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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

八方美人-第1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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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首歌很老了,从她有记忆的时候就已经火了很多年数了,小时候的七月却很喜欢听,因为姐姐五月给这首歌编了舞,跳起来活灵活现的,滑稽死了。唱到“头上有犄角”时,姐姐就摸脑袋,装出额上有角的样子,唱到“我身后有尾巴”时呢,姐姐就扭屁股,好像身后真拖着一条大尾巴似的。每次姐姐唱这首歌,都能把小七月逗得嘻嘻哈哈大笑。七月喜欢,所以五月记得也最牢,上小学时也在班会等各种活动上表演了好几年,在班级里评价很高。
  五月有自知之明,不愿意上台献丑,手里攥着人家硬塞给她的话筒,站在屏幕前傻笑,一副左右为难的样子。肖系长热情相邀:“你要是实在唱不来,就和我对唱《纤夫的爱》吧,这首歌总该会吧?”看她摇头,有点不大相信似的问,“你这首都不会?这都不会还能称之为中国人吗?”
  五月赶忙说:“谢谢你了,我还是独唱好了。”
  恐怕肖系长捉她对唱情歌,赶紧切歌,双手紧握话筒,在一群男人的怪笑中,小龙人的主题曲的曲调响起,她眼一闭,心一横,又在小杜小聂的起哄声中,唱起这首曲调很是欢快的儿歌来:
  “我头上有犄角
  我身后有尾巴
  谁也不知道
  我有多少秘密
  我头上有犄角
  我身后有尾巴——”
  唱到一半,变成了大合唱,原来这首歌人气颇高,会的人不止她一个,连老吕老肖都能哼一两段。她大受鼓舞,加上刚才喝下的半杯生啤,仗着还没退去的淡淡酒意开始载歌载舞,摸犄角,扭屁股,甩尾巴,扮鬼脸,招来喝彩声一片。
  一首唱完,大家听得开心,情绪高涨,不愿意放她下去,干脆又唱了一首《种太阳》,嘻嘻哈哈唱完,和小杜小聂勾肩搭背地追加了一首《外婆的澎湖湾》后才下台。不用再顾及和保持形象,脸一丢到底,破罐子破摔之后,反而一身前所未有的轻松。
  她表演结束,开开心心地回到座位上接着喝生啤,泽居晋在旁边嗤嗤发笑,她瞟他一眼,笑什么笑,没见过人家唱儿歌是吧,她当年可是凭这个歌喉和舞姿收割了一大片男女小学生和街坊老大爷老大娘的芳心呢。
  一口生啤还没喝完,泽居晋就开始吐槽她了:“种太阳?一颗挂在白天?一颗挂在晚上?人类还要不要睡觉了?还要把一颗种在南极?再种一颗到北冰洋?你确定这样地球不会热到爆炸?”
  她也忍不住好笑起来,吃吃笑了半天:“就知道你会这样说,我一唱这首,人家都忍不住要吐槽,说这是反人类的歌曲。我们还有个动画片,很出名的,喜羊羊听说过没?讲的是一只大灰狼想吃羊肉的故事,大灰狼连太空飞船都会造了,却始终吃不上一口羊肉,所以不用太当真,听过算数好了。”一大口生啤灌下去,仗着KTV里的光线不好,大家看不清彼此的面孔,毫无顾忌地打量着坐在身旁的他的侧脸。
  正眼冒绿光,像狼一样欣赏着旁边的帅气美男下酒,忽听一句:“看我干什么?”
  冷不丁的一句,她吓一跳,慌忙掩饰说:“不好意思,失礼了……我是在想,泽居桑以前是不是做过歌手之类的?”
  “为什么会这样想?”
  “因为你唱歌很好听啊,虽然我不太懂,但也知道泽居桑的歌是专业水平呢,而且,你家里还有那么多吉他。”
  “……大学时和朋友组过乐队来着,不过工作后就解散了。”
  “泽居桑在乐队里担任什么呢?主唱么?”
  过了一会儿,才回答:“吉他手。”似乎不太想说话的样子。
  “哦。”
  她虽然和他一起工作那么久,但对他的了解还仅限于家世不错,在上海养了只狗,还有个漂亮上海女友,出身地是福井这个层次上。他平时偶尔和大家相处,也从不提及自己的事情。她固然很好奇,很想再追问乐队的名称是什么,有过什么作品,但他似乎不太想提及的样子,她怕再打破沙锅问到底地问下去,他万一心血来潮问起她从前在赤羽的那些事情就不好玩了。他的毒舌,再没人比她领教得更多。想了想,闭上嘴,不再说一句话。
  泽居晋一瓶矿泉水喝完,皱着眉听了一首《爱情买卖》,实在无聊,从包里取出一支香烟,问她:“可以抽么,一支就好。”
  她忙说:“到早,到早。”这种地方向来没有禁烟一说,她虽然不喜欢烟味,却也没有矫情到在KTV里要求禁止人家吸烟的地步。而且她从来都不讨厌他抽烟,他抽烟的时候总是喜欢皱着眉头,一副沉思的样子。所以她非但不讨厌,有时候反而觉得他抽烟的样子太帅太好看。大概长得好看的人不论做什么都能够被原谅。没有天理,唉。
  泽居晋嘴里叼着烟,取过打火机,微微歪着头,一下,两下,打火机点了两下,才点着。吸了一口,又伸头看看她手里的生啤:“你好像到哪里都喝生啤?”
  “嗯……”她低头看玻璃杯上的水珠,顿了一顿,辩解似的小声说,“现在是和同事们在一起所以才喝的,平时摄入的酒精,也就是烧菜时放的那点特加饭而已……”
  “什么?”
  “没什么。”
  弹了弹烟灰,点了下头,漫不经心问:“好喝?”
  “Tiger,还行吧。”
  “哦,是么。”夹着烟的那只手伸过来,从她手中把酒杯拉过去,轻轻一晃,伸头往杯中看了一看,端起来喝一口,咽下后,再把酒杯推还给她,说,“嗯,一般。”
  五月“唰”地一下子,脸立刻涨红,寒毛根根倒立,刚才唱了两首搞笑儿歌才营造出来的轻松气氛一扫而光,跟做贼似的四下看看,半天,才敢出声:“那个……那个,我不是没有看见泽居桑……前辈这里没有酒,而是你刚才吃饭时喝了很多,所以才给你只叫了矿泉水,也要一杯么?我马上去点一杯来。”
  他身体很放松地倚靠在沙发上,一手夹着烟,一手搭在沙发靠背上,没有说话,只略点了下头。
  啤酒要来,看见刻意往旁边挪的五月,不禁就是一笑:“五月酱最近有交往的人了?”
  进公司这么久,他一直都称呼她为钟桑,今天却突不其然地换成了五月酱,她心头为之砰地就是重重一跳,本该感到高兴的事情,她却一阵慌张,随后便是一阵莫名其妙的心悸难过。张口结舌了半天,才结结巴巴说:“嗯,是,是的。最近有了,而且可能要见家长了。”
  好像又说错话了,说来救救她?天地良心,她不是向他示威,更不是向他炫耀自己其实很有人气很受欢迎,她只是慌了神,她一慌神脑子就不好使,说话就不受控制,但是,好奇怪,她在别人面前就不会这样,至少不会这么频繁出丑。谁能告诉她,为什么她要说这些屁话给人家听?见家长?当人家很稀罕啊。
  “哦,这样啊,恭喜。”他低笑一声,果然说,“五月酱还是挺有人气的嘛。”
  “嗯……也谈不上什么有人气啦。”她开始拧自己的腿,在心里骂自己:你个傻瓜,就不能好好说话了么?话说不来,闭上嘴总可以吧!
  “什么时候订婚说一声。”
  想好了闭嘴不说话的,结果又爽爽快快地答应了一声:“嗯好的。”想了一想,似乎不大对劲,受惊似的问,“欸?说一声干什么?”
  “笨蛋,自然是要送你只红包。”
  “嗯好的,谢谢,不过不用了。”咬了下舌头,重新纠正,“不是说不要前辈送红包,而是到结婚时送就好了。否则我结婚的时候你总不好意思空手去,收你两只红包,我要不好意思的。”
  他笑笑,吐出一口烟,再次点了点头。
  她也不知道来接下来该怎么和他说话了,好好的天,就这样被她给聊死了。但总的来说,刚才的这一番谈话进行得还算顺利,一派上司部下关系极其融洽的样子,不止他们,整间包房都是一片和谐景象。
  吕课长和司机小唐正在深情对唱《最炫民族风》;肖系长则带着小杜小聂和大孙、老孟调戏一个金发碧眼鹰钩鼻的外国女经理。女经理年龄有点偏大了,鹰钩鼻的鼻尖太弯,长相实在不咋地,但一个外国人在这种KTV上班就有点稀奇了。肖系长等人也不知道说了什么笑话,这女领班咯咯咯直笑,笑声跟母鸡生蛋后炫耀自己的蛋一样,几乎要岔了气。
  肖系长等她缓过来一口气,转头和他手下的四个小喽啰说:“这个番婆身段的柔韧性不错,有机会,我必须要和她们谈一谈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让这些资本主义国家长大的番婆们感受感受社会主义主体思想光辉。”
  四个小喽啰齐声淫笑:“主体思想永远放光芒!”
  整间包房里,只有五月心里乱糟糟的,可能因为她多疑又敏感,太过在意别人的一言一行,她总觉得自从那天开始,从Air Jazz House回来后的第二天开始,她老板泽居晋对她的态度就有点点不同了。
  以前,他对她虽然也颇为照顾,也颇为宽容,但严苛和毒舌的时候更多,自从那天被他察觉自己跑去看他,暗恋他的小心思暴露以后,她发觉他和自己说话的腔调就有点变了,也不是什么温情脉脉,就是感觉不再那么端着了。而自从得知她有男朋友后,他不仅连腔调,甚至举动都明显暧昧了起来。检查她的电脑啦,喝她杯中的啤酒啦,这都不是一个正经上司能干出来的事情。
  她多疑,人却很傻,实在猜不透他的心思,不明白他态度为什么会转变。以前很想要多了解他一点来着,但当他终于不再端着架子,把真实面目一点点地展现在她面前的时候,她却莫名其妙的害怕起来。
  心里胡思乱想着,开始生起自己的气来了,一股气憋着难受,自己也弄不清到底在气些什么。半天,仰脖一口气灌下半杯生啤,说:“我觉得,其实应该是前辈,应该是泽居桑您会先于我结婚吧?泽居桑和女友不是已经交往很久了么。”
  泽居晋这时转过头来,取下嘴上衔着的烟支,望着她微微一笑,突然张口往她脸上就喷。一口烟过来,把她的整张脸都笼罩在内时,她给惊住了,也忘记了躲闪,半天过后,才想起来装模作样的咳嗽一声,反应慢得不是一点两点。
  袅袅升起的一团青白色烟雾对面,他嘴角衔着半支烟,侧脸朦朦胧胧的看不太清楚,不知道他在微笑还是在皱眉头,只听他以极其轻佻的口吻说:“八——嘎,竟然敢管前辈的闲事。”说完,取下唇间香烟,在烟灰缸上弹了弹烟灰,又转过脸去看其他人耍宝。
  她讪讪地低下头,悄悄去抠桌角,沉默了好一会儿之后,他忽然说:“前辈不会结婚哦。”
  这个周五的晚上,五月看书看到夜里十点钟,第二天早上早早起床,七点不到就出了家门。公交转地铁,再转公交,八点不到,就到了华师大校区。一天两场试考完,赶紧再跑回浦东宿舍,换了一身正式点的衣裙,化了淡妆,在镜子左照右照。
  七月去苏州参加一个展会才回来,正在收拾行李箱,看她一脸紧张与严肃,以及厅里一摊的烟酒、咖啡机、补品礼盒等,忍不住又开启了一贯的冷言冷语模式:“哟,进展倒快,这么急着上门,怕煮熟的鸭子飞了?”
  五月脸热了一热,垂下头,假装查看衣裙有无褶皱:“嗯,是啊,急着把自己嫁出去嘛。”听见外面有敲门声,知道是钱沐来了,心里更是紧张,忙说,“请等一下,就来——”
  “是钱沐?”
  “嗯,他来接我一起过去。”
  七月转头,瞅见她放在饭桌上一堆还没来得及收起来的自考教材:“这么说,你的高中学历啦做过几年服务员的经历啦,人家都不介意喽?”
  五月一怔,脸色就“唰”地白了,血色褪尽,人就沉默下来,不再说话,默默站了一会儿,找出化妆盒,往颇显苍白的面庞上刷腮红,刷了浓浓的两团上去,依旧不放心地对着自己的脸端详。七月也不再继续这个话题,收拾好行李,把行李箱拖进房间,放入衣橱,坐到床上,开始抱怨:“你跑走了,我晚饭怎么吃啊?”
  门外钱沐不耐烦地又按门铃,五月拍拍脸颊,扯扯嘴角,挤了个笑脸出来,一边去开门,一边回头说:“早想到了,给你带了必胜客的意面回来,如果凉了,你微波炉里转一下就好了。冰箱里有昨天煮的鲫鱼豆腐汤,我没放盐,砂锅端出来,热一热就行,别忘了加盐。”
  钱沐进来,笑着和七月打了声招呼,顾不上多说,帮她拎上咖啡机和一堆给他父母补品匆匆往外走。他家也在浦东,远倒不是很远,公交车几站路就到的距离。
  还没走到公交车站呢,五月就打起了退堂鼓:“我觉得太急了,还是改下次吧,实在不好意思,我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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