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药香-第8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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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这么凶的女子眼角怎么滑下一行泪……
“好!”沈三夫人回过神,双手推开搀扶的仆妇,看着顾十八娘喝道:“我等你去参!”
说罢一甩衣袖走出去,身后仆妇忙拥簇而去,热闹的大厅一瞬间恢复静谧。
顾十八娘在沈三夫人擦身而过时,闭上双眼,眼泪泉涌而下。
怎么会这样……
她不是……她不是最疼自己的……
她会呵斥那些嘲笑自己出身的下人以及小姑子……
她说出身不算什么,她说人好最好……
方才大厅外,那提醒曹氏要有自知之明的轻蔑不屑是她的错觉吗?
那面对曹氏毫不掩饰的高高在上之气,那说起婚事的一脸恩赐之情,那恼羞成怒暴怒狠狠的威胁……
无一不彰显他们在她眼里,就是任意踩踏的蝼蚁,蝼蚁如是敢反抗,那她毫不迟疑地就要踩死……
她不是,她不是那个和蔼端庄菩萨般的人……不是那个疼自己怜惜如父母的那个人……
是这个人变了,还是自己……瞎了眼?
“她看上你的钱……”沈安林的话猛然在耳边响起。
上一世她没有钱,那她看上自己什么?
“十八娘……”一双手揽住她,曹氏有些慌乱地擦拭她脸上的泪,自己也眼泪四流,“别怕,别怕,就是死,娘也不会答应……娘不怕,你哥哥也不会怕,就算是没官没爵,背井离乡,我们都不会怕,只要你活着,咱们都活着在一起,就好……你别怕,你哥哥要是在,也一定会这么做!”
她知道,她知道,顾十八娘伸手抱住她,将头埋在曹氏的身前。
第116章 思量
“你说她真的会去参我们一本吗?”等沈三夫人一众人一走,母女二人略微平复一下情绪,曹氏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
她看向一旁神色沉沉的顾十八娘,这个沈三夫人与女儿描述的完全不同,如此凌厉的气势,一定是个严格的不苟言笑的婆婆,怎么女儿说……
“她不会。”顾十八娘答道,握着茶杯的手不由攥紧。
就她了解的沈三夫人不会这么做,但她真的了解沈三夫人吗?
这世上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地对你好,除了至亲,而显然沈三夫人不是算她的至亲。
此念兴起,一瞬间脑中清明无比。
她想到了很多事,有关沈三夫人的记忆轮番浮现,那温和的话语,慈爱的面庞,以及日常的说教,此时看来,竟是另一番感觉。
那种亲热的感觉竟是一种流于外表刻意而作出来的,不管她怎么回想,都无法说服自己察觉到一丝曾经认为的脉脉温情。
是她变了,如今的她已经完全变了,所以眼所见也就变了吗?
方才她早回来了,乍见沈三夫人激动的心情无法抑制,但看出对方来者不善,因为那前世留下的唯一温情让她无法面对二人之间的冲突,便站在门外没有进来,于是她看到了这样一幕,看到记忆里从来没有的一个沈三夫人。
顾十八娘闭上眼,深吸一口气。
好吧,事到如今,已经完全不可以再幻想这沈三夫人是真心爱护她,所以才要促成婚约。
对于她顾十八娘来说,自欺欺人的行为绝不可以有,一旦心存侥幸,下一刻必将万劫不复。
假如就是沈安林所说的,她是为了钱,那么换一个角度来说,那一世她顾十八娘没有钱,沈三夫人又是为什么?
按照沈三夫人方才露出的高高在上以及不屑来相照,那时候的顾十八娘身上没有任何优势,劣势倒是一大堆……
劣势!顾十八娘将茶杯一放,眼睛不由一亮。
“十八娘?”曹氏忙关切地问道。
方才见女儿若有所思,神色忧愁,只道她为方才的事担心。
“别怕,悔婚不是什么大事,常有的事,不是什么稀奇,何况他们有错在先失礼在前,就是对簿公堂,娘也不怕……”曹氏抚着顾十八娘的头,轻声说道。
她说着话,忽地转身走入内堂,顾十八娘不知道她要做什么,忙好奇地跟上。
“这个……”曹氏从箱底拿出一张纸,斑斑点点发黄。
“这就是沈三老爷当年与爹爹写的婚契?”顾十八娘伸手接过。
见上面字迹潦草格式混乱显然不是正式的礼书,并没有提及生辰八字之类的,而只是说约定为儿女亲家,末了还赋诗一首,大意是憧憬下次大考扬眉吐气,虽然带着浓浓的酸腐气,但也不失少年正茂的意气风发……
“这是他们醉酒时写下的……”曹氏嘴角含笑,似乎又见丈夫酒醉扬着礼书回来大说大笑的模样,笑意很快散去,只余下满口的苦涩。
顾十八娘点燃桌上的火烛。
“门不当户不对……”她喃喃道。
娶自己这样一个身份地位的,又是一个无父无母无兄弟姐妹的孤命人,对沈安林这个大家嫡子来说,意味着什么?
“笑话……耻辱……”顾十八娘伸手一扬,火星聊聊而起,瞬间将这张薄纸化作灰烬。
就看今天沈三夫人的表现,她是一个愿意被人当作笑话,被人贴上耻辱的人吗?
室内一阵沉默,母女二人望着那灰烬各有所思,一阵风吹过,灰烬四散而去。
“所以娘,她不会真的去参我们一本!”顾十八娘淡淡说道:“她是个极要面子的人……”
说着扶曹氏坐下,“这次婚事不成,如果外人知道是我们悔婚不认,你说谁更丢人?”
要说他们悔婚不认,只怕没人信。
“所以,她丢不起那个人!”顾十八娘笑道:“她恼羞成怒是必然的,那也没什么,不过是传播一些污蔑咱们的谣言……我倒是无所谓,只是哥哥的亲事只怕要受些……”
她的脸上浮现几分忧色。
“十八娘……”曹氏低声说道:“……有什么比活着更重要……”
命里此时的自己和顾海已经不在人世,更别说什么挑婚论嫁……
“是。”顾十八娘笑着点头,眼神异常的明亮,“不过,她要敢通过关系在官场上刁难哥哥,我一定不会让她好过!”
她双手攥紧,“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我看闹大了,谁怕谁!”
退让忍受不是不可以,但她顾十八娘有底线,谁要是挑战了她的底线,就休怪她鱼死网破损人不利己。
她没有通天的权势也没有可依仗的贵人,有的就是困兽死搏的意志。
顾家门外,沈三夫人的马车疾驰而去,豪华的马车中沈三夫人钗裙散乱,脸色铁青,放在膝头的手指因过于用力而发白。
“这个贱妇!这个贱妇!”她从牙缝里重复地挤出这句话。
“夫人!”一个圆脸妇人忙凑上前,“一定要去参他们一本,给京城的老公爷他们写信,让他们出手处置他家的儿子……”
她的话音未落,一个巴掌重重地落在脸上,妇人倒在车架上,顾不得疼痛,忙伏头在地,浑身瑟瑟。
“你还嫌我不够丢人吗?你以为让大家都知道是他们拒绝我们的亲事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吗?”沈三夫人瞪着她,咬牙切齿,“蠢货,跟我滚远点!”
妇人惶惶不安,连叫停也没有,竟掀起车帘跳了出去,马车疾驰,妇人滚倒在路上。
车夫似乎没看见,神色不变,扬鞭催马不停。
待他们过去了,后边跟随的马车才敢停下来,两个仆妇带着幸灾乐祸地笑拉那妇人上来,那妇人跌破了衣裳,捂着红肿的脸又羞又惭任人笑钻进马车,一行人消失在顾家的巷子里。
两日后,沈家内宅。
“夫人,找不到婚书……”几个仆妇低头对坐在大厅的沈三夫人回话。
已经恢复平静,看不出喜怒的沈三夫人闻言只是将茶杯重重一放,起身转入内堂。
“老爷,老爷……”沈三夫人轻声唤着。
床内沈三老爷只是昏昏而睡,过了许久才似醒非醒。
“婚书呢?跟顾家的……”沈三夫人忙问道。
“嗯……”沈三老爷迷迷瞪瞪地在枕上转头,“……哪有……什么婚书……没有……休想……”
沈三夫人重重吐了口气,不甘心地在床边坐下,抚着沈三老爷的手。
“……你不是说,吃醉酒,写了一张约……还提了诗……”她轻声细语地伏在他耳边道。
沈三老爷似乎想到什么,孱弱的脸上浮现一丝笑。
“……绿篙轻摆穿楚城……渔歌遥呼送江风……好诗……”他喃喃道。
“老爷记起来了?放在哪里呢?”沈三夫人面带喜色忙问道。
“烧了……”沈三老爷喃喃道,忽地头一歪,脸上竟流下眼泪来,“文娘……文娘……我对不起你……”
沈三夫人面色一沉,她慢慢坐直身子,听着床上的沈三老爷呜呜咽咽含糊不清地唤着文娘陷入沉睡,室内静谧一片。
沈三夫人只觉得握在手里的那只手冰凉,她的视线落到床边,那小桌子上摆着一个黑漆妆盒,篆书雕花文娘二字赫然入眼。
她猛地站起来,几步过去抓住那妆盒,就要往地上砸。
“夫人!”一个老妇忙不知从哪里跑出来,托住她的手,冲她猛地摇头。
“夫人,不可,老爷尚未……林少爷也还没……”老妇低声说道:“……不是这个时候……”
沈三夫人神色变幻,手慢慢地放了下来,将那妆盒重新放好,还伸手轻轻抚了下,似乎是要擦去上面的尘土。
“我走到今天整整用了十五年……”她低声喃喃,“……十五年,也不过是一眨眼……”
“是,夫人……”老妇伸手扶着她,“……林少爷已经上京往军中去了……老奴得到消息,北边这场大战越来越激烈了……”
“不是说要议和吗?”沈三夫人转身漫步而出,“……竟然还接着打,又要死好多人了……阿弥陀佛……”
她的声音带着忧愁悲悯,眼中却是一片冰凉。
“不过,那贱妇一家的事也不能就这么算了!”她咬牙说道,“这么多年了,我还未受过这等气!”
“是,夫人放心,”老妇抬起头微微一笑,“只要她在建康一天,就休想好好嫁人!”
时间飞梭而过,沈三夫人那边出乎顾十八娘的意料,竟然没有丝毫的动静,似乎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事后,顾十八娘犹豫再三,还是派人悄悄去查探沈安林,对于那日他突然的谈话,她想再多问几句,但回来的人告诉她,沈安林回军中复职去了。
“这个时候?”顾十八娘一愣,转头一算,跟记忆中谋和。
她跟沈安林与明年成亲,成亲时,沈安林征战在外,这么算起来,也就是这个时候出发的吧?
她忽地打了个寒战,也就是说,再见他沈安林时,他就应该是个……瘸子。
这是命运的事,与她无关,何况他只不过是瘸了条腿,比起自己丢了性命要幸福的多。
望着低空盘旋的燕子,顾十八娘摆摆手,让小厮退下,再不去打听沈家的任何事。
转眼到了六月底,放下京城的来信,顾十八娘揉了揉酸胀的胳膊,走出制药房。
顾海在云梦书院稳稳当当,而顾渔也并没有什么动作,只是发奋读书,在即将到来的决定未来官途的会试面前,所有人都放下其他念头,唯有拼搏,等待命运的择选。
灵宝寄身与一家药行,晚上做洗药工赚钱,白日走街串巷寻找灵元,但依旧没有下落。
一声咳嗽打断了顾十八娘的沉思,她转过身,见刘公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正疾步往自己的屋中走,咳嗽得满面潮红。
第117章 知恩
“师父……”顾十八娘脱口而出。
掩着嘴,压制住一阵巨咳的刘公瞪了她一眼。
“老伯。”顾十八娘换称呼,疾步往他面前走,“正好你回来了,让彭先生给你把脉……”
刘公的咳嗽过去了,冲顾十八娘摆摆手。
“别逗了,我还用他把脉……”他说道,“你的功课做完没?一天到晚闲操心!”
“彭先生是神医……”顾十八娘不理会他转移话题,接着说道。
“就是华佗……”刘公顺口道,话一说半收住,看着顾十八娘显然一脸坚持,便嘿嘿笑了,“我说丫头,我自己的病自己知道……这样吧,你去给我做个滚痰丸来……”
“吃这个就成?”顾十八娘对医理不通,狐疑问道。
“成。”刘公点头,催着她快去。
顾十八娘哦了声,这才转身。
“对了,七月初一您不出门吧?”她又转过身问道。
“做什么?”刘公一手抚了抚胸口,问道。
“有件喜事,我在白鹤楼设宴,想请您赏脸也去。”顾十八娘笑道。
“什么喜事?你哥哥中进士了?”刘公好奇说道,一面又摇头,“不对,还没考呢……再不然是你这丫头定了人家了?”
顾十八娘但笑不语,只要他一定去。
“行,白吃饭,我还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