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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同床异梦-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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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打火机在他的背包里,还是在老王八的包里?
  微弱的火光凝聚于胸,祁林的眼瞳弥漫了潮湿的雾气,有逃过一劫的侥幸,一只手横越过去,搭到邱池肩上:“老王八,我……”
  “怎么?”
  邱池靠近了他,沉声问道:“在找什么?”
  这话像一只魔爪,顿时将祁林拉回了,当时签对赌协议的现场。邱池带着一众执事人坐在红木桌子后,他的律师公事公办问祁林:“还有什么疑问?尽管提出。”
  邱池手指轻敲桌面,看着祁林发顶,半抬眼皮,冷淡问出一句:“在等什么?”
  祁林打了个哆嗦。
  没用的棋子,甚或没用的人,会被他毫不犹疑丢弃。
  祁林避开他的视线,不敢多言,只一件件把东西装回背包,手指发冷,声线颤抖:“想抽烟,没找到火。”
  这话一般是邱池的逆鳞,他应酬很多,有时从早到晚连轴转,但从不抽烟,祁林藏好的烟卷,只要被他看到,都会被丢出去,一根不剩。他也不爱喝酒,家中黑胡桃木打造的酒柜雍容华贵,里面摆着的酒只零星几瓶,连装饰都欠奉。
  祁林焦躁时抽烟抽的极凶,虽然他见了邱池就绕道走,换衣服洗澡都勤快得很,恨不得一天过水八遍,不是熟悉的人,都闻不到他身上烟气。但邱王八好像长了个狗鼻子,隔着无论多远,雷达都能精准锁定住他,随之而来就是长久的逼视,经常吓得祁林落荒而逃。
  他在邱池面前,就像个色厉内荏的宠物,平时冲着他嗷嗷叫,时常还去挠几爪子,若主人真生气了,立即吓得夹起尾巴,躲进角落舔毛。
  祁林僵硬扯开嘴角,苦涩笑了,摸索着躺在小麻花身边,蜷缩起四肢,把头埋进膝盖:“不抽了,我要睡了。”
  邱池沉默一会,突然伸手去抓他,祁林向旁边蹭了蹭没躲开,邱池捂着他的额头,把退热贴揭下。
  掌心的温度已褪下许多,虽然仍旧温热,但好歹不再烫手。邱池想给他换新的退热贴,被祁林挥手挡开:“额头太凉,不舒服。”
  旁边的小麻花半睡半醒,轻声哽咽往祁林怀里钻:“哥哥,麻花痒。”
  “后背还不舒服?”
  祁林轻轻掀开她后颈处的衣领,小红包已褪下不少,露出白皙的肤底。药膏已渗入肌理,外面只余淡淡药香。
  小麻花不依不饶,抱着他胳膊,紧闭的双眼滚落泪珠,连根根分明的睫毛,都黏得卷在一起。
  祁林犹豫片刻,将小麻花的衣领掀大了些,他的大手伸入,抚上她脖颈,上下摩擦她肩胛。
  他小时候发水痘,也是发了四天才消,那西天高烧不止,萎靡不振,话都不愿多说。夜里在床上翻滚难眠,祁建中摸索进来,在黑暗里支着脑袋,打着瞌睡,上下抚摸他的后背,帮他缓解痛苦。他第二天早晨醒来,祁建中坐在床上,衣服皱巴巴,黑眼圈浓黑,头像小鸡啄米点个不停。每次迷糊抬头,都要条件反射抬手,再抚摸他后背两回。
  这么多年,祁林除了演戏和练舞,没做过什么苦力,手上也没有茧子。小麻花皮肤娇嫩,与他掌心纹路相贴,他刚摩擦两下,女孩就黏他更紧,舒服得咂咂嘴,眉头舒展开一半。
  祁林得了鼓舞,也不顾自己头还晕着,依旧轻柔地上下抚触,在她脖颈和肩胛徘徊。但他自己也高烧刚退,到后半夜温度渐低,露在外面的腿脚都冷如寒冰,他将身体蜷得更紧,试图将温暖拢回。
  身后有淅淅索索的声音靠近,一个滚烫的怀抱突然贴上,铺天盖地,像张晾晒过久的毛毯。邱池从背后搂来,将他双脚夹进大腿,长臂从他腹部掠过,将他和小麻花都拢入怀里。
  冰火两重天,祁林的脚被包住,他下意识想躲,却被夹得更紧。
  这‘想躲’的意念只持续一秒,理性消退,感性占据高地,寻热的本能让他乖乖蜷缩不动,邱池的呼吸埋在他颈窝,平稳绵长,催人入眠。
  真是奇怪,邱王八平时冷漠又话少,为什么永远身体热烫,温度比常人要高,像块移动的热毯。
  有时候生病也是件好事,能让他胡思乱想的大脑无力再转,获得片刻的安宁。
  他昏昏沉沉,几欲入眠,忽然听到邱池的声音,沿着耳蜗滑进:“当时为什么同我结婚?”
  这话如一根冰棱,从太阳穴插入,激得祁林清醒,他哽住两秒,突然想哭,又只能挑衅地笑:“想上位啊。”
  横在腹部的手臂更紧,邱池的声音,在暗夜里愈加低沉:“只因为这个?”
  祁林听到自己的声音,轻佻的、跳跃的,像一尾握不住的鱼:“不然呢?”
  “所以我没有价值了,就可以毫不犹豫踢开。”
  帐篷里没有移动的机器,黑夜里如果平稳度过,今晚都不会被录进节目。这片土地只有他们两人,草木芬芳,外界无扰,涌动在脑中的念头,分外清晰。
  这是横贯在两人之间的一根刺,时不时就要跳出来,戳穿胸膛,翻搅血肉。
  祁林无法反驳,他当时春风得意,目中无人,满目的邀约合同水一样涌过来,找来的本子数量繁多,令他眼花缭乱,施秒不得不单独带他,替他接待源源不断,找上来的人。
  但K J对他有所限制,说他根基人设全都不稳,暂时不允他演太出格的角色,怕引粉丝不满。但祁林却对这类角色最感兴趣,很多时候,如果不顺他的意,大剧本大制作的戏都不接,反而去接那些名不见经传的小导演,递上来的怪异剧本。
  他与K J矛盾渐深,无法调和,解约是唯一的路。再加之练习生们也都长大,外面的世界风起云涌,诱惑众多,任谁也想去新天地驰骋。
  他后来才体会到,邱池当时的感受。
  K J那年不知是着了什么道,三个力捧的演员同时要单飞,各个宁可付出高昂的解约费,也在所不惜,有些还是在拍摄中期,或者即将录制节目,也齐刷刷罢演罢录,天王老子也劝不回,他们都已有了相当的人气,粉丝数众多,顿时网络上撕得风生水起,撕K J的也不在少数。K J前期培养他们投入大量资本,中途要撤实属劳民伤财。接受采访时,K J对外发言说人各有志,我们愿意支持,但关起门来,也都各个气得牙痒。
  邱池当时在外出差,回来后倒也镇定,知道强留不得,在与祁林和唐权真签了对赌协议后,很快放他们走了。只是还有一个叫章梓诀的,将K J告上法庭,说最初签的是霸王条款,K J对他们太过苛责,甚至侵犯人身自由。他要求法院判决,除最开始的合同无效外,K J还要赔偿他巨额精神损失费。
  一家原本红火的公司,发展成这样,那年的财报不忍卒读,市场也颇有微词,K J的股连吃两个跌停,坊间也都传言这新掌门太年轻,着实撑不起场。邱池当时内忧外患,焦头烂额,足有两年,晚上都是和衣而睡,第二天早起,还得奔赴下个公关场。
  从小听赞赏长大,没吃过什么苦头的天之骄子,总体会不到这些,等祁林自己也栽了跟头,才终于懂得何谓‘理智中理解,情感中痛苦’。但彼时他与邱池已渐行渐远,共同住的房子虽然还在,但渐趋冷清,刚结婚时干柴烈火的状态,好像成了上辈子的事。
  祁林不回答,邱池也没有再问,胳膊搂紧祁林的腰,呼吸渐趋平稳。
  祁林再无睡意,也不敢再闭眼,手掌机械地在小麻花后颈挪动,前后两个人都不再动弹,他愣愣望着侧面的帐篷,长长一张布垂在草丛上,随风轻鸣。
  (4)
  精神和困意互相侵占领土,头脑里无数情绪翻滚涌动,像奔流不息的浪花。
  许多记忆水一样浮现,祁林仿佛又回到了K J的练习室,每次情绪不稳,总能梦到那里。这是他记忆中最深刻的部分,几乎承载了他的青春。
  但这次的画面,出现在邱池的办公室里。
  “老王八,我明天就二十啦”,祁林倒坐在邱池的办公桌上,红木桌子映着他白花花的腿。他兴高采烈,两块腿根如同乳白色的橡皮胶,牢牢夹着邱池的腰。
  “所以呢?”,邱池覆在他衣服上的那只手不动了,另一手按在祁林的脖颈下,像是在抚摸,又像在控制,他手指捏住祁林一小块皮肉,危险摩擦:“你想嫁,还是让我娶?”
  “哎你这丘八,这可不行”,祁林咯咯笑,猛地抬起身搂邱池脖子,在他唇上啄了一口,这一下又重又硬,邱池的嘴唇像被吮出的果冻,肿亮通红,祁林看了乐得更欢:“哥也是堂堂七尺男儿,男儿胯下有黄金,我要娶你!”
  “可以”,邱池抢救出嘴唇,当即应了,报复似地顶他鼻子,揉他一头乱毛:“只要你出得起聘礼,让我嫁多少次,都可以。”
  “啊,你这是趁火打劫,你明知道哥的钱,都被法拉利那个小妖精骗走了”,祁林半真半假埋怨,违心指责自己:“怎么办,你快管管,还没结婚,第三者就要插足啦。”
  “没关系”,邱池懒得再听,三下五除二扒了他衣服,捏他两瓣圆臀,胡乱润滑几下,挺身挤入:“我再插回来。”
  祁林深深颤动,长出一口气,从小腹到脖颈都爬上一抹红,似冬雪中散落的山梅。
  他八爪鱼似的四肢并用,努力勾着邱池的腰,拉近自己,缠上对方,像无尾熊抱住自己的树。
  画面一转,眼前天旋地转,情景也变幻,身边的人也变了。祁林站在病房外,清冷的消毒水味道,从四面八方拢过,寒气从脚底侵入,将他们拖入冰窖。
  祁建中坐在病房外的长椅上,手捂着脸,影影绰绰,肩膀微微抖动。
  主治医师与祁建中是旧识,虽于心不忍,也硬着头皮开口:“老祁,咱们是兄弟,我也不和你说套话。她这个病,确实难治,我们也在尽力治疗,但疗程太长,她骨质疏松严重,很多理疗设备也不能上。你们家的情况我听过一些,特效药和诊疗费……”
  “那也要治”,祁林站在祁建中旁边,手掌捏他肩膀,指节掐得泛红:“钱的问题不用担心,我来解决。”
  送走了主治医师,他又回来,半蹲下去,手搭着祁建中的膝盖:“老头子,现在最需要你的就是二婶,别哭哭啼啼了,进去陪她。”
  祁建中不肯动,祁林又凑前一些,强忍着颤抖,声线发飘:“二婶刚才和我说,先不要告诉郎飞。他帮不上忙,只能添乱,等她缓解一些,再叫他回来。”
  祁建中沉默着点点头,脸依旧埋在手心里,肩膀抽动,不愿多言。
  二叔二婶感情太深,这事对祁建中影响太大。如果可能,祁林希望能带他们离开钱源市,到他所在的洋海市疗养。钱源市身处国家最南,冬天湿冷阴气重,不利于康复,洋海四季如春,气候宜人,最适合调养身体。
  他做好了准备,但病魔没给他带二婶离开的机会。
  在祁建中面前,他一直努力控制情绪,但在梦里却压抑不住,浓浓的愧疚山一样压着他,他踌躇哽咽,胸腔上下挤压,憋闷得喘不上气。
  有小女孩的声音从远处飘来,似真还假,如梦似幻,像轻柔的肥皂泡,在耳边轻轻炸开。
  恍惚中他好像掉进了一个怀抱,额头又被什么抚过,软濡似一片轻羽。
  他试探伸出手,去摸那个东西,却抓住一条手腕。
  这触感终于令他惊醒,他奋力睁开紧黏的眼皮,一缕柔光,从微睁的缝隙滑入眼窝。
  他记得睡前明明是在地上,此时却被抱在邱池怀里。邱池像抱着小孩,将他的头拢在胸前,一只手搭着长毛巾,将他的腿包紧,放上自己大腿。
  自从他执意离开K J,两人间已很少有这样的姿势,如果在平时,他肯定要牙尖嘴利嘲讽两句,但他此时手脚发软,那些词句在脑海里转得像浆糊,东拼西凑没法连续。
  似乎他这副难得的,懵懂的表情逗乐了邱池,后者难得一笑,又很快板起脸∶“快到天亮时又烧起来,你的身体,到底是怎么回事?”
  祁林不想理他,也不愿动,只迷糊地四处找:“小麻花呢?”
  “她在帐篷口拧毛巾,放心,她已经好了”,邱池捏着他脖子,将他的脸面对自己,不允他躲避:“为什么排这么多工作?”
  “我得挣钱养家啊'”,祁林看逃不掉,干脆在他怀里寻个舒服的姿势,畏冷似地缩进去:“老王八,我还欠你三千六百二十万,今年过去,在你这里,我就无债一身轻啦。”
  “在我这里?”,邱池敏锐抓住了话头,继续追问:“那除了我,还有谁?”
  祁林一愣,顺口胡诌:“欠施妙的,当时手头紧,向她借了点救急。”
  邱池皱眉想再问,帐篷的布哗啦一声,小麻花举着毛巾,摇摇晃晃挪进来,她抬眼看到祁林醒了,立即眼前放光,连滚带爬扑到祁林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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