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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6章

择天记-第26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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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一场生死之战开始前,请对方手下留情,而且诚恳真挚的完全不是套话,是发自内心的请求,陈长生的这句话真的很令人意外,梁红妆完全不知该如何作答,摇了摇头,但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没有任何意外,因为不可能有手下留情这种事情。
  红色的舞衣在青色的荒山里飘舞起来,数百里的尘与土尽数被震到天空里,梁红妆飘然而至,仿佛一团真正的火焰,即将燎原。
  侵掠如火,世间很难找到比火势蔓延更快、更暴烈的物事,这个少年能看破自己的领域?那我快到看都无法看清楚,你又如何看破?
  按道理来说,以梁红妆的境界以及在北地的盛名,断不至于面对一个通幽境修行者还要用上这种手段,但陈长生不是普通的通幽境修行者,而为了杀死苏离,梁红妆便是连羞辱都愿意承受,当然不会在意更谨慎一些,哪怕是完全不需要的谨慎。
  一个聚星境强者面对明显弱于自己的对手,竟然如此谨慎,这是很可怕的一件事情。看着如火焰一般燃烧荒山的红色舞衣,苏离的剑眉再挑,神情却变得淡了些,这里的淡是淡漠,也是淡然,对生命的淡漠,对结局的淡然——他已经看到了这场战斗的结局,陈长生先前一剑伤了梁红妆的耳垂,但没有办法应对现在的局面。
  数百年前,他最后一次离开周园时,已经是通幽境巅峰,即便是那时候的他,面对此时的梁红妆,除了以杀换杀,也想不到更好的方法应对,陈长生又能怎么办?
  陈长生不知道该怎么办,他的悟性再高,修行再勤勉,境界的差距终究存在,更何况在战斗方面,梁红妆的经验要比他强大太多,而且……来得太快。
  很难有什么事物比侵掠的火势更暴烈更快,通幽境的他根本没有办法跟上梁红妆的速度,但他有两件事情比梁红妆更快——耶识步以及思考的速度。
  ——神识一动,能越千山万水。
  他看着漫山遍野而至的如火般的舞衣,拼命地思考着。
  道藏里记载过的前皇朝旧事,梁王孙横行北地的功法特点,梁红妆冷酷的眼神、恐怖的红袖、暴涨的气息、磅礴的真元、一株青草被踩过后躬身的角度,无数的数据或者说描述,在他的识海里出现,然后不停地互相组合、搭配,变成一张复杂至极的星图。
  他慧剑未成,就算再给三天三夜时间,都无法通过这些算出梁红妆星域的薄弱处,也无法看清这片星图里的联系,而片刻后,梁红妆的舞衣便将把他燃烧成灰烬。
  他还是只能蒙,不,是猜。
  苏离说过,猜和蒙是不一样的。蒙是瞎猜,猜的时候却是睁着眼睛,看着世界,看着星空,有所依据,然后听从直觉,或者说内心的感觉。
  他做出了自己的猜测,然后抢先动了。
  荒山里有风,都来自梁红妆的舞衣,陈长生的身周却很静寂,诡异而可怕,忽然间,他在原地消失不见,下一刻,便来到了梁红妆的身前。
  他动的是简化版的耶识步。
  一道明丽至极的剑光,在荒山间亮起,伴着一声低沉的吟唱,带着一道仿佛来自远古的肃穆恐怖威压,刺向满山遍野的火焰之中。
  他动的是新一代的龙吟剑。
  与梁红妆飘舞衣裳间的强大领域相比,他的这道剑意并不强大,但格外森然。
  剑光骤然照亮山野,仿佛一道闪电。
  短剑以难以想象的角度,直入骤折,绕过漫天大火,来到梁红妆的身前。
  山野间响起一声饱含愤怒与震惊意味的清啸。
  梁红妆急掠而退,纵在半空中,都能看清他的左肩上出现了一道清晰的剑痕,鲜血从那道剑痕里溢出,陈长生的剑竟是再次刺中了他!
  火势未有减弱,反而暴涨,梁红妆暴怒至极,红色的舞衣自天而降,把陈长生笼罩在其中,便在这时,又有一道明丽至极的剑光亮起!
  山野间剑鸣不断,但并不急促,一道一道,甚至有些缓慢,而且剑意也并不如何强大,然而那片如火的舞衣,却始终无法落下,无法把陈长生罩进去。
  ……
  ……
  时间,就在剑光与火舞之间前行。
  不知道过了多久,荒山间忽然响起一道恐怖的撕裂声。
  满山遍野的大火骤然消失无踪,那道剑光也不再继续亮起。
  两道身影分开,在山野间隔着数十丈相对,之间有山风轻拂。
  陈长生的脸色很苍白,握着剑的手不停颤抖。
  梁红妆的脸色更苍白,浑身是血,舞衣已然尽数碎裂。
  陈长生出了七剑,竟是一剑都没有落空。
  战斗至此,胜负已负。
  残妆与血滴,在梁红妆苍白的脸上格外清楚,鲜血从破烂的舞衣上不停滴落,他看着陈长生,瞪着眼睛,似乎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一切是怎么回事。
  陈长生有些茫然,哪怕到了这一刻,他也不是很明白究竟发生了些什么。
  苏离看着陈长生,情绪有些复杂,通幽境的少年对聚星境的名人,以前者胜结束——修行界历史上很少见的越境杀,就这样在他眼前发生了。
  他当年曾经完成过数次越境杀,他相信跟自己学了一个月剑的秋山在通幽上境的时候也能做到,但陈长生能够完成这样的事情以及他用的方式,依然让他很受震动。
  这场战斗是如此的平淡无奇。
  苏离清楚,唯因其平淡无奇,所以更惊心动魄。
  陈长生完成这次越境杀,靠的不是天赋血脉,不是天成剑道,不是天地与星空的馈赠,而是完全靠自己的努力与领悟,这不是天才,却远比天才更强大。
  在时间的长河里,在广阔的大陆上,曾经出现过这样的人吗?
  苏离看着陈长生,默默想着这个问题,手指轻轻敲打着黄纸伞。
  直到最后,他也只敲了六下。
  ……
  ……


第377章 酒后吐真言
  梁红妆望向苏离,面无表情,仿佛死人般问道:“为什么?”
  一片安静,没有人能回答这个问题。
  他惨笑说道:“我以为天理终究循环,不是不报只是时候未到,只是迟了些,但终究会有一个结果,哪里想得到,根本就没有什么天道,为什么像你这样的人可以一直活的好好的,如今眼看着就要死了,又冒出来了一个他。”
  陈长生低着头,没有看他,握着短剑的手微微颤抖。
  “我们梁家到底哪里得罪你了?天凉陈氏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十几年前你要灭我梁家满门!”
  梁红妆的笑声越来越大,身上的血流的越来越快,声音越来越凄厉。说到最后一句时,质问已经变成嘶吼,那是受伤的野兽发出的嘶吼,充满了愤怒与不甘,绝望与痛苦,直要深深地刺进听到的人的灵魂最深处。
  陈长生的头更低,脸色更苍白,手越来越颤抖,仿佛下一刻就会握不住剑柄,他不想去看已经状若疯癫的梁红妆,也不敢看苏离。因为他很担心如果自己看上一眼,便会对自己做过的事情生出难以抑止的悔意,从而陷入痛苦与挣扎之中。
  听着梁红妆悲愤的质问,看着低着头的陈长生,苏离依然面无表情——已经发生的事情,再也无法改变,那么后悔不后悔,没有任何意义,不需要进行检讨,即便有,那也只能发生在他自己的内心,他绝对不屑于向这个世界解释什么。
  他就是这样性情的人,如果换作以前,无论梁红妆再惨,他都会面不改色地离去,今天他同样面不改色,但不知为何,在离开之前说了两句话。或者,是因为陈长生的头垂的太低,握剑的手太抖?
  “你梁家历代祖宗当皇帝的时候,又在南方杀了多少人,灭了多少门?”
  苏离看着梁红妆面无表情说道:“至于灭你梁家满门……如果我真想这么做,你怎么还能活到今天,梁王孙如何还能活着?”
  他的心情忽然变得有些烦躁起来,望向陈长生寒声说道:“不赶紧走还傻站着做什么?模仿孤独还是冒充绝望?不要以为你救了我的命,就有资格对我说教。”
  说完这句话,他向着荒山那面走去。
  经过这些天的休养,他依然伤重,但可以慢慢走两步了。
  两只毛鹿吃饱了青草,回到场间,看着向远处走去的苏离和依然低头站在场间的陈长生,显得有些困惑,不知道该跟着谁。
  陈长生抬起头来,看着梁红妆,想要说些什么,最终只说了两个字:“抱歉。”
  终于说出这两个沉重的字,他的心情却没有因此而变得轻松些,伸手揽起两只毛鹿颈间的缰绳,沉默向前方那道有些孤单的身影追去。
  荒山那面是南方。
  梁红妆再也无法支撑,跌坐于地,看着渐行渐远的二人,痛声喊道:“你以为你们真的能回到南边吗?你继续跟着他,你也一定会死!”
  陈长生没有回头,低着头继续沉默地走着。
  苏离走的很慢,没有用多长时间,便被他追上。
  毛鹿屈起前膝,伏在了地上,他把苏离扶了上去。
  从始至终,没有交谈。
  ……
  ……
  走过这座荒山,又翻越了另两座荒山,毛鹿停在一片青青如茵的草坡旁。
  陈长生从鹿背上下来,奔到道旁,弯下身便开始呕吐。
  苏离看着他嘲讽说道:“那个家伙又没死,有什么好吐的。”
  陈长生摆摆手,想要解释两句,却无法压抑住胸腹间的难受,再次吐了起来。
  与梁红妆的这场战斗,是他第一次正面且独自战胜一名聚星境强者。这场战斗如果不是太过平常无奇,显得有些轻描淡写,或者能更配得上这场战斗在历史里的地位。
  但他付出的代价并不是平常,越境杀的战斗当然不像表面上那般轻描淡写。在梁红妆的星域威压之下,他也受了很重的伤,浑身的骨骼都仿佛想要裂开,先前他的身体一直微微颤抖,那是情绪问题,也是身体真的有些撑不住了。
  但真正的伤势不在身体,而在精神。
  他没有徐有容那样的推算天赋,更没有足够强大的天赋血脉,对慧剑的学习才刚刚上路,便要强行摧动慧剑迎敌,而且一动便是七剑,这不是现在的他能够承荷的。大量的甚至可以说是海量的信息采纳与分析,如大海般甚至如星空般浩瀚无穷的复杂计算,直接压榨干净了他所有的精神,让他的识海震荡直至将要崩溃。
  他的神识尽数消耗在那七剑之中,识海变得空空荡荡。
  修行者的身体是精神海洋里的一艘船。他现在的精神海洋枯竭了,那艘船在虚无的空间里不停坠落,永远没有止尽,这是很恐怖的一个过程。他觉得四周的一切,荒山与草坡都在不停地转动,变化,湛蓝的天空仿佛正在向头顶落下,这让他无比烦恶、难受、眩晕,痛苦,虚弱。就像连续喝了七天七夜的酒,那酒是烈酒,甚至还是劣酒。
  这种感觉非常痛苦,非常难受,而且这是精神层面的事情,根本没有办法从身体里驱逐出去。
  他把昨夜和今晨吃的烤肉与野果全部吐了出来,把胃液也吐了出来,最后吐出来的东西只剩下清水般模样的事物,直至什么都吐不出来了,还没有停止,他开始干呕,仿佛要吐到海枯石烂、天荒地老,如此才能表明自己对这个世界的态度。
  苏离看着在道旁呕吐的少年,沉默不语。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他以黄纸伞为杖慢慢地走到陈长生的身后,慢慢地举起黄纸伞,打在陈长生的颈后。
  啪的一声,陈长生慢慢地倒了下去。倒下前,他用尽最后的力量,保证自己向后倒下,不会沾染到自己吐出来的那些秽物。
  但他没有昏过去,依然睁着眼睛,看着天空,痛苦无比,虚弱至极。
  苏离淡漠说道:“你如果不肯昏,就有可能疯。”
  刚才那一击,他把这些天暗中积蓄的力量全部用了,本以为或者不足以杀敌,但可以用来救人,却没想到这少年的身体如此坚韧。
  陈长生像濒死的鱼儿一样张着嘴,虚弱说道:“前辈,山上有棵草。”
  “你不会是临死前想写首诗吧?”苏离说道:“别这样,会让人不自在。”
  陈长生艰难地抬起手,指着那棵草说道:“那是百日醉。”
  就像苏离说的那样,如果再这样下去,他的识海真的有可能破裂,直接死去或者变成白痴,而且最关键的是,他现在真的很难受,很痛苦。如果他这时候能够保证视线不模糊,能够看清蓝天里的白云,他绝对会第一时间解下金针,把自己弄晕过去,但他做不到。
  幸运的是,在倒下的时候,他看到一棵能够让自己昏迷的草。
  苏离明白了他的意思,把那棵草摘了过来,有些粗暴地用手扯成碎段,塞进他的嘴里。
  陈长生终于闭上了眼睛,脸色依然苍白,睫毛微微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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