撒谎精-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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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如,此时的顾即看着自己办公桌面的一盒热腾腾的水饺,有些哭笑不得,工人们高看他,还以为他有多优秀,其实他打小也是苦过来的人,哪里会不明白大家的艰辛之处。
他提着水饺笑吟吟对着正在埋头工作的工人说,“又是哪个田螺姑娘,那我就不客气的收下了。”
工人都抬起头来大笑,看向一个两颊被风吹得红彤彤的小姑娘,她不好意思的埋着头,摆明了告诉这水饺是她买的。
“小顾,你也老大不小了,就没有给自己打算打算?”工厂一个工作了有些年头的老大哥扯开粗嘎的嗓子大问,大冬天的他只穿一件单衣,但还是因为一大早繁重的搬运工作背后很快就起了小汗珠。
顾即把水饺放下去,笑笑,“伍哥,我哪能啊,谁家姑娘肯跟着我吃苦?”
伍哥全名叫伍大牛,他这个名字的来历还挺有意思,听说是出生那天家里的水牛也正好产崽,家人想要他像牛一样茁壮成长,就给他起了伍大牛这个名字。
也正如家人所想,伍大牛年逾四十,身子骨依旧壮得跟头水牛一样,他年龄比厂里很多人都大,大家都亲切的唤他一声伍哥。
此时伍哥把一袋子的水泥砰的摔在地上,擦着额角的汗,哈哈大笑,“哎厂里的大妹子们你随便挑,看上哪个,哥给你们拉红线。”
大家这样开玩笑惯了,但顾即还是接招不来,远远看见经理走过来,他连忙向大家打眼色,“经理来了,别说话。”
于是所有人马上噤声埋头苦干起来,顾即把热乎乎的水饺藏在柜子里,然后才拉开椅子翻开账本。
工厂的经理很不受员工待见,此时他腆着一个啤酒肚大摇大摆的从门口走进来,先是用他那小得像老鼠眼的眼睛在工厂的工人面前扫来扫去,继而背着手装模作样的开始视察。
顾即抬头看了一眼,觉得他这狐假虎威的姿态实在可笑,又看见他那颗大到像西瓜的头,忍不住想,为什么有人的头可以那么大呢——或许可以建议经理去申请世界上最大的头的吉尼斯纪录。
他不再看,专心致志的对起帐来,这些账单本来不应该是他来做的,但经理为了偷懒一股脑塞给了他,加重工作量不说,顾即最怕的还是算错哪个小数点。
小时候上学,老师总会一脸严肃的告诉学生,一个小数点的错位相差的就是十万八千里,他原先还不以为然,但有一次数学考试一道大题点错小数点导致差一分及格,于是此后痛改前非,再也没有犯过这样的低级错误。
想到年少时光,顾即总是忍不住嘴角泛笑,虽然那时候过得也很是狼狈,但还有林景衡陪在他身边,其实要真正算起来,是他总粘着林景衡。
毕竟林景衡好像挺讨厌他的。
大头经理的略显尖细的声音冷不丁响起,把正陷入回忆的顾即吓了一跳,“什么事情这么好笑?”
顾即握着钢笔,抬头看着大头经理,抛出最常说也最能取悦大头经理的一句话,“工厂最近营业额不错,这个月经理应该有奖金。”
这是他在这个工厂里工作两年得来的经验,但凡说到奖金,大头经理的脸色就会好看很多,屡试不爽。
果然,本来想要兴师问罪的经理此刻点点他的大头,然后语重心长的,“好好做。”
顾即给了他一个类似于感谢的笑容,继续认真的算起帐来。
大头经理一扭着他那油腻腻的身体进了办公室,刚刚和顾即搭话的伍哥就呸了一口,骂了声,“大头怪就晓得仗势欺人。”
大头怪是工人们给经理起的别名,这和上学的时候大家总会给老师起些稀奇古怪类似于灭绝师太或黑山老妖的绰号是同样的性质。
顾即对着办公室的门眨眨眼,意思是隔音不好,伍哥又呸了声,这才作罢不再骂。
这些天的账累积下来有些多,顾即昨晚睡得不好,此时算账颇有些吃力,不得已,他只得起身去厕所洗了把冷水脸。
厕所弥漫着一股难闻的味道,顾即不敢多待,出来的时候正撞上大头经理,一把被叫住,“我办公室里桌面有一些账目,你今天把他对完。”
手头上的账本还没有算完,又要添工作,饶是好脾气的顾即也有点恼怒,他顿了顿,声音倒是很平和,“经理,我这边的账目还没有算完,要不你看看能不能让别人帮帮忙。”
大头经理不满的回过头来看着他,一只原本踏进厕所的脚又收了回来,他指着顾即,痛心疾首的样子,“小顾啊,我这是看重你才让你干得活,你怎么就不体谅我一番苦心呢。”
顾即看着那只快要指到自己鼻子上的肥大手指头,突然就没有了辩解的想法,“嗯好,我知道了,那经理我先去做事。”
大头经理这才扭着他的身躯进了厕所,砰的把门关上,隔绝了那飘散出来的骚味。
到了经理办公室,顾即一眼就看到那叠厚厚的账本,悠悠叹口气,算了,加班也好,至少不用回狭小的房间面对那个男人。
拿账本的时候,看到桌面还有一份合同,合同的封面拟得很正式,在工厂待久了,顾即也明白,一般会拟合同的单子,都是大买卖。
如果真是又有大单的话,他拿着账本忍不住愁眉苦脸起来,这工作全部一起堆积下来,怎么吃得消?
顾即并没有细看,拿着账本就退出了经理办公室,接下来又是开始头晕脑胀的算账。
晚上伍哥和几个工人约他出去吃夜宵,他看着还有几页没有对完的帐,摇头道,“不了,我这边事情还没有做好,你们去吃吧。”
几个年轻工人纷纷为他抱不平,“顾哥你就是太好欺负了,大头怪的工作凭什么要你来做啊。”
顾即明白他们的好意,但大家都是给人打工的,在这些事情上也由不得他们做主,忍忍就是了。
他笑笑,“没事,我还做得来,对了,”他迅速转移话题,“伍哥,我好久没有见到圆圆了,什么时候再让我上你家啊,有点想她了。”
圆圆是伍哥的女儿,说到女儿,这个粗犷大汉一下子就柔和下来,整个人都洋溢着父爱的光辉,“圆圆最近换牙了,两颗门牙都没了,过几天带你上我家笑话笑话她。”
顾即颔首,“好啊好啊,圆圆在等你回家吧,这么晚了,你还不回去。”
伍哥恍然大悟,顿时就不想聊了,和顾即道了别,带着厂里的工人浩浩荡荡的出了大门。
顾即收拾好的时候,又快十一点了,刚刚好赶上最后一班公交车,车厢里情景和早上的时候大相径庭,除了他,乘客只有一个坐在后排昏昏欲睡的上班族,空荡荡的,在路灯照进车厢时有种难以言喻的孤独感。
顾即找了个位子坐下,眼睛看向窗外只有三三两两人行过的街头,不禁想,在这寒冷冬夜还需要在街头冒着风雪前行的人会是做什么的呢?
大概是和他一样,不小心又加了个班吧。
想不出个所以然,便不再想。
拿出手机一看,冰凉的屏幕上显示着十一点零三分,还好,能赶在一天结束前回去洗个澡,又想——但愿能有热水,这种天气洗冷水澡他怕是撑不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
别急,林景衡第三章 出现!
第3章 chapter3
南方十月还在炎热夏季里煎熬着,北京的十月已经小雪飘飘,这两天冷空气侵袭,更是让住在北京的人民陷入住在冰城的错觉。
顾即畏冷,小时候冬天的时候被人不小心推入过河里,从此以后倒是没有落下怕水的毛病,只是一到冬天就犯怵,忍不住想起那年在河里感受到的刺骨感觉。
今天他更是将自己裹成一个粽子,工厂里只有办公室才有暖气提供,而他美名其曰的办公桌只是在大厅的一个小小角落,大门常年开着,有丝丝寒风从桌角缝隙爬上他的脚——大概晚上脚总是捂不热也有这一层的原因。
伍哥扛着几条钢条从他面前路过,气喘吁吁的说了句,“小顾你这身体素质不行啊,穿这么多。”
顾即不好意思的笑回,“我怕冷。”
“改明儿上我家,我让我婆娘给你熬锅鱼汤补补身子。”伍哥走远了,声音还清晰的灌进顾即的耳朵里。
天气是冷的,可人情是暖的,顾即不无感动,搓了搓僵硬的十指,拿笔的时候很是别扭,写出来的数字像是刚学写字的小学生,歪歪曲曲的很难看。
于是他只得把手压在屁股底下——上学大家都这么做过,课桌是硬的冷的,屁股一坐就热乎了,这时候只要把手放在屁股底下几分钟,拿出来准是暖的。
顾即保留了很多上学时候的习惯,这些习惯融入他的生活里,抽都抽不走,就像给他的人生打了印记一般,证明他确实是存在于那段时光的。
身后不远处经理办公室的门猛的打开,办公室的暖气跑出来一些,顾即特意往后靠了靠,想要接近那方温暖。
大头经理连门都不肯出,就半个身体卡在门口,扯着嗓子对着厂里所有正在工作的员工尖尖的说,“你们今天都给我打紧点,下午有个大客户要过来,要是谁敢偷懒被我发现,就别想再这地儿混了。”
一众工人脸上都是被工作压迫的默然,此时只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没有说话。
大头听不见自己心目中想要的那种追捧,气得鼻孔都出气,在空气中变成白雾,“你们这帮废物,活该给人打一辈子工。”
大头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也是给人打工的,说完狠狠一瞪,用力一摔吧办公室的门砸得震天响。
这一砸传递阻隔了顾即偷偷汲取暖气,不得已他只得重新把背给直回来,压在屁股下的手动了动,好像回暖了,于是赶紧趁着还没有再次被冻僵,拿起笔继续对账。
下午两点多,大头经理从办公室出来的时候,头发梳得油亮油亮的,整个人油光满面,像是要去迎接哪个国家…领导的大官员,样子滑稽好笑。
看样子是大头口中的大客户要来了,顾即只是个出货和对账的,这些事情和他一点关联都没有,他只看了一眼,又低头陷入一连串的数字之中。
大头又开始装模作样的视察,与平时不同,现在的他显得和蔼可亲,不骂人不发火,还给工人做指导,活脱脱一副关爱下属的模样。
那是因为真的上司要来了,他不得不暂时收起自己呲牙咧嘴的面孔,化身恪尽职守的员工。
外面渐渐有了声响,有汽车倒退停车的声音,继而是听不真切的谈话声,越来越近了,直到杂乱的脚步声到了工厂门口。
这时候大头才像是想到什么叫了声不好,然后扭着肥硕身躯小跑到顾即的办公桌前,急促的说,“去办公室把我桌面的合同拿过来。”
顾即正对一个复杂的账目,有些反应不过来。
大头两只鼠眼都瞪大了些,“还不快去。”
于是顾即急忙起身转向办公室,谈话声已经在耳边清晰可闻,顾即听见一道清冽的声音,说的是什么听不真切,只觉得这把音色像春时山间清澈流淌的泉水,也像在寒冬腊月之时盛放的白梅,带着一股直穿透人心的寒凛之气。
因着这把声音太过于好听,不爱看闲事的顾即都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有四五个人,可他的目光一下子就被一个背影给吸引过去——大概是这个男人太过高挑而显眼,顾即第一眼便注意到了他。
也只来得及匆匆一眼,顾即便扭开办公室门把,急忙走了进去。
办公室暖气开得很足,令顾即有一种置身于春季之感,原先僵硬的四肢在接触这暖意顿时舒化开来,连毛孔都觉得舒爽。
怪不得经理不肯出来,这里面也怪舒服了。
他没忘记自己的任务,连忙去办公桌上面找那份合同,合同大喇喇的摊开摆在桌面,根本不用他费心去找,他不敢耽误,三两步走过去想把合同合起来带出去。
走到办公桌前面,把手一伸,不知道怎么的他突然多看了一眼,也是这一瞬间的事情,他伸出去的手即使是在这温暖的办公室也像被冻结了一般,再也无法动作。
密密麻麻的合同,他偏偏就只看见了三个写在最下角的字,这三个字像是一把带着冰渣的利剑直接往他心窝子里捅了一下,令他冰冻三尺无法呼吸,将他刻意藏在心底最深处的秘密给挑破。
合同上赫然用正楷打印出来三个字——林景衡。
天底下姓林的人不计其数,叫景衡的人也大有其在,但如果不是巧合,顾即想,此时此刻,林景衡可能就在办公室外面,与他只隔着一扇门。
他猛然想起那道清冽音色和转瞬所见的背影,心脏不可抑制的跳动起来,就像要破胸而出,将自己现在的慌张无助展现得一览无余。
不可能的,世界上没有这么巧合的事情,他们两个都快十年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