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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她是我的姑娘-第5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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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关山闻言自嘲地笑了起来:“先生,我在国内,连清美的门槛都走不进去。”
  布兰特·曼斯菲尔德也笑了笑:“应试的美术教育恰好是创造力的反面……我来找你的原因无他,实在是因为你的风格和我们的风格太过契合,你在我们的院校,只要你愿意钻研——”
  “——我们就能把以后的你,送到一个不可思议的高度。”
  曼斯菲尔德温和一笑,认真地说:“——在我看来,您的前途不可限量,小姐。”
  顾关山微微咬了咬嘴唇:“……”
  “而且我们对语言的要求不高,雅思6。5或者托福80分,满足任意条件就可以。主要还是你的Portfolio……但‘代表作品集’这东西你完全不需要担心。”布兰特说,“——我见过你以前画的东西,质量非常优秀,你就算和我们的大二大三生竞争,都不会落下风。”
  顾关山被夸得,脸有点红。
  “这是我的名片——”布兰特递出一张名片,郑重道:“事关一个年轻人的未来,请你慎重考虑,如果你有任何意向的话,请一定要联系我。”
  顾关山看了一下那张名片,是英文的,上面有他在美国的联系电话和E…mail,下面印着一行字:‘Illinois Institute of the Arts’——IlliArts,和一个古朴的,加州红雀校徽。
  曼斯菲尔德认真介绍道:“顾小姐,我们今年的申请季,明年夏季入学的人的材料接收期限是……”
  顾关山小声道:“……曼斯菲尔德先生。”
  他抬起了头,迷惑地望向顾关山。
  “您的条件非常诱人,可我有个非常喜欢的男孩子。”顾关山认真地打断了他,说:“我和他约定了我们都考这里的学校……我想和他商量一下。”
  中年人闻言饶有趣味地问:“哦?……就是那天晚上,背着你到会场门口的男孩子吗?”
  顾关山点了点头:“是,就是他。”
  曼斯菲尔德突然坐正了。
  “那个男孩子他对你来说是怎样的存在?”他十指交叉,问道:“方便的话,能告诉我吗?”
  顾关山一愣,望向远处的阴霾天空,天空中雷鸣隐约,风雨来,万叶萧索。
  顾关山简单扼要地道:“他不走的话,我也不会走,这和未来无关,是我和他的约定。”
  她又看了一会儿窗外,轻声说:
  “要说存在的话。……他是我的骑士,我的英雄。”
  …
  迎春花金灿灿的,在春雨里垂下头颅,闷雷穿过青翠校园,雨水漓漓地淋在伞上。
  顾关山跑过去,水洼将她的白匡威浸得透湿,天已经有些黑了,沈泽撑着把黑伞,在一家挤得挤挤挨挨的小网红店门口站着,在一群穿着格子衬衫的理工男中格格不入,他以肩膀夹着伞柄,付钱,接过了两杯热饮和一个烤的喷香的芝士夹心猪排面包。
  沈泽说:“啧……排队就排了一个小时,也不知道有什么好吃的。”
  顾关山犯了嘀咕:“那你也不还是排了吗……排一个小时也太夸张了,你就这么想吃吗?”
  沈泽将那个小纸包递给顾关山,将伞罩在她头上,随口道:“我不吃,给你买的。”
  顾关山:“……”
  “怎么说都是个网红店,”沈泽说,“既然来了就来吃吃看,走吧。”
  顾关山忍着笑道:“你啊……以后别排了,多累啊。”
  沈泽闹脾气:“我不。我看他们排队给女朋友买。”
  顾关山:“……你今年三岁吧!!”
  然后她啃了一口,觉得网红店不愧是网红店,猪排肉汁甜香,芝士拉丝,小声对沈泽说:“……还挺好吃的。”
  沈泽自得道:“那当然了。走了走了,瞻仰一下学霸的仙气。”
  ……
  暮色四合,天穹乌云虬结,山雨欲来,畅春园的灌木在狂风中颤抖。
  路灯下来来往往的是一群群撑着伞的大学生,有些戴着眼镜一看就是学霸,有些抱着书匆匆地经过,他们和顾关山和沈泽隔过了一场传说中的高考,穿着打扮上,一眼望去俨然已经是个成年人。
  顾关山拉着沈泽的手,心里有点露怯,只觉得自己好像侵入了另一个世界。
  ——她的爸爸曾经在这里度过了他青年时期的四年,他人生最灿烂的日子都在这个校园里度过,顾远川和李明玉曾经穿过碧绿的未名湖,越过白鸽扑棱飞起的博雅塔,曾经和她的母亲在燕南学堂的桃花前拥抱。
  那是四分之一个世纪前——是个连‘大学生’三个字都算金字招牌的年代。
  沈泽为顾关山撑着伞,他们穿过畅春园的落雨的柏油马路,二十多年来这里应该是变了很多的,一百年来也应该是变了很多的——曾经一腔热血地举着标语,喊着“誓死力争,还我青岛”,“废除二十一条”——“绝不亡国灭种”的年轻人,早已化为了老人,终成一抔黄土。
  可它的精神却活着,犹如以座矗立百年的、精神的丰碑,散布在这校园的角角落落。
  沈泽沉默着拉住顾关山的手。
  顾关山问:“怎……怎么了?”
  沈泽不自然地说:“没什么。和我走走。”
  他的半边脸隐没在伞底下,那是个路灯的灯光无法企及的地方,眼神里却闪烁着让人心悸的光芒。
  他们走在雨里,顾关山小声道:“沈泽,你怎么这么安静……”
  “关山。”沈泽轻声道:“我们去未名湖看看。”
  …
  夜风习习,雨稍小了些,顾关山拿着有些凉的西柚水喝了一小口,被沈泽摁住,抢过冰凉的西柚水,扔了。
  沈泽这号直男实在是非常奇怪,他没有什么审美可言,心大得像天一样,却总能惦记着一些‘你好像没穿秋裤’或者‘你喝了凉东西’,并且在第一时间找出对策付诸实施,顾关山觉得这人很有当娘的潜质。
  顾关山:“……”
  冷风一吹,沈泽又把顾关山往怀里拉了拉,未名湖在夜色里漆黑一片,有种凄风苦雨之感。
  顾关山小声道:“沈泽……你今晚话怎么这么少?”
  沈泽说:“没什么。”
  顾关山腼腆地挠了挠头,没有说话,她陪沈泽在湖畔坐了一会儿,燕园的风吹拂着两个年轻的孩子,夜雨之中一切都飘忽不定起来,犹如千百年矗立在这片土地上的灵魂,此刻都陪伴着他们。
  沈泽说:“……关山。”
  顾关山愣了愣:“怎么了?”
  “今晚没陪你去清美……”沈泽道,“对不起。”
  他将雨伞往顾关山头顶倾斜了了一些,她意识到沈泽肩膀湿了一大半。
  顾关山温和笑道:“没有啦,你今晚在想什么?”
  沈泽自嘲地笑了笑:“在想,我如果没有遇到你的话,会长成个怎样的人。”
  “我大概一点都不会变。”沈泽道:“随便考个语言就出国,随便找个野鸡大学镀个海龟的金,一点担当也没有,可能随便找什么人谈恋爱,然后把那个人甩掉,在一中横冲直撞……”
  沈泽停了停,又道:“——对人间疾苦一无所知,也不知道如何成长为一个成年人,永远像个巨婴。”
  顾关山怔怔地看着他。
  “我会有站在这里的机会吗?”沈泽在古老的灯盏下望向顾关山,问她,也像在问自己。
  那一瞬间带着雨的夜风吹过,将沈泽的外套吹得猎猎作响,漆黑湖泊起了皱纹——顾关山突然生出一种难言的自豪感——沈泽终于成长为了一个大人。
  “我站在这里,我会来看这所学校,我会和你爸发誓我会打他的脸。”沈泽一双深邃的眼睛望向他的姑娘:
  “——全都是因为你,顾关山。”
  顾关山听到那句话的那一瞬间,眼泪都要出来了。
  “如果没有你,我现在还是那个天天下午翘课,考试的时候把题干抄到答题纸上,抄完就睡觉的混账。”沈泽安静了片刻,看了看顾关山,突然有点慌了起来:“关山,你……你怎么要哭了?”
  顾关山抽了抽鼻子:“我……我没哭。”
  然后顾关山小声问:“沈……沈泽,如果,你还有机会出国的话,你会出去吗?”
  沈泽顿了顿:“怎么了?”
  顾关山想了想,带着鼻音说:“……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我今天去见了那个曼斯菲尔德先生,他对我抛了个橄榄枝,说我如果有意向的话可以去申请他们的学校……我那时候有点动心。”
  “所以我想问问你,”顾关山说:“愿不愿意……”
  她话没有说下去,就对上了沈泽深邃的双眼,那里面犹如积压着一个世界的飓风和落雨。
  顾关山看着他,笑了起来:“……没什么,我顶得住。”
  “因为我看得出来,”顾关山笑得眉眼里都是温柔。雨水停了,那座燕园里满是历史和树叶的味道。
  “……我看得出来,沈泽,你真的很想来这里。”
  顾关山在夜色里,轻轻地牵住了沈泽的手。

  ☆、第64章 第六十三章

    第六十三章
    …
    他们在那个夜晚; 手拉手一起走了回去。
    早春的雨夜之后; 漆黑的积雨云散开; 现出繁星。
    顾关山和沈泽手拉手; 回去的路上他们穿过车水马龙的街道,橘黄路灯氤氲在水洼里,顾关山看了看周围的老建筑和铁栅栏,小声说:“我还记得这儿呢。”
    沈泽:“嗯?”
    “我很小的时候……”顾关山怀念地望向远方:“我爸爸带我骑着自行车; 走过这条街。”
    沈泽奇怪地望向顾关山。
    她笑了笑说:“我记得很清楚呢……我爸那时候还是个中学语文老师; 骑着一辆1987年的自行车; 那个车后座上安了一个红色的遮雨的小帘子,专门送我上下学的; 他以前骑着车带我穿过中关村; 那时候的中关村啊……”
    她想着想着; 有点心酸地笑了起来。
    这是沈泽头一次听顾关山提起她的父母,在那之前沈泽从不碰触她的这个伤疤; 怕她难受。
    “那时候很好的。”顾关山说; “我爸年青的时候喜欢唱歌,唱李娜的黄土高坡,唱毛宁的涛声依旧,唱心雨……‘月落乌啼,总是千年的风霜,涛声依旧; 不见当初的夜晚’; 这些他都唱。”
    顾关山停了停; 站在路灯下,轻轻揉了揉鼻子。
    “他以前骑着自行车,带着我,经常走这条路,我们离开这里也十多年了吧——这里变了很多,”顾关山眼底似乎闪过一丝水光。
    她轻声说:“我爸唱歌声音很大,特别混不吝,谁都不怕,所有人都看着我们,我爸就把头上的小帽摘下来,对他们行礼……我那时候还小,在后面的小孩坐的小凳子上坐着,呱唧呱唧鼓掌。”
    沈泽怔怔地望着她。
    顾关山温和地笑了笑:“有什么可惊讶的吗,沈泽?”
    “我小时候,我们家很穷。”顾关山温文地道,她的侧脸几乎融进了夜色和迎春花里:“他们管我管的很严,那时候确实也没什么收入来源……我妈读博没有收入来源,一个月导师给九十块,我爸就是个普通语文老师,一个月工资二百一十块人民币,他们给我买一件羽绒服就花了一百二十八。”
    沈泽:“……”
    “他们那时候很好的。”顾关山轻声说,“发疯也是后来的事情,我有时候很怀念我小时候,他们那时候还不会打我,有时候会夸我画得好……当然了,也没那么好,他们逼我还是逼得挺紧的。”
    她笑了起来,沈泽只觉得有种说不出的心疼。
    顾关山说:“……但是那些日子,再也回不来了。”
    “我爸不会再骑那辆后面有我的座位的破自行车,”她安静地说,“也不会再唱歌了。信天游啊,二零零二年的第一场雪啊,轻轻地告诉你啊……风中有朵雨做的云啊……他都不会再唱了。”
    沈泽那一瞬间心酸到几乎窒息。
    他沙哑地问:“顾关山,我一直很想问,你恨他么?”
    “恨?”顾关山愣了愣,反问:“……沈泽,你问我恨不恨我爸?”
    顾关山笑了起来:“我对他的恨都是很短暂的,人生很短,我没有太多的力气给他。”
    沈泽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情绪,他问:“……那你不恨他?”
    顾关山闻言,沉默了一下。
    “我把他赶走了。”顾关山平静地说:“从我的世界里,彻底赶走了……尽管有时候,就像刚刚,我会突然想起他以前的模样,他大声唱歌的样子。”
    顾关山有点怅然地轻声道:“……但也就这样而已。”
    沈泽沉默了很久,他牵着顾关山的手,冰冷的夜风吹过他们,枝头的单樱含了个花苞,像含了个温柔的春天。
    沈泽拉着顾关山的手往前走,却并不看她,问:“你喜欢你爸唱的歌?”
    顾关山笑了起来,诚实地说:“老实说,挺喜欢。但是我爸唱歌调不太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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