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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他是人间地狱-第6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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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从房间出来时,韦御风靠在回廊的柱子下看着院子里出神。我的脚步声惊动他,他收回视线看我。
  “我以为你要化个妆。”他说。
  “手生了。”我抿了抿唇。
  他也跟着抿了抿唇,似乎想和我再说点什么,但他没说出来。直起身后,他走到我身旁,和我并着肩往餐厅走去。
  早餐后,韦御风先离开了,说有点事情要处理。
  “哎呀,风哥,你可快走吧,我和采采有无数的话要聊,你在这里,太碍我们的事儿啦。”陆只悦挥着手赶他。
  “我中午过来吃饭。”韦御风看着我。
  “好。”我应了一声。
  他起了身往餐厅外走去。
  “采采,采采。”陆只悦踮着脚尖,看着韦御风走远后了,她拉起我,“去我房间聊吧。”
  “嗯。”我很喜欢她的生机勃勃,皈依佛门也好,投身世俗也罢,她总是全心全意。
  我去了陆只悦的房间,她给我倒了杯白开水后坐了下来。
  “怎么了?”我见她托着腮盯着我看,却半天不说话,只好打破了沉默。
  “这个时候,觉得苏轼西江月里的两句诗很应景了。世事一场大梦,人生几度秋凉。”她带着十二分的感慨,“我走的时候,以为十年八年不会再见。可不过三年多又见着你了,只是万万没想到,你会去了那见不得人的地方。”
  她这么感慨着,我不能不想到柳又平。三年前,是他把我送进去。三年后,是韦御风千方百计找到我,然后把我从里面救了出来。这三年来,我一直在想柳又平为什么会那么狠心?他关我三个月,我能理解。但他关了我三年,并且如果不是韦御风出手,我说不定还会在监狱里再呆三年,为了那个并不适合存在的孩子,他恨我入骨?
  “我听说向先生病重。”我生生错开了话题。
  陆只悦脸上的表情滞了一下,好一会儿后才苦笑了一下:“是,也是万万没想到,他会是我的父亲。”
  “你们是怎么相认的?”我问她。
  “我父亲年轻的时候没少造孽,再加上横波楼干的是苟且的生意,我的生母当时也是横波楼的头牌,两个人一来二去好上了,我生母就怀上了他的孩子。两个人之间应该发生了一些什么事情,我父亲一直守口如瓶。而当年,我生母悄无声息就离开了G市,后来独自生下了我。我生母生下我后,没有抚养我的能力,辗转的,我就流落到了庵堂里,被我的养母辛眉收养了。兜兜转转的,我误打误撞进了向宅,在我父亲身边生活了一段时间,因为这段时间,我父亲一直对我念念不忘,我皈依佛门后,他三番几次的来找我。到我离开G市一年多后,他拿着份亲子鉴定书来找了我,说我是他失散多年的女儿,真跟演戏似的,后面又说自己生病,要我回他身边,让他得以颐养天年,算盘打得很是精。”她叹了口气,接着说:“我生母如今是死是活,听我父亲的意思,他是完全不知情。
  “对了,你还记得三年半前,我和我父亲半夜外出,后来我就没再回来的事情吗?”她问我。
  我点头,那件事情,我也是不明白为什么?
  “在我离开之前,是我父亲被阿离打了住了好长一段时间的医院。事情就出在这里,我父亲怀恨在心,暗中使了绊子,黄掉了顾家的一笔生意。顾家也非等闲人家,我父亲还没出院就查明了真相。等我父亲出院,顾家就强行把我和我父亲请到了酒店。那天,我和阿离见了面,他一直逼问我和向先生到底什么关系?那时候,我还不知道向先生是我的父亲,我很明确的告诉他我对向先生没有男女之情,但阿离怎么也不肯信。至此,我对他心灰意冷,所以,我想办法见了顾向擎。顾家上下,一直担心我和阿离分不彻底。我向他们起誓,我出家为尼,但条件是放过向先生。他们答应了我,我也做到了落发出家。”她侧头看我,脸上早无笑意,半晌之后,才又说了一句:“这太阳底下,并没有新鲜事儿。”
  “是。”我也微微叹了一口气,说起来是男欢女爱,最后不过输不起面子而已。为了那点面子,斯文扫地,真是毫无新意了。
  我们静默的片刻,陆只悦的手机响起来,她接了电话,只应了个好字就挂了电话。
  “正巧,你陪我去看看我父亲吧。”她起了身,“他当年得罪顾家,后来又得罪柳家,你进去里面,他是真的无能为力。”
  “好好的,他怎么会生病了呢?”我印象中,向云天除了那次被打进医院,身体是很好的。
  “肝癌,按理说,他不抽烟,酒也喝得少,不该得这种不得治的病。但轮上了,没办法,只能向命低头。也亏得他手里有点钱,化疗放疗的折腾着,现在静养着,能多活一年算捡着一年了。”陆只悦道。
  我叹了一口气,人当真是无法跟命争,略略年长几岁后,我不得不接受这个令人感到悲凉的事实。
  向云天没有住在四合院,陆只悦开车,我们往G市近郊的某别墅区出发。
  “向太太……她也在吗?”我试探着问。
  “向太太?”陆只悦摇摇头,“我不清楚这个向太太的事情,我统共见过两次,都是远远的。我来了,她就走了。我父亲病重时,她也没来过。夫妻做成这样,我倒是没见过。”
  “横波楼现在怎么样了?”我还是忍不住问了。
  “暂时还不会倒闭,我父亲全权交给他的手下打理,他想我接手。那是不可能的,我回来,是尽孝。我既已皈依佛门,这俗世事务就不会再沾半分。”她淡淡的语气。
  她说了这样的话,我就不好再追问其他事情了。
  路况不错,大约四十分钟左右的车程,我们到了向云天的别墅。车子停在别墅门口,我们走到大门口时,有个五十岁上下的妇人赶紧就开了门。
  “小姐,你可来了,快进来吧。”说话时,那妇人用好奇的眼光看了看我。
  “先生在哪里?”陆只悦问。
  “在院子里。”妇人颠着小碎步走在前头。
  “我自己去,你去忙吧。”陆只悦道。
  “诶,诶。”妇人连迭声的应道。
  “这人啊,真不能病,一病,心态就容易崩塌。我父亲就是最典型的例子,采采,你要有心理准备。”陆只悦侧头看我。
  “嗯。”我这三年呆在监狱,虽与世隔绝,但里面也是一个世界,还是一个恶的世界。什么样的惨状没见过,什么样的无下限没见过。
  拐过弯,可以看着有个男人蹲在花盆旁,像是在仔细观察着什么。
  “爸。”陆只悦喊了一声。
  蹲在地上的男人撑着地板就站起来了:“小悦,我就知道你会来,你不会不理爸爸……”向云天顿住了,他看到了我。
  “向先生。”我走了几步到他面前。
  “殷采采。”他退了一步,像是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抬手揉了揉眼睛,“你真是殷采采?”
  “我是。”我也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眼前的男人是向云天。他瘦得几乎脱相了,眉宇间的凌厉和从容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不安。对,是不安。他在害怕,在恐惧。
  “赵阿姨说你不肯吃药。”陆只悦挽住他的手臂,“来吧,我们先去吃药,吃完药后,你和我们一起回四合院。采采回来了,今天我们吃大餐。我给梁医生打个电话,让他也来,这样,他就可以监督你的吃食。”
  “真的吗?”向云天眼中闪着希冀。
  “真的。”陆只悦拍拍他的手背,和他一起往里走。
  我站在那里看着他们的背影,时间多么可怕。


第:此情难尽2。他要见你

  不过初秋的天,院子里的花草却早早的开始衰败了。我想着辛弃疾在《稼轩》中写道: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此情此景,让人很是伤感。
  我在花园角落里的石凳上坐了下来,微风拂面,远处的天空飘着大朵大朵的白云。我闭上眼睛,女狱警的吼叫声似乎还在耳边回响着,惊得我猛地睁开了眼睛。看看四下,只有枯黄的落叶被风吹得在地上打着转。
  我真的离开监狱了,这里是向云天的别墅。我不由得掐了掐掌心再次确认。
  “这药太苦了,我不吃。”向云天的声音传来。
  我抬头看去,向云天快步走下了台阶,陆只悦一手水杯一手药追在他身后。
  “爸,你怎么不听话呢?”陆只悦跑到向云天身边,皱着眉数落他,“快把药吃了,你今天要是不吃药,我明天就不过来看你了。”
  向云天这才停了脚步,接过水和药,他嘴里还哼唧着:“老梁不是说了我的病情早就稳定了吗?是药三分毒,吃多了,没病都要添病。”
  陆只悦也不理他,只是盯着他看。
  向云天花了好几分钟的时间才把手里的一大把药吞完,吃完后,他苦得半晌都说不出来话。陆只悦轻轻帮他顺着后背,十分有耐心。
  我突然想到我妈,三年前,她在疗养院住着。隔了三年,她现在如何了?我进监狱的前一天,刘麦带着我去见了一个叫董叔的人,那时候,董叔说要带我妈走。我妈的下落,刘麦应该会清楚吧,只是我现在没有了刘麦的联系方式。
  我从石凳上起了身,快步走到向云天身边,他已经缓过了药劲。见我走过来,他把手里的水杯递给了陆只悦。
  “小悦,你把杯子拿进去吧。”他说这句话时,完全没有了刚才跟陆只悦闹脾气的老小孩感觉。
  陆只悦冲我笑了一下,然后拿着杯子转身往台阶跑去。
  “向先生,我想问问,你知道我妈现在在哪里吗?”我直接问。
  他摇了摇头:“这几年我一直在病中,许多事情都无暇顾及。大概是两年前,我有一阵身体不错,打电话去了疗养院那边,高主任告诉我,是你去把你妈接走了。这几年,你一直下落不明,你妈的事情就这么搁置下来了。”
  “麻烦你把刘麦的联系方式给我。”我道,接走我妈的话应该就是董叔了。只是,我根本没去,董叔假借我的名义是何用意?
  “刘麦?”他愣了一下,然后拿出了手机开始翻找起来。
  我看他的神色,他应该是不知道当年刘麦带董叔来找过我:“我现在没有手机,你发到小悦手机上,我回头跟她要就可以了。”
  “可以了。”向云天收起了手机。
  “爸,我们可以走了吗?”陆只悦站在台阶上大声喊我们。
  “你回来了,柳家那边很快会知道,你要有心理准备。”向云天提醒我。
  我点了点头。
  回四合院的路上,我借了陆只悦的手机给刘麦打了个电话,她接到我的电话当时就震惊了。我直奔主题问她我妈的下落,她告诉我三年前她陪董叔去了疗养院,但她们去迟了一步,我妈早就被人接走了。
  挂了电话后,我把手机放到了储物格里。
  “怎么样?你妈现在在哪里?”陆只悦关切地问我。
  我笑了一下:“具体的情况刘麦也不太清楚,我刚回来,不着急,慢慢问,总问得到的。”
  “奇怪,你根本没去接过你妈,刘麦也说不太清楚,那会是谁接走了你妈。”陆只悦看了一眼后视镜,“爸,你倒是说句话啊。”
  “我有点饿了,你开车快点。”向云天根本不接她的话。
  我感觉向云天一定是知情的,只是他不愿意当着陆只悦的面去说。一个曾经在G市黑白两道混得风声水起的人,只是因为一场病就彻底的萎靡了,这无论如何也说不过去。也许,连连吃了顾、柳两家的亏后,他顺势掩饰自己吧。
  当天中午,韦御风没有过来吃饭,他打电话给陆只悦,让她转告我,说他临时有点事情耽搁了。
  我早餐吃得迟,也没什么胃口,但陆只悦费了一番心思准备了盛宴,我总要多吃点才不至于辜负了她的好意。
  一顿饭吃下来,我给吃撑了。饭后,陆只悦招呼大家去侧厅喝茶,我也顾不上礼不礼貌,打了声招呼就先行回房了。
  在厕所蹲了半天,我才舒服了一些。我洗了手要出厕所时,房门口传来轻轻的敲门声,我只当陆只悦看出了我不舒服过来问问我。
  我擦了手,快步走到了房门口,拉开房门后,束着丸子头的辛童站在那里,四目相对,她先笑了一下。
  “采采,好久不见。”
  我呆怔住,没想到她还在向宅,我以为她早就离开了:“好久不见。”
  “陆小姐告诉我你回来了,我就赶紧过来了。”她有些不自在起来,“你是不是要午睡?你赶紧去睡吧,我就是过来看看你。”
  “进来坐一会儿吧。”我道。
  她犹豫了一下才抬步走进来。
  “我现在在阮小姐那边帮她开车,然后处理一些日常杂物。”不等我开口,辛童就主动说了她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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