芝兰玉庶-第19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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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罗辉送来的东西,也不光是给付新的。
中间还夹带着韦贤,带给张秀儿的。
张秀儿嘴上没有答应韦贤,但是看到韦贤千里迢迢捎来的东西,心里也激动异常。
☆、第三十三回 12(粥场)
而天宝九年的正月,群臣上表封西岳,好大喜功的唐帝欣然应允。
二月份,皇帝便就让御史大夫王鉷开凿华山之路,设置坛场,所费巨万。
然而,是年春天,关中大旱,粮食欠收,粮米价格一路高涨,平民人家,时有饿死的。
即使这样,皇帝也未想过封西岳之事作罢。
直到三月下旬,新建华山祠遭灾。
皇帝也好、群臣也好,都深觉不祥。
占卜所得不吉,才将封西岳之事放下。
就边付国公府,因为粮米飞涨,而紧缩开支。
在养心庵里的付悦,由于有流民,跟着庵里的人支起大祸,向流民施粥。
付悦的心里,每天都被仇恨占得满满的。
她用尽心机进到了付国公府,可不为了进养心庵里来的。
养心庵里,除了尼姑之外,便就是各家里犯错的娘子。
这里也分三六九等。
家里有钱,给的香油钱多的,生活便就轻松。
什么活也不用干,只侍奉佛祖就行。
而没有钱的,那么对不起了,佛祖不需要那么多人侍奉。
活人更需要人侍奉。
卯时初就要起床,挑水打柴,起炊做饭,扫洒门院,各庵堂。
佛寺庵堂里,悠悠钟声之中,平静无争的表相下,所隐藏的,是清苦和尚、尼姑的劳累汗水。
付国公府不可以大笔的往养心庵捐钱,而付宽有那心,也没那力,赵夫人不干。
高姨娘更是心疼死付悦,却也拿不出一分钱来,改善付悦的待遇。
付悦这两年就如一个被人抽打的陀螺。
不是她乐意干。
而是别人逼着她,不得停歇。
付悦站在了大锅旁,一勺一勺地为流民碗里放粥。
她对于眼前的这些个饥民,无一丝的同情。
只是师傅让她这样干,她不得不干。
她嫌弃饥民们臭,又肮脏。
高姨娘在边上看着,十分的心疼。
等着领粥的饥民从早到晚,永远排着队,看不见人少。
看着那一眼望不到头的队伍,付悦面上露出讥笑来。
心下想着,瞧着这队伍,便是挺像等着领孟婆汤,过奈何桥的鬼队。
也是这样,无论什么时候看,都一眼望不到头。
高姨娘在边上给粥锅添柴,瞅瞅也中午了,付悦还未吃午饭。
于是,便就往锅底多添了些柴,然后走到付悦跟前,伸手去拿付悦手里的粥勺,笑道:
“中午了,你还没吃饭呢,我来添粥,你去歇会。”
虽然生活清苦,但付悦这两年倒是长了不少的个子。
而模样,也出落得越发的美丽。
虽然只有十二岁,但付悦细高挑的个,瓜子脸,大眼睛,长长的睫毛像两只蝴蝶的翅膀一样,呼扇呼扇的,十分动人。
更何况弯弯的两道柳叶眉,不描而黛,漂亮如樱桃一样的唇,不染而朱。
付悦往粥锅跟前一站,在她哪儿排队等粥的流民,都比别处锅前的多。
嫌恶地瞅了眼望不到头的队伍,付悦痛快地将手里的勺丢给了高姨娘。
其实她一点都不饿,也不想吃庵里准备的饭菜。
但是,她若是不吃饭的话,便就要一直面对着这一帮子又脏又臭的流民,还有一大部分,色迷迷的眼睛。
付悦恨这一切,恨不得往锅里下药,毒死这些个人。
庵堂里的人,谁也付悦也不好。
不是她们嫌弃付悦,而是付悦懒得理她们。
付悦只将自己份内的活干了,干不完的,全丢给高姨娘。
她自己却是闷不吭声,一整天一整天不说话。
谁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装饭菜的,是漆木的三碗盒。
一碗比外面流民稍稠糊点的粥,一份小盐豆、一份扮野菜。
付悦拿着她自己的那份饭菜,坐到了粥场外面的一棵柳树下面,闷头地吃着。
真的是十分的难吃。
就是山珍吃了二年,也早就够了。
更何况庵堂里的饭菜,即使饿上十天半个月,也不会觉得好吃。
付悦有如嚼蜡一样的,吃着午饭。
可是她的内心,却远比她表面表现得要波澜得多。
这两年里,付悦无时无刻不在盘算着,她要怎么样,才能从这里逃出去。
付亮给她捎过两次信,大意是让她去庄上找付亮,与他汇合,他们俩个再别行打算。
可是,如何逃走呢?
这次关中闹灾,养心庵设粥场,便是给了付悦一个希望。
一个想法,在付悦的心里叫嚣着。
她要逃走,她不想在这里一直呆到付宽为她定亲。
不管怎么样,她都想先逃走再说。
如何逃走呢,付悦一时并没有想好。
还没等付悦吃完饭,养心庵管事尼姑走了出来,催促换饭的人道:
“你们都给我精神点儿,别趁着吃饭在这儿磨蹭,一会儿会有官宦家的小娘子来粥场,到时候会有布施。快收拾了,别让人家以为咱们骗钱,不做活。”
养心庵虽然打着施粥的名号,其实是要施主施米钱。
然后养心庵出人出力。
付悦撇了下嘴,心下不以为然。
这中间的猫腻,付悦是再清楚不过的了。
京城里的富贵人家的大小娘子,几乎天天来捐钱。
虽然或多或少,但就是少的,都够给流民施一年的粥的了。
更何况多的。
这中间的油水,简直比官府还黑。
而庵堂的地收等,都没有税。
但是,能让管理尼姑如此紧张,下午来得小娘子,应该来头不小。
这样想着,付悦心下一动。
不会来的是付新吧?
不过很快就被付悦给否定了。
付悦不禁嘲笑自己,真是在这儿混了两年,眼界都变低了。
京城遍地皇亲,付新再怎么的,应该也不至于让养心庵的管事尼姑,如此重视。
付悦面无表情的从高姨娘手接过粥勺。
高姨娘盈着笑脸,问道:
“吃完了?可吃饱了?怎么这样快?也不多歇会?”
付悦一惯性的,不理高姨娘。
她瞧不起高姨娘,觉得她半分也帮不了自己,却还跟在身边碍事。
高姨娘也习惯了,笑了笑,然后也就吃午饭去了。
付悦面无表情地分着粥。
一个看起来又老又邋遢的男人,满脸的胡须,凑到了付悦的跟前。
☆、第三十三回 13(又见)
有缺口的瓷碗,本是白的,碗口处挂着黑色的,不知道的东西。。。
那人的手枯如树枝。
付悦在嫌恶又增了几分,快速地从锅里舀了勺粥出来,放到了那人的碗里。
可是那人不走,却冲着付悦笑。
付悦眼皮子不抬。
那人嘿嘿地笑了,说道:
“我被小娘子害得这样惨,还以为小娘子飞黄腾达了。却没想到小娘子竟然混到养心庵里。”
付悦一听这话,再加上说话的声音,恍惚在哪儿听过,猛地抬起头来,细看那个人。
后面等粥的着了急,一把将那人推开。
付悦一面往下一个碗里放粥,一面细打量着与她说话之人。
就见那人满脸的胡子,真是半点儿也看不出模样来。
等着施粥的人群,已经有人开始说些不中听的话了。
那人也有些着急,等不得付悦想起来,说道:
“小娘子看样子是忘了广陵时的事了,说起来,我可曾经是付国公府的管家呢。”
付悦立时想起来,这个人是齐正。
拿了她的钱,却没办成她交代的事。
一想到付伟回去之后,她的日子。
付悦也生气了,冷着脸,并不害怕地说道:
“你看着我这样,还能炸出油水来吗?我现在是死猪不怕开水烫,你可以上外面可劲的说去。我难道还能比现在惨?”
原来齐正自几年前从付伟手跑了之后,事情闹到了付国公府。
最终,付国公和付宽将齐正的家里人,全部打发了。
一个都没留在付国公府做事。
这样被付国公府整家子的撵了出去,自然是不好再在京城里呆了。
再说也要与齐正一家子团聚。
齐正不能进京,又怕付家报官,所以也不敢在京城的近郊呆着。
隐在了边远的村子里。
结果齐正的老婆,可能是在京里享福享惯了,受不得乡下的苦。
一下子就病倒了。
然而还不死。
寻医问药的,几年下来,将齐正一家子,从付国公府捞到的钱全花光了,才闭眼。
好容易熬死了媳妇,带着孩子以为可以缓口气。
结果赶上大旱,眼瞅着租地里的苗,全成了枯草。
齐正的儿子双病了。
在乡下实在是没有了活路,又想着已经几年了,付国公府上,应该不至于还在追查他。
齐正带着生病的儿子,一路讨饭到京上,想寻个好一点儿的医生救他儿子一命。
听得京城的东门边上,设有粥场。
齐正就带着重病的儿子,来领粥。
却没想到,看到了付悦。
头两天,齐正只是看着付悦眼熟。
于是便就又仔细地观察了两天,今天确定是付悦。
齐正就忍不住了,与付悦说话。
他的本意,是想敲诈付悦点儿钱财,为他儿子治病。
结果没想到,付悦更狠。
齐正冷哼道:
“小娘子也别太得意了,人永远不知道自己会有多惨。就跟当年我决想不到,我会混到要饭领粥的地步一样。”
付悦眼皮子没抬。
领粥的人,起哄不断。
齐正呆不得,只得冷冷地又说道:
“我明天还会来的,小娘子可要想好了。我要求也不高,我儿子病了,你只要给我儿子医治好了,你让我干什么我都干。”
付悦没理齐正,继续一勺一勺地往流民碗里盛粥。
齐正哼了声,唧唧歪歪地走了。
付悦抬起头来,就见齐正走到不远处的一棵柳树上,扶起了一个十几岁的男孩子。
瘦得像一根竹杆。
付悦猜想,那大概就是齐正的儿子吧。
或许……
付悦的心思飞转着,她在想着,或许可以让齐正帮她逃出养心庵。
管事的尼姑像是受了惊吓一样,突然跑了出来,厉声吩咐道:
“你们都精神些,粥熬稠点儿,官家小娘子来了。快、快……”
人声传来,付悦抬头,就见打西面来了一队的人。
丫头婆子一堆,有十几个之多,团团簇拥着两个十二、三岁的小娘子,一身的锦衣华服,从西面过了来。
付悦正在从锅里往外盛粥,手里的勺子“咣当”一声,掉到了锅里,砸在锅沿上,发出巨大的响声。
来人正是付新和张秀儿两个。
她俩个手拉着手,挨个锅地看粥。
有不够稠的,便就让人拿米来,重新熬。
两年未见,付悦远远的,细细打量着付新。
她发现,付新没什么变化。
模样依然的圆润。
付新虽然长想不是顶美的,但她说起话来,笑眼弯弯,嘴角上带着两个浅浅的酒窝,再加上那一双亮如璀璨的眸子,就让人忽视了模样上的不足,而觉得她才是最美的。
而张秀儿还如以前一样的潇洒恣意,走起路来,步子比付新大了一半,双臂大摇。
知道关中大旱,有流民涌进京里。
听闻养心庵在东城门口设有粥场,便就捐了粥钱。
付新捐得,可是一座小金观音。
纯金,有一尺多高,闪闪发亮。
付新之所以会如此大手笔,是安了为武老太君祈福的心的。
饶是见惯了达官贵人捐佛的养心庵主,都吓了一跳。
更何况是管事尼姑?
简直将付新当成了财神爷一样的供奉着。
付新也知道这养心庵里的猫腻的。
因此上,趁着今天有空,求得了赵夫人同意,合着张秀儿两个,来粥场查看一下。
结果不看不知道,果然那粥稀得两米粒都碰不到一起了。
付新挨个锅看,然后指着管事尼姑说道:
“这样的粥你们吃吗?与水有什么区别?放米,重新熬。”
那管事尼姑怎么可能承认自己偷工减料?
当然是骂熬粥的小尼姑,或是呆在养心庵的大小娘子。
被骂之人也不敢还嘴,只是唯唯称是。
付新并没有抬头,打到了粥场之后,便就一直在看锅,等到走到付悦跟前的时候,才发现站在锅前边,一身布衣,青布包头,如家妇一般,拿着勺子的付悦。
由于没想到,所以付新明显地愣住了。
因为早就看见付新的付悦,倒是调整好了自己的心情,她表面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