿再也装不下去地骤然睁开了眼。
  紫玉在他回头的那一刻,心跳仿佛猛地停止。
  平生第一次明白了什么叫做命不久矣……
  她咽了口唾沫,委屈地推卸责任:“是……是晏大人找您……”


  第七五章
  此前难得对晏寻这两个字的厌恶情绪有所好转; 在这一瞬又回到了原点。
  沈怿冷着脸转回头,书辞在旁边甚至能听到他的骨节咔咔作响,只得讪笑着伸出手去安抚了两下; “晏大哥这么晚来找我们; 一定是有什么要紧的事。”
  说着便掀开被子趿鞋下地,“他刚到肖府; 说不准与肖云和有关。”
  沈怿顺手把外袍抖了抖给她披上,同时颦眉不满; “那也不必深夜里来; 倘若我不在; 难不成你要单独见他?”
  书辞笑了笑:“亏得有你在。”
  一觉睡醒不知时辰,看天色约摸已是戌时之后了。
  将军府的暖阁内亮着灯,傅铭正尽地主之谊地和晏寻说谈; 遥遥看到书辞二人走来,便冲他一笑:“你们聊,有事再叫我。”
  住在傅家这段日子实在是给人家添了不少麻烦,书辞难免心生愧疚; 待傅铭路过身边时朝他抱歉地行了一礼。
  晏寻已从椅子上起身,瞧见沈怿时,眸中便带了种“我就知道你会在这儿”的了然神色; 对方被他看得颇为不悦,警告似的皱起眉。
  “什么事?”
  他这才正色道:“肖云和打算行动了,就在除夕那日。”
  沈怿拉着书辞坐下,翻开茶杯; 慢悠悠地倒满,“他,是这么与你说的?”
  “不错。”晏寻将在肖府的所见所闻一一告诉了他。
  书辞不冷不热地哼了声,“他到底是沉不住气了。”
  沈怿听完却波澜不惊。
  其实他早就想到肖云和会在近期内挑个时间动手,不然也不会费周折让沈皓削了他的官,只不过没料到的是,对方竟明目张胆地谋反。
  是谋反,不是毒杀,也不是逼宫。
  细细算来,他手里的筹码并不算多——
  晏寻,是他安排在锦衣卫中的,当然,现在已经倒戈。
  黑衣女子,这是在他身边护卫左右的,也说不定负责在江湖上走动。
  除此之外,便是一干没什么用的文官,最多再加上个墙头草的沈冽。
  知道肖云和私底下养了一帮负责打砸抢的刺客,但是皇帝身边伴驾的那么多,仅凭这几个杀手完全成不了气候。
  要么,就是他在内卫或是内军里有人帮衬,要么,他还有别的人马……
  一想到别的人,他脑中骤然就冒出了在避暑山庄狩猎时,那群占山为王,所谓的“反贼”。
  突然反水的御前侍卫,知晓隆安皇帝行踪的山贼,一场非常巧合的救驾。
  也许,从一开始自己就没有猜错。
  那群反贼,还真的是肖云和的人?
  当初长公主结党营私,企图谋逆之时绝不会一点准备也没有,这波人很有可能便是十几年前的漏网之鱼,结果被肖云和一手壮大。
  书辞坐在一旁思忖良久,谨慎的开口:“我记得……除夕那天,皇宫中有驱邪仪式,他会不会命人混在里面?”
  “不会。”
  她接着猜:“……难道他要直接带兵杀进宫?”
  “他哪儿来的兵。”沈怿摇头,“我的意思是,他不会选在除夕行动,之前不是告诉过你了么,肖云和根本就不相信晏寻。”
  晏寻琢磨着吸了口气,“那现在怎么办?他若让我调人走,我还调么?”
  “调,你听他的。”沈怿颔首,“可也别做得太老实,多少表现出一点狐疑的情绪来。”言罢便有些不放心地看了他一眼,“演戏,你到底行不行?”
  后者不以为意地瞥他:“我知道,不必你提醒。”
  末了,又懊恼道:“可事到如今,我们也不清楚他究竟要挑哪一天动手。”
  “这个不要紧。”
  沉吟片刻,沈怿低语道:“肖云和擅长易容,我更担心,他到时候会不会放弃这张脸。”于是又冲着边上的高远道,“你跑一趟,把刘老爷子找来,这里,他对此人最熟悉不过。”
  后者点头:“是。”
  简短的作了一番交代,书辞见他从始至终对自己的吩咐极少,又想能帮得上忙,心下不免着急:“那我做什么?”
  沈怿目光转过来,半晌没说话,只拿手揉揉她的脑袋,“你啊……在家里好好磨刀吧,我那儿有把适合你的,回头给你拿来。”
  书辞:“……”
  她皱眉:“这么说,我一点用处都没有了?”
  “谁说没用处。”他在她肩头拍了两下,安慰道,“这个计划里,最要紧的就是你这一刀了,不偏不倚,定要下准位置,知道么?”
  饶是觉得有点不甘心,书辞还是依言点头:“好吧。”
  沈怿说到做到,晚上离开后没多久就让高远郑重其事地拎了把刀交到她手中,沉甸甸的。
  于是这一整夜,将军府里的人几乎都听到了后院那一阵一阵嘶哑的摩擦声,不堪入耳。
  就在书辞认真磨刀的同时,肃亲王府的后门处有一顶不起眼的小轿停下,书房中的灯直到深夜才熄灭。
  谁也不知沈怿到底在屋内忙些什么。
  而另一边,肖府的鸽房内,一只从城外飞来的白鸽顺利抵达。
  肖云和看完信中内容,苍白的脸上露出些许笑意,把纸条放在灯上烧了,随后转身同一干亲信以及沈冽一块进书房相谈。
  就这样,两个昼夜过去。
  腊月初五,是个天朗气清的日子。
  难得放晴,窗外竟能听到那偶尔溢出的鸟鸣声,清脆得仿佛春天到来一样,明媚轻快。
  温柔的阳光洒在床榻上,带了些许的暖意,将其中熟睡着的那人照得异常柔和,她眉眼间透着恬静与闲适,看上去就像只是小睡片刻,很快便会醒来似的。
  陈氏呆坐在床边,目光怔怔地瞧着一旁安详而平静的言书月,晨曦落了她半身,鬓边的白发凌乱且刺眼。
  书辞从门外缓缓走进来,走到她身后时轻轻停住。
  有一瞬,她在称呼上犹豫了,但到底还是低声唤道:“娘。”
  陈氏终于眨了下眼,迟缓地转过眼来看她。
  那双不再清澈的眸子里有说不尽的沧桑和木然,但不知为何,书辞与她四目相对时,分明看见她眸光闪了闪。
  她已经有很多次,不知面对她该怎样开口了。
  书辞不自然地挪开视线,“我……先去了。”
  就在转身的那一刻,忽然间,腰部一紧,陈氏张开手抱住了她,搂得紧紧的,许久许久没有松开。
  “你要好好的。”
  她压低声音重复道,“你要好好的……”
  那样的语气听得她喉中微涩,书辞侧过身来,垂头轻柔的拥着她。
  已经想不起上一次这般拥抱是在什么时候了。
  年幼生病时,书辞没有抱过她,离家出走回来的那天,书辞也没有抱她,但是此时此地,她突然放下了很多事……
  四下里安静如斯,门边的沈怿正闲闲地靠着,神色温和地看着屋中的情景。
  *
  祭天一直以来都是最庄严的仪式。
  因上年的灾荒闹得人心惶惶,难得有片刻喘息的时间,沈皓决定按照年初的计划在祈福坛上祭天祭祖,以祈求来年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他虽在政务上没什么突破也没什么见解,不过表面功夫却从来没有落下,绝不大兴土木,所以在老百姓的心目中还算是个节俭自律的明君。
  天子出宫,一路自有百官随行,两旁京卫开道,锦衣卫护驾,声势浩大,场面壮观。
  站在祭天坛下,望着眼前的数百台阶,沈皓陡然生出些许感慨来。
  他十二岁登基,年幼时在太后的庇护下成长,护得严严实实,等如今已能管理朝政,才愕然发现,他的身边除了一帮碎碎念的老臣外,一无所有。
  世人对于沈怿,或怕或厌,避得远远的,因而从小在他的眼中,沈怿是王子公主中最孤独的那个。
  他曾可怜过他,也曾嘲笑过他。
  可眼下长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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