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相全功-第1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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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德愤愤不平的还要追过去,我拉住他道:“老爹说他不能自己睡,那肯定有道理,你再去啰嗦,小心挨打!”
弘德道:“那咱爹咋不叫他跟你睡一张**?”
我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腿上有伤,还没有痊愈。谁知道他睡觉的德行怎么样,如果翻腾的厉害,对我不是雪上加霜么?”
“到底是咋回事啊?”弘德牢骚道:“咋出去找爹还带回来个这样式儿的人?看着浑身上下都不顺眼!你瞅瞅他那一脸倒霉催的挫样!”
“你还不顺眼?”我道:“你们可是同道中人,正该睡一张**。”
“同道中人?”弘德奇道:“哪里同道了?”
我道:“他被颍水里的鬼怪缠着了,大晚上在桥底下弄那事儿,被我和爹看见,带回来了。”
弘德惊奇道:“桥底下?弄啥事儿?”
我不想再提那龌龊事,抬步就回屋里去,弘德一把抓住我,道:“哥,你猜刚才谁来了?”
我没好气道:“张三叔,你不是说过了。”
弘德“嘻嘻”笑道:“除了他,还有一个人。”
“你这个货!”我道:“咱爹刚才在的时候,你怎么不说?”
弘德挤眉弄眼:“跟咱爹没关系,是来找你的。”
我诧异道:“谁啊?”
弘德嬉皮笑脸的道:“你猜?”
“起开!”我不耐烦道:“你嘴里就没实话。”
弘德大声道:“那个人姓蒋!”
我心中一动,忍不住“扑扑”乱跳,道:“明瑶来了?!她,她来干什么?”
“急啥急?”弘德道:“你先跟我说说,那个马新社在桥底下弄啥事儿了?”
我道:“就你弄春宫图那事儿!”
弘德愣住了。
我急道:“你明瑶姐来干什么了?”
弘德突然一拍大腿,叫道:“还真是同道中人啊!”
“别一惊一乍的!”我恼怒的拍了弘德一下头,道:“快说,你明瑶姐来干什么了?!”
“明瑶姐没来,是明义哥来的,说是要他的衣服。”弘德道:“那还不是个借口,我一想就知道肯定是明瑶姐指使他来的,要看你的伤咋样了。我跟他说你没事,他高兴的跟吃屁似的回去了。”
“怎么说话呢?!”我瞪了弘德一眼,心中还是暖暖的。
弘德一脸坏笑,道:“哥,仔细说说那个马新社的事儿呗?”
“滚!”
“不说拉倒!我去当面问他!”弘德一溜烟跑了过去。
我摇摇头,正准备要回屋子里去,卧在门槛下的猫王突然站起了身子,一跃而上,跳到了门槛上,脑袋伸向远处,一副警惕的样子。
我不禁往外看去,一阵沉重的脚步声“踏踏”传来,不多时,便有一道人影从黑暗中创入眼帘,那是个十分矮小的人,模样仿佛孩童,速度却极快,自我瞧见他,只一闪念间,他便到了院门前!
那猫王“嗷”的一声,就要扑上去,我喝道:“别动!”
猫王这才蓄势未发,那人身子猛一趔趄,几乎摔倒,我急忙伸手去扶,那人道了声:“多谢小哥!”
我这才瞧清楚,他并非是个孩童,面容已经十分衰老,也憔悴不堪,声音更是疲惫已极。我心中生怜,道:“大爷,你这是要去哪儿?”
就在此时,远处又有一阵脚步声缓缓传来。
那老者突然伸色大急,身子一缩,往门楼里挤了挤,口中央求道:“小哥,能不能让我进你这院子里躲一躲?”
我狐疑道:“是有人追你?”
“对!”那老者道:“我身子上有病,追我那人手狠,追上了会要了我的命,求小哥您救我一救!”
我见他说的可怜,也诧异谁敢在陈家村里要别人的性命,便道:“你先进来。”
那老者大喜,道:“多谢小哥!”
扶着他进了门楼以后,我让他坐在门后的凳子上稍作休息,他又央求道:“小哥,要是等会儿有人来了,问你见过我没有,你就说没有。”
我迟疑道:“我先看看是谁。”
他还要再说话,我已经往外走去了。
只见巷子的尽头不疾不徐的走进来个人——那是个四十来岁的男人,身形枯瘦,个头中等,一身的粗布衣服,嘴里噙着一根烟,烟火一明一暗,烟雾时起时散。
“七叔?!”我认得这来人,是汉字辈排行第七的陈汉礼。
“弘道啊。”陈汉礼走上前来,道:“刚才跑过来个小老头,见了么?他受了伤,跑不快。”
我心中不禁吃惊,原来竟然是陈汉礼在追那老头。
我问道:“七叔,你追他做什么?他是什么人?”
“这么说,你是见到他了?”陈汉礼阴沉了脸,道:“他在哪儿?”
我不擅撒谎,更何况是对自己的族叔,虽然门后那老者对我拼命摇头,我也是老老实实的说:“在门楼里呢。”
陈汉礼神色一变,便往门楼里进,嘴里冷笑道:“好家伙,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
陈汉礼刚进得门楼,只听“嗖”的一声响,有道乌光从门后迸出,直射陈汉礼的面门!
我大吃一惊,叫道:“七叔小心!”
陈汉礼却似早有防备,把脑袋一偏,那乌光擦着他的鬓角飞过,铮然一声,钉入墙上,细看却是一枚乌黑发亮的大铁钉!
“我跟你无冤无仇呐!”那老者扑身上来,冲着陈汉礼叫道:“你凭什么非要跟我过不去!?”
陈汉礼凝立不动,待那老者扑到自己跟前,突然侧身一闪,刹那间已绕到那老者的身后,猿臂轻舒,早抓住了那老者的脖颈,冷冷道:“招子不放亮点,在陈家村里谁敢撒野?!”
那老者有伤在身,刚才那一飞钉和那一扑似乎已经用尽了浑身的力气,被陈汉礼一抓,竟全无还手之力。喉中咳嗽不断,却是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第176章 河怪生精(四)
“弘道,你怎么什么人都敢往家里让?!”陈汉礼瞥了我一眼,道:“你爹呢?”
我已经看呆了,愣了片刻才道:“他,他在功房里办事。”
陈汉礼“哦”了一声,神色稍缓,道:“你去找根绳子来,把这个老货给捆起来。”
我迟疑道:“他是什么人?”
“你不用问那么多。”陈汉礼干巴巴的回了一句,道:“你只管去拿绳子,先把他捆起来。”
我有心想多问几句,见陈汉礼无意回答,便只好去拿绳子。
刚寻了绳子回到门楼,交给陈汉礼,就瞧见弘德灰头土脸的走了过来,他看见陈汉礼和那老者,吃了一惊:“七叔,你咋来了?”
陈汉礼“嗯”了一声,根本没多搭理弘德,自顾自去捆那老者。
那老者似乎是难为受辱,闭了眼睛不吭声。
弘德围着陈汉礼和那老者转了一圈,道:“七叔,这位大爷是谁?咋长的真小?
陈汉礼仍旧是“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汉字辈诸位叔叔中,要数这位陈汉礼为人最是寡冷,本来就长着一张不和善的脸,神情又鲜有欢愉的时候,据说是心怀雄才大略,有意要找到麻衣陈家遗失六百年的天书,可惜身为旁系,并非嫡传,即便是没有遗失的《义山公录》上半卷也轮不到他学,所以一直都郁郁不得志。
不过老爹说此人对麻衣陈家忠勇可嘉,只是头角峥嵘,难以驾驭。
这样的人,等闲之辈从无青眼,哪能瞧得上整日里无所事事的弘德?
弘德也知道陈汉礼看不上他,所以对方爱答不理的,弘德也见怪不怪。他扭脸对我说道:“咱爹可真有闲心,一边让那货在桶里泡澡,一边还点了些不知道是啥名的香,熏那货呢!那货晕六不扥的,跟快死了似的……”
我不等他把话说完,便揶揄他道:“你不是要跟他交流?交流完了?”
“哪儿来得及交流。”弘德惋惜道:“咱爹让我滚呢。”
我大笑:“不亏!”
陈汉礼在一旁等得不耐烦,道:“你爹什么时候办完事儿?”
弘德乜斜了陈汉礼一眼,道:“不知道,看样子估计得俩仨四五个钟头,要不七叔你自己过去问问?不过啊,刚才我过去搅腻他老人家了一阵儿,他心里头正不爽,七叔过去再打断他办事,估计他又要发大脾气了,七叔可得当心点。”
陈汉礼狠狠的瞪了弘德一眼,回顾我道:“我还要去巡村,没工夫在这里瞎等,这小老头先留你这里,你给我看好了!”
我道:“他究竟是什么人?”
“你爹会知道的。”陈汉礼道:“百分之一万是术界的人,但来历不明!刚才躲在北头干渠里,被我瞅见,问了几句动上了手,他跑到这里,我跟了过来……就这样!让你爹看着处置!”
说罢,陈汉礼也不等我答话,便拂袖而去。
“瞅瞅他那德性!”弘德撇撇嘴道:“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麻衣陈家的族长呢!”
我道:“还不是你故意气他?什么叫俩仨四五个钟头?会不会好好说话?!”
“不亏他!”弘德笑嘻嘻道:“谁叫他天天拉个驴脸,就好像谁都欠他两斤黑豆钱似的——这老头到底是谁啊?”
“我也不知道。”我摇摇头:“等会儿还是让老爹问他。”
“两位小哥。”那老者突然睁开了眼睛,道:“我不是什么坏人,我就是个木匠,路过你们村子,因为天黑,身体又不舒服,就在沟里猫了一会儿,结果不知道怎么招惹了你们那位七叔,他上来就动手,我自然也还了……我打不过他,就跑,可他还追着不放。”
“你是个木匠?吭谁呢!?”弘德冷笑道:“一个木匠能跟我七叔交上手?一看你就不老实!”
“我真是木匠,但是学过些本事。”那老者道:“你们不信的话,摸摸我的口袋。”
“当俺俩傻啊!”弘德道:“万一你口袋里藏着啥害人的东西咋弄?”
我瞧那老者形容惨淡,眉目中尽是可怜巴巴的情态,神色不似作伪,又因为刚才他有心求我庇护,我却没能帮得上他,略觉歉然,便伸手去摸他的衣服口袋。
弘德叫道:“大哥你当心!”
我已经摸到那老者左侧口袋里圆圆的、硬硬的一盘东西,拿出来一看,是卷尺。再摸右侧的口袋,一条条、一根根的,沉甸甸的全是那大黑铁钉。
弘德“咦”了一声,凑上来看:“还真是木匠?”自己又去摸那老者的衣上口袋,掏出来个小巧的墨斗和几根铅笔。
我和弘德不禁面面相觑,这确实是木匠的装备。
那老者咳嗽了几声,道:“两位小哥现在信了我?”
弘德道:“那个陈汉礼也真是的,横的跟天王老子一样,吃饱了闲的慌,抓人家木匠干啥?”
我道:“七叔也是为了村子的安危。”
那老者道:“两位小哥,我一没有偷,二没有骗,三没有抢,四没有伤人杀生……就是路过贵村,不能打我一顿再捆着不放?”
“这……”我也觉得难为情。
弘德道:“这位大爷,等我爹过来了,你们好好说说,保准放了你。”
那老者叹息道:“刚才我被你们那位七叔给打伤了,血气不顺,现在又捆着我,勒的太紧,我感觉自己快死了。你们行行好,先把绳子给我解了好不好?”
弘德看向我,我心中想着不清不楚的绝不能要了人的命,便上前去给那老者松绑,那老者连声道谢。
等解开了绳子,那老者盘膝坐在地上,静默了片刻,似乎是在调息运气,突然间睁开眼来,多了许多神采,与之前几乎判若两人。
他从地上一跃而起,收铁钉入口袋,又拿了卷尺、墨斗和铅笔,朝我们笑笑,道:“多谢两位小哥了,咱们后会有期!”转身就往外走。
我愣了一下,感觉哪里似乎不大对劲儿,但是又说不上来,有心要拦住那老者,可又觉得有些不妥。
弘德嚷道:“大爷,你不跟我爹说话了?!”
那老者道:“他忙我也忙,就不打搅了。”
“我不忙了。”一道声音突然传来:“老先生留步。”竟是老爹无声无息的走上近来,一闪身便到了那老者的跟前,伸出手似乎是拦路,又似乎是请那老者回家中做客。
那老者吃了一惊,往后退了两步,道:“我跟您不熟,这时间也不早了,还是走。”
老爹道:“就算是我不留你,你也不一定能出去。”
那老者道:“这话是什么意思?”
老爹道:“我家老七能抓你一次,就能再抓你一次!”
那老者道:“他凭什么一直跟我过不去?”
老爹道:“我这两个儿子没眼力劲儿,可是我家老七有——他认得你是什么人。”
那老者道:“我就是个木匠啊!”
老爹道:“木匠也分好多种,有安分的,有不安分的,有好惹的,有不好惹的。”
那老者变了脸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