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春深-第1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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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栩看着她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地转身而去,背影还在发抖,摇了摇头:“你爹爹心是大了些,手段也不光明,倒算是个真小人。怎么生了个你这样上不了台面的女儿,奇怪啊。”
张蕊珠身躯一震,霍地转过身来,满面通红地道:“蕊珠心念爹爹,来感谢殿下,却遭殿下这般羞辱!殿下对待女子如此无礼,真枉费他人一片冰心!”
赵栩饶有意味地道:“你爹爹?他恐怕只会命令你不许再同几位皇子接触吧?张子厚可不是自作聪明之人。你以为你夜奔开宝寺私会吴王,太后娘娘会不知道?”
张蕊珠脸上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嘴唇翕了翕,竟说不出话来。
赵栩呵呵一笑,看着那鹰盘旋了几下,立到木盆边,利爪一伸,已带起几块肉飞回树枝上,悠然自得地吃了起来。
赵栩看了看张蕊珠,疑惑道:“传闻张大人丧妻后广纳姬妾,却连一个儿子都没有,只有你一个女儿,难道你是抱养来的不成?”他点了点脑子:“诺,这里实在不像亲生的啊——”
赵栩的几个随从在鹰店门口看着一位小娘子掩面哭着奔了出来,互相看了一眼,点点头。自从殿下来宗正寺就任后,五寺三监门口早晚总围绕着不少小娘子,这样哭着走的,还是头一个。不过她还能和殿下说这么久的话,算幸运的了。啧啧啧。
过了半个时辰,赵栩才慢悠悠地从鹰店里踱了出来,身后的掌柜笑嘻嘻地跟着:“殿下请放心,这鹰啊,小民都是有专人伺候着的。明日早上一定连鹰奴和鹰一起送到太尉府上。”
***
桃源社众人在马场看完陈青指点苏昉箭术,情绪高昂。六娘都暗叹,可惜孟彦弼的新弓还没拿到,失去了极好的学射箭的机会。不过她们四个看着自己手上的虎骨韘,又开心起来,几次三番地谢过陈太初。
众人离开金明池还往苏昉的庄子去吃饭歇息。孟彦弼和陈太初骑着马在最后面押阵,因为陈青也在,两人马上的弓都上了弦,箭袋满装,各自挂了金枪银枪,长剑。
孟彦弼忽地靠近了一把搭上了陈太初的肩膀,酸溜溜地说:“她们四个弓都拉不开,白瞎了这么好的韘!你可别把老婆本全花了啊?”
陈太初笑道:“那倒不至于,不过二哥你是藏惯了私房钱的。要不我和叔母说说,每个月多发给你些月钱?”
孟彦弼一把勒住他的脖子:“你敢!”他凑到陈太初耳边轻声笑道:“你偷偷送给阿妧一个人不就行了?傻子!”
陈太初扒开他的手,脸一红:“那怎么行!”
孟彦弼叹气:“你啊!白白在军营里待了这么多年,还这么酸腐文人气!君子顶个屁用!你这样怎么抢得过六郎呢?那就是只狼啊!哎,二哥我可是站你的!我家阿妧可不能给亲王做个什么妾侍,呸!”
陈太初手上一勒缰绳,转过头正色道:“二哥你想错了!六郎不会这么待阿妧的。”
孟彦弼一愣:“你怎么知道?”
陈太初坦然道:“我们谈过此事了。二哥不用操心,还早呢,过几年再说。倒是你的亲事,请期了吗?”
孟彦弼呵呵了两声:“过什么几年啊,我婆婆都和三婶说了明年要给你和阿妧先定亲呢。”
陈太初一怔。
孟彦弼捅了捅他:“不是我偏心啊,宫里啊宗室啊也太糟心了。就冲着表叔和表叔母,我家阿妧嫁给你,我当哥哥的都一百二十个放心。你可别犯傻啊。六郎又不是不讲理的人,好好告诉他就行了。”
陈太初皱了皱眉,看向不远处的牛车。车上依稀可听到赵浅予和九娘欢快大笑的声音。
阿妧的心事,他们还不知道呢。还有六郎,又怎么会是告诉他就行的人?六郎以诚待他,他自然也以诚待六郎。
第101章
前方的车队转了个弯,村庄就在眼前。
九娘挽着六娘的手,跟着众人进了院子。
葡萄架下一人笑着站起身来拱手道:“汉臣兄!”他身穿青色宽袖道袍,身姿如松,丰神秀玉,宛如谪仙。
陈青笑着回礼:“和重!”
秋千架上一个小女童乍见到涌入这许多人进来,竟吓得哭了起来。一旁的乳母赶紧抱了她下来见客。
苏昉苏昕上前给苏瞻见礼。苏昉见乳母抱着的妹妹甚是瑟缩,心中暗叹了口气。
苏瞻微微皱了皱眉,他特地约了陈青在此一见,又想着唯一的嫡子和嫡女关系疏远,便特意将四岁的女儿也带来庄子上,想让两兄妹熟悉亲近一二。却没想到苏昉神色淡淡,毫无主动亲近之意。而唯一的嫡女竟被王璎教养得如此胆怯,想起阿昉四岁时的样子,竟连叹气都叹不出来。
他要给赵浅予行臣礼。赵浅予赶紧拦了,反行了子侄礼:“我随阿妧称呼苏相您为表舅!”
众人一一上前给苏瞻行礼。
九娘看到王璎和苏瞻的女儿坐在自己的秋千架上,心里隐隐有些不乐意。虽然知道自己这样很是小气,却不免将这气都记在苏瞻头上。只浅浅福了福,淡淡喊了声“表舅安康”,又把那“舅”字囫囵滚了过去。
苏瞻还是开宝寺见过九娘一面。他从苏昉口中听过九娘的聪慧和努力,知道他们几个这几年很是亲近,也知道阮玉郎一事极为重要的几处疑点,都是这个表外甥女发现的。却没想到小九娘竟会美貌至斯。他看了看儿子,若有所思,转身不动声色地携了陈青,带领众人进了正屋落座喝茶。
不多时,高似将众人的部曲随从一一安置完毕,也进了正屋,悄然立在一边。九娘默默抬眼瞟了他一眼,高似的目光立刻闪电一般跟了过来。九娘赶紧垂目安坐。
苏瞻笑着细细打量了孟家的三个孩子和陈太初,叹道:“自古英雄出少年。果然不错!”
陈青笑道:“你家大郎也是佼佼者,他日也必然是大赵国之栋梁。”
苏瞻笑着摇头道:“阿昉他无意仕途,我也不勉强他。倒是太初年方十五,这次调入殿前司,真是前途无量。”
他们俩也不避讳这些孩子,径直说起两浙房十三的战事来。众小听得津津有味。
用完饭后,魏氏和杜氏留在前院。苏昉带着桃源社去后院的偏房说话。九娘看着乳母将那小女童抱去偏房睡午觉。那女童不肯,挣扎了几下,含着泪眼巴巴地看着苏昉,极轻地喊了声“哥哥——”,不见苏昉有回音,就伏在乳母肩头把极瘦的小脸藏了起来。九娘对着苏瞻,已经没什么感慨,看到这女孩儿,却不免想多了一些。她要是阿昉,对着这样来的一个妹妹,大概也做不到好生关爱她,也不想亲近她。可不知为何,想起那孩子吃饭时偶尔抬起忽闪的大眼,极小心地瞟一眼苏昉又极快地低下头去的模样,竟然还是会心生怜意。对孩子,她硬不起心肠。
苏昉看着九娘的神色,淡淡地道:“阿妧不用多想。我对她好,不免有人就想着要利用她,她以后会更难过。”
九娘一怔,细细咀嚼着阿昉的话。自己总想着面面俱到,未尝不是粉饰太平。阿昉比自己,要果敢决断多了。
“对了,有件奇怪的事。我发现我娘的札记,少了最后两本。”苏昉给众人的茶盏里斟了茶。
苏昉看着众人吃惊的模样,特意解释道:“我娘习惯自己装帧札记,不论厚薄,每年四本。熙宁二年我娘病得厉害,没有记札记,所以最后两本就是熙宁元年秋冬天的。”
九娘低声问:“阿昉哥哥你可仔细找过了?”她明明记得秋天的那本还是她亲手装帧过的!还夹了好几片红似火的枫叶!
苏昉点点头:“绝对不会错的,因为王婆婆今年晒书时数的札记总数量和我这几天点出来的一模一样。所以应该是我搬来庄子前就丢了!”
孟彦弼赶紧问:“搬来之前放在哪里的?”
苏昉无奈地叹了口气:“都和我娘的遗物堆放在一间后罩房里。”他看看苏昕和九娘:“对,就是我家暖房酒那天,你们躲着偷听我姨母说话的那间。”
孟彦弼想到炭张家的事,立刻张嘴就问:“会不会你娘早就发现你姨母和你爹那个?记在了札记上,所以才被害死了?札记也被毁尸灭迹了?”陈太初尴尬地赶紧捂住他的嘴,向苏昉致歉。赵浅予和六娘都目瞪口呆地看向苏昉,又看向翻着白眼看天的苏昕。
苏昉面色苍白,抿唇不语。
九娘心中一动,压低声音问苏昉:“阿昉哥哥,你刚才说你娘最后几个月病得厉害,没有记札记,那札记是她自己装帧的还是别人帮她装帧的?”
苏昉一震。
“熙宁元年冬天,我娘陪着太后去巩义祭扫皇陵了。我娘最后一本札记,一直叠在她书案上头。那最后的一叠,是我娘去了以后,她的两个女使收拾遗物时,代为装帧的——”苏昉口齿间都觉得艰涩起来。
陈太初霍然抬头。
苏昉看着陈太初,一字一字地说:“晚诗和晚词两位姐姐正是替我娘收拾遗物的人。”
“然后她们就被诬陷成偷盗主家财物,从而赶出了苏家?变为了贱籍?”陈太初接口道。
“那就肯定不是丢了,而是被偷了!”孟彦弼弓起身子低低地说:“阿昉,你娘一定记下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或者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苏昉吸了口气,勉强笑道:“算了,我娘过世已久,札记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他已经想到娘的病和去世会不会也和这不翼而飞的两本札记有关了。还有被张子厚收留的晚词,还在不在汴京?她们有没有看到过什么?但这不是桃源社的事,和阮玉郎案无关,无需拿出来和他们商讨。
陈太初温和地道:“阿昉,当初我们结识的第一天就遇到了你娘往日的女史。不只是孟家的事、阮玉郎的事才是事。二哥的亲事也是我们的事。六郎的家事也是我们的事。你的事、你娘的事,自然也是我们桃源社一众兄弟姐妹的事。你要是有什么猜度和线索,尽管说出来,我们人多,可以一起帮着你想。若是需要找那个晚词或者张子厚,我和六郎也能帮得上忙。”
苏昉看着陈太初片刻,用力点了点头,想了会儿,忽地压低了嗓子凑近陈太初说:“其实我有些怀疑高似——嘘!他听力极佳,我们轻些说。”
众人大吃一惊,纷纷凑过头来。
“当初我娘的药,爹爹说不可能有问题,因为有高似暗中盯着。可我看姨母的神情,分明是极有问题的。所以我不相信高似。这次阮玉郎的事我告诉爹爹后,才知道高似四年前就在查阮玉郎这个人了,而且还查出了泉州案。可偏偏没有什么大的收获。”苏昉以更低的声音道:“钱!主犯!都不见了。我总觉得我爹爹太过信任他了,我们都能想得到阮玉郎的钱流去何处,他那么厉害的人,怎么会四年里毫无所察?”
陈太初想了想:“他当年就不让你和晚词接触,在相国寺拦过你!”
孟彦弼压低了嗓子道:“小李广带御器械高似啊——我打不过他。太初?我们两个能把他拿下吗?对了,要不趁着表叔在这里,直接拿下审吧,太可疑了。万一他再和阮玉郎有什么关系,我们可被他一锅端了!”
苏昕看看这个孟二哥:“如果他和阮玉郎有关系,我大伯该死了几百几千次了吧?!”
苏昉和陈太初面面相觑。苏昕的话难听,却也有道理。
六娘和赵浅予屏息以待,几乎不敢出声,听了苏昕的话,都看向九娘。
九娘却在苦苦思索着,熙宁元年的秋冬天,她到底记下了什么?秋天节日多,立秋、秋社、中秋、重阳、天宁节、太后寿辰,她常出入宫,受过赵栩娘亲的特意感谢,也听到了郭太妃的秘事。然后冬天最大的事莫过于她陪着太后去巩义祭扫皇陵,五帝六陵,十几座皇后陵,百座亲王宗室墓,名将勋臣墓,连着十多天,方圆六十里,车驾人马不停,祭扫香火不断,人人都精疲力竭。她有些什么感慨,也只是稍作记录而已,但她就是从巩义回京后才生病的。这两本札记和她的病有无关系?和二房前来“帮忙”又有无关系?晚诗和晚词又因此遭殃。
九娘现在绝不会认为那两本札记是“丢”了。可能看到她札记的,应该只有家里的人。
九娘转过头,想起刚才书房门口似铁塔一般的高大身影。高似,当时已经是家里的人吧?想起当年苏瞻所说的高似入狱的原因,九娘柔声问苏昉:“阿昉哥哥,不知可方便让阿妧翻阅一下表舅母的札记?”
苏昉略一思忖:“阿妧你随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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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瞻带着陈青进了书房。陈青背着手,细细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