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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日月争天-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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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叫声中,也觉不出脊背在山石上磕磨。忽的双足一实,踩在一声突起的石头上,这一下再不敢轻动,慢慢蹲下身子,朝下一看,不禁傻了眼。原来这一段底下的山形更奇怪,竟是向里陡下去了,并且没生树木,再也无处借力爬下。无奈之下抬头向上看,却见是滑下固然能办到,要想上去无论如何办不到了。绝望之处,不禁大骂:“尹天弃,你有本事,就让我掉下去摔死!”狠狠地骂了一通,骂到后来,却成了哭腔,终于忍不住叫道:“有没有人哪?救我啊!”

  喊了好几声,哪里有人回答?眼见太阳升得更高,已是半上午,照得百草生香,万物光泽,心想这里的景色倒是不错,可是若是活活困死在这里,则不免糟糕透顶。但自己右臂骨头断了,想要脱困,又是难于登天。

  当下无法可想,左手紧紧抠住一道岩缝,惶恐无计,呜呜哭起来。

  忽然间,但听不知从何处传来人声。韩蛋蛋精神一振,仔细辩听。这一回真的听到了,声音便从脚下这岩石中传出。韩蛋蛋吓了一跳,险些又掉下去,但她有在江阴城死人堆中打滚的经历,胆子比常人大得多,屏住呼吸,仔细倾听。那声音果然是从石头里传出的,却听一个嘶哑着嗓子叫道:“姓吴的,你出来!吕品田,你出来!药神屋的王八蛋,你们出来!”

  这声音韩蛋蛋再熟悉不过,正是尹天弃所发。不过隔着重重山岩,变得有些嗡声嗡气,又十分低微。韩蛋蛋惊奇之极,自语道:“尹天弃会蝠声功,声音竟传到了这里。”接着想:“我中了他的十日绝命掌,便是能安全下去,也活不了几天啦。这人是我命中灾星,当日我在长江中跳船,救我的偏偏是他们一家。真他妈的大腿里子!”大叫道:“尹天弃,你这个吸血鬼!”

  只听尹天弃的声音又道:“药神屋的王八蛋,你们出来!出来一个喘气的!”韩蛋蛋心想:“他对药神屋敬畏之极,怎么胆敢这样骂起来了?哦,对啦,想必是药神没治好尹宝儿的病,甚至压根儿就没给他治,尹天弃大发脾气,不装灰孙子了。”不禁有些兴灾乐祸:“怎么样?你为了治宝儿的病,把我害成这样,结果又怎样了?宝儿还不是一样没治好?”大笑道:“尹天弃,你怎么啦?你会十日绝命掌,干什么不把药神也打上一掌?”

  却听尹天弃的声音更近了,大叫道:“药神,我们不求药了,你放我们出去!”韩蛋蛋自语道:“这又不对了,难道药神把他关起来了?”这一次屏息聆听。尹天弃的声音更大:“你到底想怎么样?快放我们出去!”这声音清清楚楚,简直要破石而出。韩蛋蛋琢磨不透是怎么回事,一时忘了自身处境。

  却听尹天弃又叫又骂,声音却渐渐远了。韩蛋蛋皱眉想了半天,还是不知是怎么回事,苦笑道:“尹天弃外号吸血鬼,果然与常人大不相同。”不一会儿,尹天弃的声音又返回来,大叫大嚷,指名道姓地大骂药神及吕品田,听来气极败坏之极。韩蛋蛋心想:“吕品田是药神的大弟子,肯定是药神作主不给尹宝儿治病,又不放尹天弃走,累得他也跟着挨骂。”觉得吕品田的名字倒也好玩,加起来是八个“口”字,脑子不由得开了一个小差:“这八个‘口’,是八口乌龟呢,还是九口老鳖?尹天弃骂这么久,他们能忍住不还口,这份修行,若不是乌龟老鳖,恐怕难以办到。”

  又想自己的修行功夫就太差,往往人家骂一句,不待第二句出来,自己十句早就还上,如此一来,就算人家想道歉,也来不及,只好恼羞成怒,变本加利跟自己作对。自从和各索萨哥开始,就一直吃了嘴硬的亏,现下想来,多少应该有些反思。但接着又坦然:“人的脾气性格,大多继承了父母的禀性。我爹爹眼里揉不下沙子的人,生了我,能学成乌龟王八任人辱骂?”寻思自已家的人,只有孙振性格随和,不爱与人作口舌之争。忽然间想道:“我小的时候,记得孙师叔脾气也不大好,后来改好了,是什么原因?莫非是因为当了什么‘鞋模子’?”一念及此,摸摸怀中的“神仙谱”。

  听尹天弃还在大叫,仿佛已近疯狂,说不出的令人哀恻。韩蛋蛋不禁又同情起他来,想到尹宝儿,刚认识时九分憎恶一分同情,后来一消一长,憎恶与同情对半,到尹宝儿大呼“师姐,我知道你说的是真的”时,憎恶几乎已经没有了,到了这一会儿,反而有些关心起来,忍不住对脚下岩石大声道:“宝儿弟弟怎样了?”

  却听尹弃仍是自顾自地大叫,那是根本没听到自己问的话了。韩蛋蛋心道:“何以我能听到他说话,他听不到我说话?是了,他是用蝠声功呼喊,我不会内功,声音传不进去。”

  忽听又出现了另一个人的声音:“找到路口了么?”尹天弃懊声道:“没有。托洪大喇嘛,咱们要死在这里啦。”那托洪的声音道:“老子再去找!”这一回连蹬蹬蹬的脚步声都听见了。韩蛋蛋忽然间明白过来:这山腹必是挖空了,尹天弃提到过的那个喇嘛也困在里面。

  微一犹豫,解下腰间的绳子,就手绑在一块小石头上,塞进岩石的缝隙。拉了几拉,小石头卡在石缝中间,谅来不会滑脱,当下将另一头穿过双腋,牢牢系紧,单手抓绳,慢慢滑下。

  捏着把汗到了那传出声音的岩石底下,只看了一眼,不禁欢呼一声。见是一方洞口,虽封堵了石片,但中间糊以泥巴,明显是人工砌起来的。尹天弃与托洪的声音正是从这里传出的。韩蛋蛋再往下看看,狠下心来:“再这里困着不等掌毒发作,先就饿死了,跳下去痛快一些,可摔死的样子太过难看。左右没什么好事,还有什么可怕?”任凭身子吊在绳子上,左手伸出,喀的一声,拽下一块石片。顺手扔下,好长时间石片落入峡谷,发出一声闷响。

  韩蛋蛋屏住呼吸,等了一会儿,不见有别的动静,再掏下一块。那洞顶上便是大岩石,因此掏出外面的一层之后,里面的不容易够得到了。韩蛋蛋大着胆子,抓住岩石的突起,身子晃了几晃,伸足踏上洞沿,解下身上的绳子,拚力一挣,已站在洞口之内。那洞口只掏出最外的一层石头,立足之处不过小半尺,洞顶偏又不足人高,韩蛋蛋缩着脖子站在那里,只往下看了一眼,便觉得头晕目眩,身子发软,好象有一股暗劲促使她跌下去。韩蛋蛋慢慢吐了口气,将第二层石片逐一扒开扔下。

  费了好一番工夫,终于拆了四层石片,忽听脚步从东而至,尹天弃的喝骂又起:“真他妈的活见鬼,怎么又到了这个地方?”话音刚落,另一人的脚步从西而来,叫道:“尹先生,咱们药神吴还的当都上了,咱们困住了被。”汉语有些夹生,正是托洪。尹三娘子的声音道:“这可怎么办?宝儿又到了补血的日子,再熬下去,只怕不行啦。”她内力不行,声音听得不太真切。

  尹天弃道:“大喇嘛,我有个主意,或许可以出得去。”托洪道:“什么主意?”尹天弃道:“如今咱们拴在一条绳上,只有齐心协力。我想,咱们只有……”说到这里,声音忽然没了,想来是怕药神屋的人听到,压低声音说话来着。韩蛋蛋暗道:“我若掏开这个洞口,依尹天弃的本事,就能有逃出的法子。只是他想带着尹三娘子与宝儿一同离开这里,想来也是不能,何况救我?”

  忽听托洪怒喝道:“你好卑鄙!”砰砰嗵嗵,两人打了起来。韩蛋蛋略有一诧,旋即也便明白,原来尹天弃与托洪商量是假,偷袭是真。两人打了好一阵子,兀自没有停手,韩蛋蛋心想这托洪武功可高得很,尹天弃偷袭在前,听来竟然还是占不了上风。忽然砰砰之声更响,尹天弃的声音道:“好婆罗掌力!”声音已贴着洞口。蓦然间砰的一声大响,韩蛋蛋但觉洞口石墙猛地一震,哗啦喀轰,坍落一角。那掌力犹自不衰,向着自己推到,与此同时,尹天弃、托洪、尹三娘子各呼了一声“咦!”托洪大喜道:“找到出口啦!”砰的又是一掌,那堵石墙震塌大半,一股劲风将韩蛋蛋推出洞口。韩蛋蛋惊呼声中,跌将下去,本能之下,双手齐出,扑在布绳上,牢牢抓住,右臂疼得钻心,哪里顾得上?

  接着呼的一声,托洪钻出洞来,他本料这必是出口,又恐尹天弃追击,是以速度极快,及至见到是这般境地,想要回头,已然不及,跌了下来。韩蛋蛋眼见他的身影从眼前掠过,心道:“这大喇嘛完啦。”谁知一念未尽,陡觉脚腕一紧,身子剧重,嗤的滑下三尺。

  韩蛋蛋大惊之下,不知从哪儿来了股力气,双手一紧,牢牢抓住绳索,死死吊住,叫道:“大喇嘛,快放开我!”

  那托洪握住韩蛋蛋的脚腕,焉肯放手,当即便以她的身子为梯,要爬上来。刚拉到韩蛋蛋的膝盖,嗤的一声,韩蛋蛋又滑下一尺有余,双手所握,已是布绳尽头,吓得大惊失色,叫道:“我撑不住啦。你拉我下去,自己一样活不了的!”

  托洪一想也确实不错,只是若是放手,那说什么也不干。溺水之人抓住什么都不会放,因此很多人救助溺水者时常常被抱住一起淹死。生死之际,人最是自私,托洪虽是西藏武学大师,此时也不免与常人相同,叫道:“小娃娃,千万要抓紧了!”韩蛋蛋但觉不过喘几口气的工夫,手指就由痛到酸,由酸到麻,由麻到僵,吓得魂飞魄散,急道:“大喇嘛,快放手,我抓不住啦!”双手发抖,骨节格格作响。

  忽觉一股热力自托洪大喇嘛手指传出,注入自己足踝“照海”、“中封”二穴,热力沿足少阴肾脉而上,集聚于气海之中,暖洋洋说不出的舒服。韩蛋蛋家传武学,那开山拳本就需要内力辅助,内功是略有根基,平时练功,气海或有一丝热力,但向来转瞬即逝,何曾有过内力如此充盈之时?托洪大喇嘛哑声急道:“小娃娃,你快往上爬。”声音嘶哑,好似费尽力气。

  韩蛋蛋左臂一紧,说也奇怪,竟是力大无穷,上了足足一尺,右手一探,握住绳索。她有托洪的内力相助,右臂断处竟也不觉得很疼,左手又攀上一尺。忽听尹天弃叫道:“玉楷,你还没死?”抬头一看,尹天弃站在洞沿上,神情又惊又喜。韩蛋蛋见他对自己生死显然极为关心,并非作伪,不由得叫道:“师父,拉我上去!”

  尹天弃伸手拉过绳子,拔了两下,便伸手拉住韩蛋蛋手掌。方一接触,蓦觉韩蛋蛋手上一股大力传到,啊呀一声,如遭电击蝎蜇,电光石火之间,已然明白:托洪抓住玉楷徒儿脚踝,内力传到她身上。这托洪内力浑厚无比,单就此而言,自己说什么也不是他对手,只消让他掌力吸住,则立时便要遭殃,惶恐之下,猛一催力,甩开手去。韩蛋蛋大惊之中,急抓绳索,奈何嗤嗤声中,绳子自手掌滑出,竟是抓不住。韩蛋蛋叫道:“我要死了!”蓦觉脚下传来的热力更大,手上力气陡增,紧紧握住绳索。

  这绳索在手中的余头仅是一寸多些,韩蛋蛋神昏智乱,大叫:“师父救我!师父救我!”尹天弃道:“托洪大喇嘛,阁下这一手传力功夫,可真是厉害,不敢问是什么名称?”

  托洪脸色通红,心中苦不堪言。他在危急时刻,使出绝学“返逆大法”,将自身内力注入韩蛋蛋体内,这大法一使,自己如同废人,莫说与人交手,就是开口说话也很难。心道:“尹天弃守在上面,小女娃儿上不去,我的内力早晚有用完的一刻,只消内力一竭,小女娃儿说什么也抓不住绳子。”他这返逆大法送出的内力,是只能出而不能收,用处本来是自身已受重伤,使不出别的功夫,那时将内力送给同伙,用以抵御强敌。托洪武功高强,已经十几年了,莫说受伤,便是能值得一斗的对手也不曾遇见几个,这返逆大法便从来无用武之地。

  他刚才见到这峡谷足有五六十丈深,若是摔下去,必成一团肉酱。虽知将内力送出去一分便多一分危险,但眼下除了饮鸩止渴,还有什么法子可想?心中又惊又怒,又急又恨,一张黄面变得通红,看来奇怪之极。

  尹天弃在地道中已足足困了一天一夜。这一天一夜当中,尹宝儿哭哭啼啼,反复念叨他的师姐。尹天弃本料韩蛋蛋已经死了,加上找药神求医是这般局面,早就觉得自己对不起韩蛋蛋之极。未料此时此处相逢,又听她大叫“师父救我”,不禁胸口一酸,险些落下泪来。他是武学大行家,方才一拉“玉楷”手掌便知托洪不知用了什么法子让徒儿变得内力惊人,暗道:“此时玉楷与托洪串在一起,玉楷便成了托洪的一件兵器。我只要一拉玉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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