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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帝侧女史官-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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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句话:“好好看视。”便离开了。

刚出宫室,夏怀忠便一路跑了来,源流之前已命夏怀忠彻查此事,这几个时辰夏怀忠已将涉案人事查的差不多了,此时正事无巨细的向源流一一禀报,源流听后冷沉道:“宣晋王。”

晋王,司马抚儿在脑中搜索,这个晋王不就是今上的胞弟源泽吗。

一路跟着源流回到御书房,刚到门口,便见一人已跪拜于门前,源流走到其身前,居高临下,俯视片刻,声音极为清寒:“跟朕进来。”

晋王源泽这才起身,跟随源流进了御书房,除了史官,其他人等皆不准入内,刚进御书房晋王便又跪伏于地。

“你可知罪?”

“臣弟知罪。”

源流猛的一脚踹向他,怒道:“你好大的胆子。”

晋王虽被踢倒,但爬起后又继续跪着:“臣弟愿担罪名,受万世唾骂,但不觉有错。”

“朕的话不记得了吗?”

“记得,但皇兄太过妇人之仁。”

“是吗?”

“斩草不除根,后患无穷。”

“后患?”

“前有李骏后有季非,均以郑王为由起兵叛逆,只怕以后还会有此事。”

源流冷笑:“他们要谋逆,就算没有郑王也会谋逆。”

晋王伏地不答。

源流凝视他片刻,叹道:“袭予,你我同胞兄弟,朕对你一向不会太过苛责,此次,只要郑王安好,朕还可以既往不咎,但,决不可再有下次,否则,别怪朕不顾兄弟情分。”

源泽伏地答道:“臣弟记住了。”

“去吧。”

源泽又磕了个头,这才退了下去。

竟原来是晋王下的毒手,谋害前朝幼主以绝后患,自古以来篡位者均是如此干的,但今上为何不杀吉主,是真的不想杀吗?还是怕授人以柄?今上是受禅,倘若毒杀吉主,那受禅的谎言岂不是不攻自破,恐怕难逃后世史书口诛笔伐了。司马抚儿走笔如飞,不敢漏掉一个细节。

源流此时猛的一阵咳嗽,司马抚儿赶紧停笔,忙上前扶他坐下:“臣去叫夏公公。”

源流摆了摆手,好一阵咳嗽后,才道:“不必,卿给朕倒杯水即可。”

司马抚儿赶紧给他倒了杯水,问道:“陛下不舒服吗,要不要宣太医看看。”

源流喝了口水,以手支额,垂颜闭目,片刻,才又轻声道:“不必,朕无碍。”

司马抚儿见源流眉头紧皱,脸色异常苍白,心中犯怵,却不知该做些什么,只能静静地站在一边,静默片刻后,才又斗胆开口问道:“陛下,您可好些了?”

源流缓缓睁眼,舒展了眉头,似是已恢复了平静,见司马抚儿正瞧着自己,只淡淡一笑:“叫夏怀忠吧,朕今日就歇这了,卿也去休息吧。”

司马抚儿赶紧出去叫了夏怀忠进来服侍帝,等帝睡下,才道:“那臣先告退了。”

司马抚儿出了御书房,往自己的寝居走去。此时已近丑时,夜静的深沉,司马抚儿正低头思索着刚才的事,没想到竟有一人叫住了她,在这样的静夜里委实吓了她一跳,她回头一看,更没想到的是叫他的人竟然是晋王源泽源袭予,不觉深感诧异,眉头微蹙,他竟然还没有出宫。

晋王走上前来,笑道:“司马兰台可否借一步说话。”

司马抚儿在初见晋王之时,便觉得此人脸色极为阴晦,此时在冷月的照耀下便更显得晦暗阴沉了,这会儿见他如此说,司马抚儿便也笑道:“晋王有话请讲。”

“那本王也不兜圈子了,今日之事司马兰台都看到了。”

“是。”

“不知司马兰台要如何书写?”

“照实书写。”

“照实?”

“是。”

晋王声音骤冷:“不知本王可否一观?”

司马抚儿见源泽眼神煞寒,与之相比,冷月都显得柔和,虽然对这张阴郁的脸有些犯怵,但司马抚儿不想失了史家的面子,便壮着胆义正言辞道:“即便是陛下都不可以看。”

夜微凉,但并不袭皮侵骨,而晋王眼神阴寒似已渗骨,不待他再发话,司马抚儿便又道:“夜已深,若是王爷没有其他事,下官便先回寝居了。”说罢,便挺着腰板径自走了。

回到寝居,司马抚儿赶紧在刚刚所记录事宜之后继续写到:“晋王毒杀未遂,妄图施压史官篡改历史,史官刚正不阿,不受其威慑,据实以载。”






第7章 第7章 誓碑
这些天夏怀忠每日都会向源流汇报郑王的情况,但源流再未去过西宫。

听到郑王日渐安好的消息后,司马抚儿总算是舒了一口气,当时床上奄奄一息的小生命总算又可以活蹦乱跳了。

只是,这次虽逃过一劫,难保没有下次,他可是前朝末帝啊,在改朝换代的时候有几个能活下来的?

帝是因为受禅,所以才暂时不杀他,才会阻止晋王的毒杀,可怜这个孩子本金尊玉贵,但小小年纪就遭此国变家变,以后的道路也会很坎坷,或许根本活不了几年,帝这次让人救活他不过是不想在政权未稳之时授人以柄,倘若以后政权稳固了又岂会留他。而且这次这个孩子就算复原到能活蹦乱跳了但也不会像同龄的其他孩子那样蹦蹦跳跳了吧,七八岁的年龄虽小,但不会什么都不懂,而且已经经历禅让帝位一事。

但想想这几十年来,谋朝篡位、父子兄弟间的争斗屠杀也真是屡见不鲜了,即便今上不篡,也还会有别人,在这个乱世之中这个七岁的孩子很难稳坐帝位,海内各路割据政权能有多少甘心诚服于一个七岁孩子呢。

当时的吉朝和现在的寰朝都处在群狼环饲的状态下,她跟着帝的这些日子,他每日都会处理国事到很晚,有时候他会让她先去休息,但她身为史官又岂可先行离去,便也硬挺着,帝却笑说群狼环饲他睡不着,她不必硬撑。唉,看他那身体也真是够呛,时不时的咳嗽,每日饮食也极为清减,篡了帝位还天天睡不着觉,篡位之前估计也费了不少心思,闹不好也是天天睡不着觉,这些当权者啊,觉都睡不着,要这些权利做什么。

他睡不着觉,她就只能硬撑,直到实在撑不下去才在他的要求下去休息。他起得还特早,回回都在她先。她都想恳请皇帝再封一个起居注史官了,她这史官当得累的慌不说,还特不称职,哪有起居注史官比皇帝睡得早起得晚的。

瞧瞧今日这天幕,低沉得厉害,灰灰的云层吊在半空中缓慢的游移着,虽然时下的天气不冷不热,但这种灰蒙暗淡的天色让本就睡眠不足的她更是提不起精神来。所以一个不留神她便坐在案边打起盹来,直到源流踱到她面前俯身轻唤了她一声她才猛然惊醒。意识清醒的时候她一脸惶愧的看向眼内正氤氲着笑意的源流,只听源流轻道:“朕正要出宫,正好带卿出去走走。”

司马抚儿本以为他又要微服出巡,没想到他竟然带着亲卫来到了太庙,今日并非祭祀之日,司马抚儿不明白帝为何要来太庙,但这是她第一次踏入太庙,因此心情还是颇为激动的,同时还掺杂着好奇和惊讶。

太庙的大殿位于太庙的正中心,看上去很是雄伟,进入大殿内,源流便屏退左右进了寝殿,只有司马抚儿和正抬着一只檀木箱的两个十来岁的小太监跟着。寝殿内有一道侧门,源流打开后便停住,回身看了看司马抚儿,言道:“你先在外面等着。”

司马抚儿本就好奇那个箱子里装着什么,为何要让两个年纪颇小的太监抬着?现在又见他屏退左右,更是疑惑。

此时寝殿内肃穆寂静,这样的环境再加之现下这种状况,她心中已经有些犯怵,现在见他打开了一扇侧门,还不让她进,“密室”二字便一下子浮现在她的脑海里,想想古时的一些话本笔记,她不禁心中发毛,心跳一下子加快了好些,但自己身为史官,可不能丢了史家的面子,便壮着胆子挺着身板道:“陛下要做何事史官不可知道?”

这一路上源流的面色一直颇为冷肃,此时瞧了瞧她反倒柔和了下来,轻语道:“没什么,卿就先在外面等朕。”

司马抚儿虽然现在心慌得厉害,但坚持不答应,琢磨着他若真要动怒处罚她自己再退缩不迟,大不了把她的从五品史官官位摘了,反正她也不稀罕,这差事累得慌不说还颇为危险,他若真能把她贬回家去她还感谢他,她又不是那些怕被贬官的大臣。帝应该还不至于要杀她,除非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不对,密室,密室可不就是有一些不可告人的秘密吗,她若知道了岂不是要杀她灭口?想到这司马抚儿的心都快跳出来了,直想打退堂鼓,那还是在外面等着吧。但话还没出口,就听源流淡道:“那,那卿就跟朕进来吧。”

司马抚儿已经不想进去了。

帝就不能再坚持坚持好让她这个史官有台阶下,那她也就不进去了,现在竟然松了口让她进去,可别真看到什么皇室隐秘,那就太可怕了,她跟老僧入定似的站在门外一动不动,直到源流回身问:“卿,怎么还不进来。”

司马抚儿暗自深吸一口气,刚刚明明是自己坚持要跟着的,这会儿帝让进了自己反倒打起退堂鼓来实在太丢人,要让他看出来还不被他笑死,就算他不解她的职她也没脸再干下去了,史家的耿直威严可不能坏在她手里!

于是硬着头皮挺着腰板就踏进了那扇侧门。

密室不算大,构造、陈设都很简单,正前方放着一个供奉台。两个抬箱子的小太监在源流的命令下打开了那个檀木箱子,里面的东西正用一块明黄色的幔布遮着,两个小太监将里面的东西小心翼翼的吃力的抬了出来,看得出那东西挺沉,放到供奉台上后源流命令他们出去,两个小太监便出去关上了密室的门。

源流凝视着刚放到供奉台上的东西,司马抚儿正奇怪这盖着的到底是什么,源流便一下子拉掉了明黄幔布,呈现在眼前的竟然是一块石碑,上面正刻着好几排的字。

司马抚儿凝神看去,第一排是“郑氏子孙有罪不得加刑,纵犯谋逆,止于狱中赐尽,不得市曹行戮,亦不得连坐支属。”第二排是“不得杀士大夫,及上书言事人。”第三排是“不得加农田之赋。”第四排是“子孙有渝此誓者,天必殛之。”

司马抚儿震惊得瞪大了眼睛,再也没有想到看到的会是这个,这个算是誓言了吗,而且是强令子孙后代都必须遵守的誓言。

她本来以为帝未杀吉朝幼主也未杀郑氏一族只是暂时做做样子,一旦他政权稳定必然会动杀机,晋王不就已经下手了吗,他会极力把吉朝幼主救回来她也一直以为他是因为自己受禅时日尚短怕授人以柄,没想到竟然立了誓,且要子孙后代都遵守。

还是有点不敢相信,除此之外,还有不杀士大夫,虽然他刚受禅时曾传谕士大夫不以言获罪,但没想到会立誓,还要子孙后代也遵守,她本以为他只是为了政权的稳定暂时笼络士大夫呢。

源流凝视着誓碑,神色一直很肃穆,自那日晋王向吉朝幼主下手后他便意识到即便他想保全他也不能保证其他人就不会向他下手,自古改朝换代都会对前朝皇室赶尽杀绝,即便他有生之年保全了郑氏一族,他的子孙后代也未必能相容,因此救活了吉朝幼主后他便命人秘密镌刻了这个誓碑,这也算是对郑氏一族的保障。

隔了许久,他才道:“卿,这个就先别记下了吧。”

“陛下既然立此誓碑,又为何不可记于史书?”这样的誓碑亘古未有,若载于史册怕是可以名垂千古了吧,他竟然不愿意?

源流依旧注视着誓碑,声音沉静:“这个誓碑只打算让以后的继位者恭读,并不打算公开。”

“陛下有此心本来是天下之福,又为何不能公开?”

源流这时转身看向司马抚儿,眨了眨眼睛,有些犹豫地轻声缓道:“这个,若是让大家都知道了,怕是于以后的继任者不利。”

司马抚儿不甚明白,源流只得又解释道:“若是大家都知道皇帝不能杀士大夫,以后的皇帝岂不是要被士大夫们辖制了。”

原来如此,司马抚儿茅塞顿开,原来是怕士大夫们都知道这个誓碑后就无所顾忌了,反正皇帝受此誓碑约束不敢对他们怎么样。陛下的意思是虽然不得杀士大夫,但却不让士大夫们知道这事。“陛下就是怕士大夫知道?”

源流清和道:“还是不要让他们知道的好。”又笑道:“免得一个个的都蹬鼻子上脸。”

司马抚儿撇了撇嘴:“但我已经知道了啊。”

他笑:“抚儿又不是士大夫。”

司马抚儿不爽,自己怎么说也是当朝一身绿袍的从五品史官,怎么就不是士大夫了,“臣是陛下封的起居注史官,也是士大夫。”

他又笑道:“那抚儿把这誓碑搁在心里就行了,别记下,也别说出去。”

源流的口气温和轻暖,没有发火的迹象,司马抚儿胆肥了点,便依旧挺着身板道:“但史官要秉笔直书,怎么能漏掉这一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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