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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一手捶地,一手遮天-第10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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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拱手道:“在下与庆王乃是故交,各位军爷行个方便,替我通传一声。”
    那为首的守卫凶神恶煞道:“混账!庆王日理万机,岂是尔等平民说见就能见得!识趣得,就滚远去!”
    日理万机……连区区一个守门位如此形容景岚,看来他在这宫中的位置已远远超乎了我的想象。
    我自袖中掏出两锭金子塞给守卫,这种公然行贿之举不仅无法让他们心动,反而更增添了他们的怒意,扬言要将以擅闯宫门之罪将我拿下,就在这推推搡搡之际,忽然一个声音自不远处传来,喝道:“住手!”
    几个守门卫一听到他的声音皆是一惊,慌忙让出了一条道来,哆嗦道:“孙大人,此处有刁民意图擅闯皇宫,说是庆王殿下的故交,属下如何赶,他都不走……”
    来人原本气势汹汹,一瞧清我的面容浑身一震,脱口而出道:“公……”
    “孙大人,您来的正好,”我截住他的话头,“本公子想要进宫见庆王一面,谁知却被他们拦了下来,您看如何是好?”
    这孙大人自然就是宫中禁卫军的统领孙轩,孙轩乃是我一手提拔到景宴身侧当太子亲兵,当年康王一案在大殿之上他是第一个朝我下跪之人,又岂会认不出我来?不过,据成铁忠所言,景岚也不知使了什么手段竟连孙轩也纳为己用,所以今日我专程在这个时辰与皇宫守卫起了冲突,正是算准了禁卫巡兵到了未时会与守卫军进行轮班交接,如此,也就能如此“巧合”的遇见孙轩。
    孙轩何等聪明之人,见我有意隐瞒自己身份,也不拆穿,却是呵斥那几个守卫,道:“你们可知这位公子乃是庆王的上宾!”
    那几个守卫一听,这才深信不疑,惊慌失措的跪下身求孙轩恕罪,我极有风度的笑了笑,“孙大人,是在下鲁莽了,未有事先请人来带路。”言毕伸手示意孙轩,“不如借一步说话。”
    孙轩点了点头,随我踱到宫门外角落边上,这才举手施礼道:“公主,您,您怎么会在这儿?”
    我颇为无奈的低下头叹道:“想必你也听说了,我与驸马失踪了这么久,本是有心隐退再不过问朝中事,确是听闻皇上病重,心中实在焦虑万分,这才赶来京城……可我如今是委实不愿牵涉那朝局之中,故才隐瞒身份,却不想如今连这皇宫外的守门卫都认不得我了……”
    孙轩听懂了我的话意,“公主是想让属下带您入宫?
    “怎么,办不到?”
    “那,那倒不是……其实进宫倒是不难,可公主您不愿坦露身份,”他犹疑了一瞬,“此刻庆王尚在御书房与诸位大臣议政,可如今不论是谁要见亲陛下都要经过庆王……只怕属下的权限……”
    我似笑非笑瞥了他一眼,看来景岚确是防了一手,估计这宫中的所有禁卫军见了我,都会忙不迭的去向他通报。孙轩被我盯着有些心虚,我微微点头道:“大哥处事谨慎,若此刻我是他人所假扮的,就这么贸然去面圣确是不妥……这样吧,就劳烦孙大人替我跑一趟去同大哥知会一声,我在月扬酒楼静待消息,如何?”
    孙轩抱拳道:“公主稍候片刻,属下立即去求见庆王殿下。”
    我深知孙轩这一去,以景岚形事之风,在未探清我来意之前,他不会给我进宫去看景宴的机会,多半会亲自出宫来见我,也就是说,从这一刻起,这一场角逐,已经开始了。
    月扬酒楼内荡着古朴的琴音,文人雅士依旧络绎如昔。我订了个靠窗的雅间,点了两碟小菜配上一壶酒,静静等待。
    当夕阳西斜,天幕沉下,我等得有些乏了,帘子忽然被挑起,那一身锦衣华贵的皇长兄伫立在跟前,依旧是昔日的英气挺拔,一时间晃的我有些分不清是少年时还是当下,只听他轻声道:“襄仪……”
    我站起身来,眼眶不由一酸,“大哥。”
    他像是努力控制住情绪,让随行的两位随从暂且退下,一步入雅间里来就一把将我搂住,许久方道:“这两年来,你究竟去了哪儿?”
    如此情真意切,让人实在很难联想到眼前这个人会对自己的弟弟下那样的毒手,我的手指在空中一顿,然后顺势拍了拍他的背,“我这不是回来了么……”
    景岚缓缓松开了手,“我听孙轩说,你是担心皇上的病情才赶回来的……”
    我点了点头,忍不住焦急揪住他的袖子:“弟弟如何了?太医怎么说?”
    景岚低下头,像是欲言又止,而后轻轻摇了摇头,“太医说……皇上的病是生来就有的,这二十年来一直都在寻求根治良方,可惜终究无果,半年前的风寒加重了病情,眼下……莫要说下床走动,即使醒着的时候,却是连说几句话也甚为困难……”
    我坐下身,眼泪忍不住涌出来,哪怕知道景岚是来试探我的,可他既然这样说,多半景宴是真的到了油尽灯枯之境,“我想进宫看一看弟弟……”
    景岚微微颔首,语声温软柔和:“方才他已服了药睡下,你随我进宫去,待明日他醒了,就去看他。”
    我抬眼看着他,他的神情没有一丝破绽,和儿时那个体恤弟妹的大皇兄别无二致,我擦了擦眼泪,让他在我身旁坐下,斟满桌上的酒,道:“也好,天色还早,陪我喝两杯再进宫罢。”
    大哥,这会是我们最后一次和睦的对饮谈话。
    起初我本有拖延之意,让明鉴司有足够的时间能够依计进行,可出乎意料的是,景岚看上去也不愿过早回到宫去,我们两相互聊着这两年来的近况,他说着朝中平衡掣肘的勾心斗角,我调侃着小村小镇的柴米油盐,就像是一对寻常久别重逢的兄妹一般。
    这酒我们喝了足有一个多时辰。
    当景岚问起宋郎生何以没能与我同来时,我苦笑道:“大哥你也知道,他军籍未除便擅自逃离军营,皇上不追究那是念在我的情分上,可朝中的那些老臣可未必会这样认为……”
    景岚点了点头,“我明白。只是如今皇上的病况不佳,我本想若你愿回来,便能替皇上分忧……”
    我摆了摆手,打断他的话,“我早就不是什么公主了,这话,大哥以后莫要再提了。”
    景岚若有所思的看着我,“好。”
    月扬酒楼的琴曲已从广陵散奏到了渔樵问答,当琴弦尾音一拨,转向了一首良宵引,这是一开始我与陶渊说好的,此曲一出,便是向我传达一个讯息,明鉴司完成了第一步棋。
    寂静的远空乍然爆开烟花的响声,窗外的烟花曼妙地绽放,花瓣如雨,这在京中本已屡见不鲜,可我留心到景岚的眉头极快的一蹙,虽然只是一刹那的变化,他仍是心平静和的将杯中的酒饮完,然后轻轻放下,“原本我今日出宫,除了见你,还要一些要事要办,不若你先在此处等我,待我处理完事情之后,再来接你进宫。”
    我点了点头,“大哥先去忙你的事,我等你便是。”
    他微微一笑,旋即起身离去,我回头从窗外往下看去,景岚翻身上马,同几个随从匆匆远去,正是往皇宫的方向而奔。
    此时,酒楼的店小二已撩帘而入,笑吟吟得问道:“方才那位爷走了,这位公子是要结账还是加杯酒继续坐会儿?”他说这话的瞬间,将袖口的字条放入我的掌心之上。
    我展开字条,但见条上所写:已遵吩咐,五辆马车分别往五个方向而去,庆王即使广派追兵,短时间内也无法确认皇上是在哪辆马车之上。庆王今日来带了十个随从,仍有四人留在楼下监视公主,何时动手,但听指令。
    我将字条还给店小二,他立刻将字条吞入腹中,又问了一次:“客官是要结账还是再坐会儿?”
    我缓缓起身,道:“结账。”
    城门已闭,满城皆是搜查的士兵。
    我出了月扬酒楼之后便上了一辆马车直奔皇宫,那几个酒楼内的庆王侍从已被处理掉了,换而言之,当景岚搜完京城回到月扬酒楼之际,他就会意识到这一场骗局是我在操纵。
    这自然是调虎离山计。
    景宴重病卧床,寝宫外有太监时时看守,要当真将他送出皇宫,没有滴水不漏的计划和足够的时间是根本办不到的,所以从我们一开始商议之时,陶渊便否决了这一提议。
    我说:“陶主事,其实你可有想过,或许我们不必将皇上带离宫去,只要制造一个皇上失踪的假象,让庆王认为有人将皇上连夜劫走,他势必会亲自带兵追捕,而在这期间,即使我们杀了李峻公公与那几个忠于庆王的眼线,庆王也难以在第一时间得知消息,而我,只要进宫单独见皇上一面就好。”
    陶渊蹙眉沉思,“公主何以断言庆王会亲自追击,他完全可以在宫内等待消息。”
    我勾了勾嘴角道:“他处心积虑筹谋至此,事到如今最为期待是什么呢?那便是等待景宴驾崩。但若见我徒然出现在京城,一旦我进了宫去看出什么倪端,他就必须要将我铲除,可他心中太过清楚了,我远远没有景宴好对付。”
    陶渊终于听明白了我的意思,“公主是说,若然庆王乍见公主,必会先想法子拖延公主,而若是恰巧得闻皇上被人带出皇宫,他会将计就计在追捕的过程中杀了皇上,再将其罪推到他人身上,如此,他才能名正言顺的登上皇位。”
    我道:“我这大哥自小就是一个心思缜密之人,越是紧要关头自然就越要事必躬亲。”
    连我自己都想不到,都已疏远朝局近两年,我一语成谶的能力尚在,景岚当真率兵将京城搜了个底朝天。
    在这全宫上下慌乱不堪之际,我拿着成铁忠的行宫令牌,在明鉴司安排的乔装易容之下,顺利的混入的皇宫。
    这种时候,自然没有人会在意我这样一个小太监,也没有人想得到,那个失踪的陛下根本没有离开过寝宫。
    寝宫附近所有景岚的眼线已消弭了踪迹,取而代之的是从属明鉴司的太监与宫女。当我一步步靠近皇上的寝宫时,没有一个人上前来阻止,时间紧迫,我也顾不了太多,就这么跨入了屋中。
    屋中寂静,烛光昏暗,我缓缓步向龙榻,隐约能见帐间悬着一双镂空熏香球,药物的淡淡香味缭绕不散,床帐下却空无一人。
    我踱步至床边,掀开铺盖在床沿边的被褥,移动床板的位置,伸手触及机关。
    床所靠的石墙应声而启,那另一端亦是一间与床同高的密室,密室之上铺了一层厚厚的绒毯,有一人斜靠于壁,原本紧闭的双目在听到动静之后慢慢地睁开,微微偏头望向了我。
    月影掠窗,衬得他清雅的面容更加憔悴。
    自然就是我的弟弟萧景宴了。
    这就是所谓皇上失踪的真相。龙榻的机关原本是父皇在世之时所设,那些年他身体时好时坏,有时不得不在榻上批阅奏章及密折,后来折子堆积如山,连床边的小小几案都摆放不下,于是父皇索性造了这小小的密室,多用于摆放一些不愿让人轻易所见之物。其实这个秘密知道之人并不多,除了我和景宴之外,也只有母后清楚开启机关的方法。至于大哥……密室建造之时,他早已被逐出京城,又岂能想得到这里还有一处藏身之所呢?
    景宴眼中泛起薄薄的雾,用几乎听不见嗓子的声音吃力地道:“皇姐……你回来了……”
    那一声“皇姐”叫得我心中一窒,我张了张嘴,感觉到眼泪不住的滚落,他微微撑起身子,试图把身子挪出来,我赶忙翻身上榻扶住了他,两手所触及之处皆是他瘦弱的病骨,瞬间心底最后一根弦也崩掉了,“怎么瘦了这么多……”
    他在我的搀扶之下靠回床上,我用软枕替他垫了垫,他才勉强坐得舒服些,他伸手替我抹去了眼泪,“你倒是胖了许多……”
    我强忍住才没有让自己哭出声来,“是皇姐不好,是我不该抛下你离去,是我没有好好告诫你关于大哥的身世,是我……”
    “皇姐,”他轻轻拍了拍我的手背,“景岚的身世……父皇……早就告诉过朕了……”
    他看着我震惊的神情反倒是淡淡的笑了笑,气息羸弱地道:“父皇说,这个身世秘密,景岚自己并不知晓,从小到大,朕最为仰慕之人便是皇兄,朕以为只要守住这个秘密,他就能在朕的身边做朕的好皇兄……是朕糊涂了,朕忘了……他越是不知自己的身世,就越会铭记自己曾是东宫的太子,也就会越痛恨那些本属于他的一切都被朕取而代之……”
    我茫然的看着他,“他痛恨你?这些话,是大哥同你说的么?”
    他轻轻点了点头,“朕中毒昏迷期间,景岚时常会在朕床边静坐,有时一个时辰,有时整整半日……他有无数次机会可以让朕不留痕迹的丧命……可他没有,他……他自言自语的说了许多话,他告诉朕他原本并未想要害死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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