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照君来-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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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夜看着青衣男人低头思考了一下,然后从软塌上爬起来满血复活,留下一句“我去通知一下山西雁大侠留意柳余恨的行踪”就飞快远去的背影,有些无奈地勾了勾唇,轻声呢喃,“这件事情,真能够这样简简单单地结束掉就好了。”
柳余恨这个人,大家一开始都把他忽视了。陆小凤起先也没往他身上想,但现如今局面已经陷入死局,当初来找他的几个人基本上死得只剩下了他一个。虽然柳余恨知道幕后黑手的可能性不大,但勉强也算一条出路。
等陆小凤联系过天禽门几人,又往隐元会走了一圈,再回到绛守居的时候,就发现,最近越来越热闹的绛守居中,又有客人来了。
“这座绛守居园池始建于隋朝开皇十六年,距今已经一千多年了。其间经历了五个朝代的历史起伏,风云变幻。从隋唐时期的‘自然山水’到宋朝时期‘建筑山水’,再到现如今的‘写意山水园林’,一脉相承,匠心独运。各个时代的园林特色都在这儿留有体现。”
绛守居园池内,清明领着客人穿过重重回廊和拱桥往嘉禾楼的的方向走,一边带路一边向客人们介绍着园中的景色。
“这座园池原本是用来游玩和休憩的,前些年萧先生游历到此,因感此处写意山水的独特,画过一幅《绛守居园池冬雪图》。我们家小姐见后很是喜欢,后来将这座园子买到手中后,又在外围扩建了一圈可供居住的院宇,倒是凑成山水十二景。”
在她的身后,是两位相貌俊美,气质斐然的年轻男子。一个身着霜色长衫,气质略显清冷,打眼看去单论长相而言,和花满楼有七分相似,只不过他的身体略有些单薄,偶尔手指握拳抵唇轻咳两声,面上带了几分病容。
“这地方倒是不错。”
“之前王公子过来的时候也是这样说的。”清明微笑道,然后看了一眼同他一起来的另外一位客人,“而且他知道叶公子你也要过来后,还给你留了一句话。”
走在清明身边的另外一人穿着一身竹青色长衣,手中一把绘有水墨山水的折扇,闻言轻轻一笑,“不知王兄又有什么留言?”
“他说叶公子你最好山水,一手墨笔山水堪称一绝。萧先生留了一副《冬雪图》,你如今到来,倒是可以做一幅《春花图》跟他较量一番。”
叶知秋笑着摇了摇头,“问水专注书法诗画,天下游历,当真是人间谪仙人。在下不过是一个汲汲功名的俗人,书画一道,确实是没办法与他媲美,也就不献丑了。”
他的声音温和清澈,说自己是俗人时也隐含笑意,不疾不徐,颇有君子之风。
他身边的面庞略显病弱的公子,也就是花满楼的六哥花月楼闻言轻轻笑了一下,看了他一眼,也并不多言。抬眼望去,嘉禾楼已经近在眼前。
墨色长发如流瀑顺着削肩披落而下,雪白色的衣摆及地。春日暖色的阳光中,白衣如雪的倾世美人手指纤纤如玉按在琴弦上,轻轻抚动。琴音如潺潺流水融入春光,背景是绵延成海的白色梨花林,和蔚蓝迥远的天穹。此情此景,让人不由得听之忘俗,见之忘忧。
一曲《流水》抚完,明月夜抬起头,就看到站在楼梯口含笑看着她的两位公子,脸上顿时露出一个笑,“六哥,叶公子。”
陆小凤登上嘉禾楼的时候楼里已经坐了五六个人,明月夜在这里,她的侍女自然有两位随侍一旁,花满楼也已经比他早一步先到了。
看着几人闲敲棋子,谈诗论道,一边还有美人烹茶抚琴的悠闲样子,某只辛苦奔波了一天的陆小凤顿时觉得人和人之间的差距怎么就那么大!
“陆兄,你也来了。”见陆小凤走进来,花满楼放下茶杯唇角含笑道,“我们刚刚还谈论到了你。”
朝站起身向他裣衽行礼的谷雨和寒露摆了摆手,陆小凤丝毫不见客气地走到花满楼身边坐下,故意叹了口气道,“你我就不说了,既然明月在这里,你们又提到了我。肯定是在笑话我给自己惹了一堆麻烦。”
明月夜歪了歪头,笑着道,“难道我说的不对,你身上的麻烦,哪次不是你自找的。”
陆小凤正低头拿起桌案上的酒杯看了看,闻言无奈地耸了耸肩,“就是因为你说得太对了,我才无话可说啊。”
几人笑闹两句,花月楼给陆小凤介绍道,“这是我在江南新认识的一个朋友,叶知秋。书画技法精湛,自成一家,几乎可以和萧问水相媲美。”
陆小凤挑了挑眉,“萧问水?就是那位号称‘诗绝、画绝、书绝’的萧先生?”
“惭愧了。”竹青色长衣的青年公子,也就是叶知秋拱了拱手,笑道,“在下不过是一个普通的穷酸书生,跟萧先生还差得远。”
陆小凤的目光在他和花月楼身上转了一圈,马上了然了他们话中的意思,于是也笑着道,“按照我对花小六的了解,他可难得夸人。既然夸了,那肯定说的是实话,叶兄就不要谦虚了”
叶知秋轻笑着摇了摇头,花月楼在他身边冷不丁开口道,“你说谁是小六?”
“自然是……”陆小凤刚一抬头,对上花月楼那双幽深的眼睛,立刻默默闭上了嘴。
“叶兄是准备走官场一道?”陆公子机制地转移话题。
叶知秋轻轻颔首,“准备参加今年的秋闱。”
“那在下就先预祝叶兄金榜题名,高中状元了。”
“借陆兄吉言。”
☆、柳余恨
空灵的铃音自风中传来,有花香扑鼻,鸟雀低吟。春日里的清风时不时送来几片洁白的花瓣,飘入楼中。扶栏旁垂首沏茶的黄衣美人面前的茶汤已沸,洞庭碧螺春特有的馥郁茶香在空气中弥漫。
在这样悠闲恬淡的氛围中,陆小凤难得放松了些情绪,将自己身上已经绕成了毛线团的麻烦扔在一边。有知己当前、美人在侧,谈论的也不是什么搅动天下风云的大事,这样轻松的气氛一向是陆小凤喜欢的。
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后,陆小凤的抬头看了一眼明月夜。素白衣色的美人一手支颐,另外一只手抱着毛茸茸的小狐狸安静地看着他们聊天。
“明月你怎么不抚琴了?”
“你们聊天聊得好像很开心的样子,又没有人听,我抚来吵你们吗?”
“明姑娘的琴艺已有大家之态,今日有幸听闻是我们有耳福,怎么能说吵呢。”叶知秋手中折扇轻扬,笑着看了过来。
“没错没错,叶兄说得对。”陆小凤低头打量了一下摆在明月夜面前琴案上的那张古琴,琴身匀称,线条流畅,漆色温润悦目,琴面上有着梅花状断纹,美观精致之极。更难得的是,它通身带有一种恬淡宁和的氤氲古韵。陆小凤眼睛一亮,“明月,你这张琴?”
“看出来了?”明月夜唇角一勾,纤细白皙的手指有一些没一下地捞着怀中小狐狸的下巴,“考考你,认出它是传世名琴中的哪一张了吗?”
陆小凤摇了摇头,笑着道,“你也太小瞧我了,不要以为东坡先生的题字在背面看不到,我就认不出这是千古名琴,九霄环佩了。”
“还算你有点眼光。”
“九霄环佩流传千年,能够传至如今,也多亏几代主人的精心养护。如今流传到明姑娘手中,也算是得遇明主,当不至使它明珠蒙尘了。”说到这里,叶知秋突然有些感慨,“只不过,历史上比九霄环佩名气还要显赫的四大名琴,不知现在又流落到了何方。”
陆小凤低头喝了一口酒,也点头应道,“这倒是,明月手中九霄环佩的音色已经如此优美,不知道传说中的四大名琴,又是怎样的风采。”
摸着小狐狸脑袋的手指微微一顿,明月夜突然抬眸看了他一眼,“你很想听?”
陆小凤摸了摸下巴,“是有点好奇。”
“你不是早就听过了吗?”
青衣男人一愣,“什么时候。”
“在万梅山庄的时候,”明月夜的另一只手轻轻的抚上眼前的九霄环佩,长长的眼睫低垂如水鸟安静地敛翼,“我在万梅山庄时抚的那张琴,就是四大名琴之一的焦尾。你没认出来?”
亭子中倏然一静,半响,陆小凤摇头苦笑道,“我当时还以为是仿的……这种千古至宝都落到了你手里,明月,我现在真的有些怀疑你是不是也是哪个遗落王朝的公主了。”
明月夜纤长眼睛轻轻一颤,“这个问题,我也想知道。”
尽管陆小凤很想在这种恬静悠闲地氛围中多呆一会儿,好好抚慰一下他最近饱经沧桑的心灵,然而像他这样的大忙人,上天注定不会让他休息太久。
果然,陆小凤还没在嘉禾楼坐一会儿,一身青衣的冷肃美人出现在了楼梯口。
一看到清明走上来,陆小凤条件反射地就想躲一下,他总觉得这是又有事情找上门了。
果然,朝楼中的几位客人歉意一笑之后,清明径直向他看了过来。
“停。”不等她开口,陆小凤直接抬手朝她比了个手势,木着脸道,“能先让我喝口水吗。”
“恐怕不行,”看到青衣男人的动作,清明弯了弯唇笑道,“前厅霍天青霍公子已经等待许久了。”说到这里,她停了停,加了一句道,“他还带了一个人过来。”
前院待客厅。
“柳余恨?”陆小凤瞪着那个被绑在地上的熟悉人影,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霍天青道,“我今天早上才提醒你们要找人,你下午就把人给绑来了?”
霍天青端坐在他上首的黄花梨木椅上,手中端着一个青花瓷茶盏,闻言淡淡地掀起眼皮看了地上的人一眼,“不是我找他,是他自己找上的我。”
陆小凤立刻回头去看柳余恨,就看到他死死地盯着霍天青,被毁了半张的脸上表情狰狞到恐怖,但虽说如此还是能看出他脸色苍白,气息也很虚弱,唇边的血迹一直蜿蜒到了衣领,显然是受了很重的伤。
陆小凤眉头一挑,转头看向霍天青,“霍兄?”
霍天青的手指在茶杯壁上轻轻摩挲了一下,“他一来就要杀我,在还没掌控好形势的情况下,我自然不可能留手。”
“他要杀你?”陆小凤的目光在霍天青和地上的人之间打了个转,了然道,“因为上官飞燕?”
这个名字一出口,霍天青的目光一沉,地上的柳余恨却立刻挣扎地起身嘶吼道,“飞燕在哪儿?”
屋内的另外两人将目光移到了他身上,就看到他依然瞪着霍天青,目光中满是恨意,“自她几天前去了珠光宝气阁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她在哪儿?是不是被你带走了?!”
陆小凤有稍许错愕,“你还不知道?”
柳余恨立刻将目光转向他,青衣男人看着他即使自身难保依然心心念念的全是上官飞燕的样子,叹了口气,目光中有稍许怜悯。
“上官飞燕已经死了。”
霍天青放在膝盖上的手猛地收紧,柳余恨瞳孔一缩,嘶声吼道,“不可能。”
“是真的。”陆小凤看着这个倒在地上,摇着头不相信事实的男人,“这个消息是从隐元会传来的,你应该知道他们放出的消息,从来不会无的放矢。”
柳余恨像是被人当胸给了一锤,整个人僵在了地上。半响后,仿佛最后一丝活气被抽去了一般,他整个人伏在地上,犹如一个死人。
“……是谁杀的她?”
幽暗阴森的声音仿佛从地底传来,陆小凤微微垂了眸,“这个问题,不是应该问你吗?”
柳余恨的身体猛地一震,目光迷茫了一瞬,紧接着渐渐变得惊恐,“是他?难道是他?!”
霍天青霍地站起身,负手而立,冷冷地看着地上的人,“是谁?”
可是柳余恨完全没有理会他的话,只自顾自惊恐地喃喃道,“是他?怎么会是他?……不,不可能……真的是他?”
霍天青上前一步,全身的气势和杀意向地面上的人倾泻而去,被在后面的手死死紧握,“到底是谁?!”
陆小凤冷眼旁观许久,突然开口道,“是霍休?”
柳余恨猛的抬头看向他,身体如被扔出水面的鱼一般整个一抖。他虽然没有说一个字,但此时下意识地反应已经肯定了陆小凤所言。
“居然是他。”一声长叹从门口传来。
房间中的几人回过头,一身峨眉道袍的苍老道人站在门口,他的两鬓虽然已经染上霜白,但身姿依然笔挺,握着剑的手崩得紧紧的,气势中依稀可见当年金戈铁马之意。
“独孤掌门。”陆小凤拱了拱手,以示礼意。
独孤一鹤朝他点点头,目光扫过负手伫立堂中的霍天青和地上的柳余恨,最后落回到陆小凤身上,长叹一声。
“走吧。”
“去哪儿?”
“珠光宝气阁后面的那座小楼,老夫要跟他当面对峙。这件事情,到现在也该结束了。”
“就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