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金嫁纱-第9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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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她并没有立即挂断这个讨厌鬼的电话，她随意地听下去，原先不屑一顾的态度，渐渐变得玩味起来。

　　她将孙柠的话，与母亲片刻前与顾孝春的交谈内容联系起来，一切很明了。

　　“真为你们俩的闺蜜情谊感动啊。你就不怕，冷年年知道她好姐妹的采访方式如此‘独特’吗？”

　　孙柠并不介意大小姐的奚落和讽刺，“泛娱乐时代，人们要的已经不是真相，而是反转、高/潮，反正我们最后都会曝出客观事实作为结局，中间多点套路赚点广告费而已，更何况，这于唐大小姐有益无害，您又何乐而不为呢？”

　　唐柔犹豫着。她将钻石袖扣紧紧握在手心……的确是有益无害。
　　她最终决定，不放手。

　　“……当然了，你瞧着吧，我和苏红那才叫真正的好姐妹，她和我一样，会成人之美的。”

　　这下闻言疑惑的人，变成了杜梅，她嘀咕道：“你们又再聊什么呢。”

　　唐柔兴奋地在杜梅脸上亲了一口：“妈，你说得没错，这次可真该顾氏喝几壶了！”
　　而且，能不能消化，能不能承受，还真是个问题。

　　她拨通苏红的电话，蹦蹦跳跳地走了出去。

　　……

　　优悦大厦。

　　顾青然静静地坐在董事办公室的休闲区，目不转睛地看着慕泽正在办公的侧脸。

　　工作起来的慕泽，专注、犀利、果敢、精准。她觉得上帝创造这个男人，一定是为了证明“完美”这个词语的存在。

　　下一秒，手机屏幕闪出七个仓促的字眼，令她神色大变。

　　慕泽停下手中的笔，诧异地看过来。

　　“顾氏可能有一点麻烦。”
　　
　　顾青然将检索到的最新信息推送给他，并分析事态：“‘韩衣有毒’事件还在发酵，有人试图把矛头引向顾氏的A·G，不过官方媒体还没有确认，负面舆论并不成气候。顾氏公关部也提前发了澄清声明，我舅舅顾宵良甚至连夜接受了多家媒体的采访，应该能把谣言扼杀在摇篮里。”

　　慕泽很快将链接看完，他的眼睛里燃烧着名叫兴奋的东西。

　　他联通助理马克的内线——“东风吹起来了，收网吧。”

　　顾青然面色变得苍白，他以为她听不懂这句暗号，但她其实比任何人都明白。
　　
　　她的指尖轻点母亲发过来的短信，但很快做好了决定。

　　她故作轻松：“我记得你以前说过，成功是所有环节的成功，失败是一个细节的失败。所以你总会提前把控全局、精确细节，步步为营，所以最后永远不会输。既然不信天，不信命？今晚，怎么又观测起‘东风’来了？”

　　“对，我只相信事在人为，从不相信成事在天。所以，东风这种东西，对我来说可有可无。但是这一次，或许是老天爷都在帮我。”也许不出一个月，他就能为慕氏完成BH计划。

　　慕泽意气奋发，他识到事情必然会牵扯顾氏和静女花嫁，仍然理性地给顾青然以忠告：“上次在玫瑰山庄，我并非为了应付你母亲而信口开河。顾氏旗下的三大品牌，三足鼎立相辅相成，但也可能一损俱损……我建议你和你母亲提前做好打算，而且越快越好。”

　　“我没有什么好打算的。我妈是我妈，我是我，我没有任何问题。”
　　哪怕是他亲口劝导，她也一步不肯离开他。

　　顾青然近似绝望地请求：“阿泽，今晚我想和你在一起，让我陪你好吗？”

　　慕泽犹豫了一下，还是拨通行政助理的电话：
　　“帮我取消今晚的一切行程。”

　　……

　　是夜，顾宵良和安琪都没有回到顾园，连顾青然也留宿在慕泽的公寓里，一夜未归。

　　为了安抚顾安安，冷年年拿起他枕边的《彼得·潘》翻来覆去地念，最后姐弟俩在一张儿童床上，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也许是讲故事消耗了太多水分，凌晨四五点，冷年年口干渴醒，她一个人下楼取水喝。

　　宽敞的客厅只有冷年年一个人，她拿出手机打开儿童房的视频监控，看着顾安安天使般的睡颜，内心才能感到安慰和平静。

　　顾孝春从楼上蹑手蹑脚地走下来，她提着精致的行李包，戴着大大的墨镜，仔细看连发型也没有好好打理，显得有点不伦不类。

　　她看见坐在红木沙发上喝水的冷年年，吓了一大跳，差点从楼梯上摔下来。

　　“姑姑，天都没亮，您怎么这么早就上班？武嫂还没有准备好早餐呢。”冷年年一边打哈欠，一边问她。

　　顾孝春站稳，走到冷年年面前，确定小姑娘单纯无害，才放松下来：“今天除了要给A·G打款，再过几天还是静女花嫁的发薪日，最近公司事情多、比较忙，所以我今天要早一点去公司。”

　　冷年年理解，这两天顾宵良和安琪已经忙到以司为家了。

　　“姑姑，您辛苦了，路上小心，记得吃点东西！”

　　“放心吧，我们会平安抵达的。”

　　顾孝春眼里闪过一丝不忍，她轻轻拥抱了一下冷年年，抚着她背后的长发，叹了口气：“年年……你们都要照顾好自己。”

　　……别怪我。

　　上午，冷年年来到Maria，聂琬率领的支援团昨晚已经飞回总部。
　　
　　冷年年开工的第一件事情，是提出辞职。

　　林蕾听到这个消息，并没有太多意外，只告诉她，员工申请辞职必须同部门负责人、也就是厉瑛经理面谈。但是今天厉瑛经理没有上班，正在医院做产检。

　　冷年年大吃一惊：“厉经理怀孕了？”

　　“瑛姑一直都在备孕啊，年龄大了，再不生以后就难了。前段时间，你不是经常帮瑛姑取药吗？那些药都是调理妇科的，想不到还挺有效。”林蕾一副“你居然连这都没看出来”的表情。

　　冷年年无奈，她每次去中医院取药的时候，从来没有八卦过药品成分，一直以为是安神补气之类的。

　　尽管厉瑛不在，冷年年还是在内部OA上提交了辞呈，并给厉瑛发了一条短信说明情况。

　　厉瑛并没有回复。

　　“我知道你想做服装设计师，Maria的设计核心都在巴黎，分公司确实不适合你，如果是我，我也会辞职。”林蕾坦率地问她：“所以，你辞职后有什么打算？要去哪家品牌？以后发达了，可别忘了姐姐我。”

　　冷年年实话实说：“我会去Y&D设计部。”

　　“顾氏旗下的一线品牌Y&D？老对头家呀。但是……”林蕾好心建议她，“我劝你再考虑考虑，顾氏旗下的二线快时尚女装A·G陷入了苏棉服装厂的有毒面料风波，很难再洗白了，指不定会元气大伤连累Y&D。”

　　“不，A·G是清白的。顾氏昨晚已经接受媒体采访，发布澄清声明了！”

　　“很傻很天真啊。国内这么多家媒体，如果没有独家爆点，都只穿一条裤子，同一个鼻孔出气，还拿什么赚广告、赞助，早就倒闭一大片了！”
　　林蕾走进阅读室，从报刊架上取出最新的《京华商报》：“这是邮递员今天一大早送过来的，苏棉服装厂的老板被拘留了，他的女儿苏红接受商报记者的采访，把与涉事船同舱的货物，流向，还有品牌全曝光了，包括A·G——”

　　冷年年抢过报纸，这是一篇名为《韩衣有毒事件续：暴利之下，安有“免检”？》的新闻稿：

　　商报记者：【被抽检不合格的样品，大部分属于苏棉厂与韩方的交易货物。除此之外，还有没有其他品牌也在此次交易之中？】
　　涉案厂长女儿：【有。这次国内还有一些品牌，通过我们苏棉厂从韩国进口面料，比如X牌，XX牌……还有顾氏旗下的快时尚女装品牌A·G。】

　　商报记者：【A·G可是国内知名品牌，门店遍布全国，而且还是国家免检产品，为什么这次会和苏棉厂合作？】
　　涉案厂长女儿：【因为苏棉厂提供的报价，要比市场其他家低％8。】

　　商报记者：【低8％也算是暴利了。所以，这是你们厂从韩方走私固体废物，而争取到的“优惠”吗？】
　　涉案厂长女儿：【……是的。】

　　……

　　冷年年只觉得眼前发黑，再也读不下去。
　　采访的内容，句句不利于A·G，不利于顾氏。因为这篇色彩浓重的报道，顾氏公关部前一天发布的澄清公告，在某种程度上，起到了相反的作用，引来了一批极端“网民”的抵触。

　　人们选择性地无视官方的面料检测结果，诋毁、谩骂充斥着A·G的官微官网。安琪韩裔设计师的身份再次被送上热搜，甚至有人叫嚣策划着“抵制韩裔实体店”，抵制A·G。

　　冷年年急忙拨打孙柠的电话，充满难以置信：“小柠，为什么会这样？我叔叔已经在媒体面前澄清事实，商报为什么只采访苏红，为什么只发布片面的采访稿？”

　　孙柠显然已经料到了冷年年这通电话，她解释道：“你先别急，我昨天已经把从你这了解到的事实告诉‘侠客’老师了，但是没想到他已经先采访了苏红，所以才会有今天这篇报导……”

　　她继续宽慰冷年年：“放心吧，顾叔叔的澄清新闻已经被多数媒体刊登，我们商报的官方微博也有转载。我特别为你们写的新闻稿还压在领导那边审核，等过审刊登出来，舆论风波很快就会散了。每天社会新闻这么多，网友也就三分钟热度。”
　　
　　“…………”冷年年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第一次觉得电话里的孙柠有点陌生，仿佛她与她，只是纯粹的采访与被采访的关系，而且小心翼翼地计较着每一个词语的厉害关系。

　　预感告诉她，事情不会那么简单，也不会轻易平息。但她不能、也不愿用猜度和怀疑面对孙柠。

　　她主动放下电话，却放不下心。

　　对面的“微博控”林蕾还在刷弄着手机，不时传出更新提示的铃声，听上去就像“滴答、滴答”倒计时的定时炸/弹。
　　
　　果然，随时都能够爆炸。

　　林蕾哗得一下拍案而起，将手机甩给对面的冷年年：

　　“我去！KIKI今天早上去恒瑜广场逛高奢店，在Y&D购买了一件刚刚上市的茱萸粉连衣裙，拍照上传了微博。当然这对于自拍狂‘模’来说不算什么。但问题是……”

　　林蕾看着冷年年，似乎在看一个即将投入敌营的小叛徒：“问题是，LEO的死忠粉很快从路透图里扒出来，半个月前，LEO为《优悦》杂志拍摄的Maria内刊大片，其中有一张所穿的也是茱萸粉连衣裙，而且和KIKI身上那件，无论颜色和款式，几乎一模一样！”

　　所以，在外人眼里，撞衫的这款连衣裙——
　　Maria品牌，五月秘密拍片，计划七月上旬出刊外宣，七月中旬实体上市。
　　Y&D品牌，现在六月初就直接实体上市了。

　　“Y&D这是明目张胆地抄袭、剽窃Maria的设计啊！”林蕾和大部分网友的观点一样，因而格外生气。

　　KIKI和LEO的粉丝一直都是“世敌”，继上次势均力敌的“秀场大撕”之后，撞衫事件让双方不约而同地选择“不服再战”。
　　但由于时间轴的关系，这次，LEO粉显然占据了主导优势。

　　冷年年已经不敢再去看网络上的任何一个字眼了。

　　她再次给自己请了半天假，将工作交接给林蕾，离开了Maria公司。
　　像一只鸵鸟，把脑袋埋在沙土里，逃避这个戾气汹涌的世界。

　　她不明白，以珍贵、严谨、创意著称的Y&D设计部为什么会和Maria撞衫。

　　相似度90％的成品，说是两家的设计师，被缪斯女神同时复制了灵感？这种巧合根本不会有人相信。
　　那么，最先是谁的创意，又是谁……剽窃了谁？

　　冷年年来到顾氏，一楼大厅的服务台围满了咨询真相的记者。他们在努力提供新鲜的燃料，为新一轮的“KO大战”推波助澜。

　　无辜的前台小姐一直在解释：“顾总和安总现在真的不在公司，两位Boss的行程，我们当然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撞衫设计，你们得问新晋的设计总监尼娜小姐呀，不过现在尼娜小姐正在休假，也无法接受采访……”

　　如果叔叔阿姨不在顾氏，回家的可能性比较大，他们的生活，一直都是这样两点一线。

　　冷年年回到顾园，顾宵良和安琪的车子果然停在车库里。

　　顾园门口，却停靠着几辆从未出现过的——警车。

　　冷年年慌慌张张跑进大厅，看见顾宵良和安琪正坐在椅子上，接受几个警察的问询。

　　“叔叔——阿姨——”

　　冷年年冲过去，以保护的姿态，挡在几个警察面前。

　　惊恐的情绪，剧烈的奔跑使她大脑缺氧。
　　她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