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金嫁纱-第8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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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绕到屏风后面，年年的目光被办公桌后面的几幅油画吸引，其中有几幅画外隐约可以看到容若的签名，但最令她意外的是，英国画家索特的代表作《玛格丽特公主》竟然也被悬挂在正中央。

　　《玛格丽特》最近一次现世，是在十六年前那场名动中外的优悦慈善晚会上，是由Y&D创始团队——英国MOON集团掌门人Adam·Moon先生无偿贡献出的私藏，并以五千二百万的现场最高价格被英国商人竞拍取得，用于支持中国儿童少年基金会的‘暖春计划’。

　　年年至今记得那场富丽堂皇的慈善晚会。她后来从顾宵良叔叔的口中了解到，她童年的故乡夏庄甚至还因此受益，被纳入暖春行动的范畴。乡镇政府收到基金会的援助资金后，加强了对夏庄留守孤寡老幼的福利保障和治安保护，村子里的空巢老人和留守妇女儿童再也没有出现过类似人身伤害等情况。

　　传闻《玛格丽特》被英籍商人拍得之后，曾公开坦言会将画像赠与英国王室或者大英博物馆，年年没有想到今天会在慕泽的办公室见到它。

　　这不能算是一副吉祥如意的画作，索特创作出他此生挚爱的公主画像便宣布封笔，却在一次醉酒之后，意外从伦敦大桥落海坠亡。而《玛格丽特》的珍藏者Adam·Moon老先生，也在无偿捐献出这幅画作之后的一个月突然饮弹自杀，令各国时尚大师扼腕叹息。

　　更令外界费解的是，Adam·Moon老先生自杀之后，他的女儿Enya宣布主动放弃MOON家族所持有的Y&D全球股份，全权转移给亚太地区的经营商顾宵良，此举曾令外界一致认为MOON家族将选择与顾氏“联姻”为跳板，进入亚洲市场。

　　然而，时任英国著名时尚杂志《诺亚》主编的Enya，却紧接着高调宣布携手法国DAME集团，成为其旗下百年高定婚纱品牌Maria的专题设计师。

　　年年记得，正是从那一年开始，Maria以慕氏设在全国各大城市的恒瑜广场为渠道，迅速打开国内一二线的高定婚纱和礼服市场，逐渐开启了同Y&D分庭抗礼的时代。

　　想到这里，年年觉得墙壁上这位玛格丽特公主的微笑仿佛有些高深莫测，她的脑海中闪过一道灵光，却什么也没有抓到，便被身后的脚步声打断了。

　　慕泽并没有直接理会身边的冷年年，他直径走到办公桌后，从抽屉里取出一份文件夹递给身后的助理马克：“这是营运中心递交上来的六月份恒瑜广场各品牌促销方案以及降扣支持政策，已经通过我和慕容老夫人的审核，OA流程也已同步签批，这份原件可以安排复印并送至各部门备档执行。”

　　马克认真接过文件，礼貌地朝年年点头示意，转身走出了总监办公室。

　　一贯的沉默和严肃再次回到了慕泽的脸上，年年知道所有的事态已经平息，她放下手中的茶水，红着脸向慕泽道：“学长，抱歉又给您添麻烦了。”

　　慕泽显然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他指指对面的椅子，等年年坐定，直接道出心中的疑问：“冷年年，你也算是顾氏的二小姐，为什么放着Y&D这么好的平台资源不利用，反而要为Maria打工？”

　　年年一愣，没有想到慕泽会在意这个，她坐直身体，认真道：“学长，我很感谢你没有在大庭广众强调我的身份。但是，为什么我叔叔是顾宵良，我就一定要在Y&D工作实习呢？
　　一个品牌、一个企业想要经久不衰，必须广泛地学习和创新。爱马仕家族的第三代继承人Emile…Maurice　Hermes先生，19世纪初从美国获取灵感，首次将拉链这种新鲜事务引入巴黎市场，才使爱马仕的产品，由原本单一的马具拓展到包包、皮带、手表、丝巾等等。
　　世界著名的服装设计师伊夫·圣·洛朗先生，19岁的时候凭借自己的设计草图被当时的迪奥先生聘请为特别助手，两年后变成为迪奥品牌的首席设计师。后来这位设计师用自己的名字创立的伊夫·圣·洛朗品牌，学长您应该不陌生吧，可是恒瑜广场重点引进的国际大牌之一呢！”

　　慕泽没想到他过去印象中的，顾家这位凡事畏首畏尾的小姑娘，在说起工作的时候，竟然也能如此伶牙俐齿。但从心理学上来说，一个人突然变得巧舌多言，也可能是紧张的缘故。

　　“我不得不提醒你，埃米尔莫斯利·爱马仕先生是跨界创新，美国轻工业和法国服饰业当时并没有直接关联；伊夫·圣·洛朗是因为与迪奥的设计文化冲突，从迪奥离职之后才单独创立了自己的设计师品牌，所以Dior和前期YSL更加不存在同行竞品纷争。”
　　慕泽毫不留情地指出年年论据里的避重就轻，一针见血道：“Maria和Y&D在亚洲尤其是国内近几年的关系非常微妙，你觉得他们会放任自己的竞争对手——顾氏的掌上明珠，进入管理层吗？　
　　作为阿若和农农的哥哥，同时作为Maria亚洲最大的合作伙伴，我觉得自己非常有必要干预你的选择。”

　　
　　慕泽顿了顿，他没想到自己会这样苦口婆心地奉劝一个涉世未深的小姑娘。他需要一个合适的理由：这位大小姐是表弟程农农的小女友，是堂弟容若曾经再三请求自己关照的人儿，他实在无法眼睁睁看着她“误入歧途”，仅此而已。

　　
　　“你很快就会明白，在职场往往最努力的人，未必就能取得最好的成绩……还是说，冷小姐选择进入Maria只是为了玩儿票？”

　　“当然不是！”年年总算明白，自己在慕泽面前论辩根本没有还口之力。相比之下，当初能够轻易“说服”顾宵良和程农农，大概根本是源于这两位至亲至爱对自己的宠溺和纵容，

　　抿一口手中渐凉的红茶，薄荷的酸涩渐渐蔓延到心里，年年直视慕泽的眼睛，问道：“学长，你自出生便是慕氏的太子。但是我不一样，我出生在北方密城的一个小山村里，从小和外公相依为命。每年的除夕之夜，既是我的生日也是我妈妈的忌日。直到五岁那年顾叔叔带我来到京华，改变了我一生的命运，让我拥有了过去不敢想象的一切。

　　可是，我真的没有办法说服自己安心享受叔叔馈赠给我的这一切幸福美好，没有办法直接在顾氏享受那些才华横溢、努力打拼的设计师对我如公主一般的关照。我只是希望凭借自己的努力，在一个独立、专业的环境里探索。大概就像学长你十岁那年放弃梅纽因音乐学院、立志要成为像慕容老夫人那样杰出的企业家，我也希望成为真正对自己的家人有用的人。
　　
　　Maria在欧美拥有比Y&D早一百多年的历史，可以说是高定婚纱业内的常青翘楚，入职Maria几乎是全球婚纱礼服设计师的职业愿景。

　　我在入职时和Maria公司签署的保密协议，我会也不屑违反。事实上Maria和Y&D在产品风格、主流客群的定位上还是有很多不同，核心客群的重复率并没有外界猜测得那么高。如果有必要，我会向人事部坦诚我的家庭背景和身份。但是在职的每一天，我都会努力地付出我应该付出的。

　　所以请学长你不要干涉，好吗？”

　　“即使未来Maria所给与你的，未必能如你所愿？”

　　“是的。”年年坚定地点点头。

　　慕泽低下头，他有一刹那的心软，有些难以面对冷年年如炬般的清亮眼神。

　　他很想对她说，自己也并非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太子，五岁之前都如同蝼蚁般穴居在北方的一家破旧孤儿院里。

　　他很想对她说，自己比容若更想要、更难得到奶奶慕容娣莲的肯定，但至今不过是个监国太子，老佛爷始终在背后握着实权垂帘听政。

　　但他只能选择沉默。

　　对方沉默得太久，年年再次忐忑起来。

　　一个高挑修长的黑色丽影，走过来毫不避讳地坐到年年身旁的椅子上。

　　“抱歉，慕总监和冷小姐讨论得实在太认真了，恐怕没有听到我的敲门声。但是Maria七月内刊的拍摄工作已经结束，我需要向您简单汇报后，去赶下一则通告。”

　　LEO大概是冷年年见过的、在慕泽这个“冰山总裁”面前最坦然自得的女人。当然，这位个性十足的当红超模在闵斯澈闵大造型摄影师面前，也是一副自我随性的模样。

　　LEO的出道首秀是在三四年前Y&D的新品发布会上，年年曾一度非常欣赏她，但如今多少有些介怀。

　　近两年不断有狗仔拍到慕泽和LEO凌晨共同出入香车别墅，还有媒体爆料，LEO和唐氏恶名昭著的花花公子唐列关系暧昧，甚至到牵扯到慕泽的正牌女友顾青然。

　　四角恋情制造了不少话题绯闻，几位当事人从不正面回应。年年却知道，她的姐姐顾青然常常在家里为此黯然神伤。

　　顾青然在慕泽面前小心翼翼处处维护，LEO反而大大方方宾至如归。年年心里有些为姐姐鸣不平。

　　她看看手表，想起林蕾早上交代自己的种种工作，匆忙站起来，向慕泽道别：“姐夫，我要赶紧收拾样衣回公司复命了。今天的大恩不言谢，但我下午还有工作要忙，就不请您吃饭了。我会在Maria努力工作挣钱，等你以后和青然姐姐结婚的时候，包个超级大的红包！

　　LEO小姐，今天也辛苦你了，届时也欢迎你一起来参加，我姐夫和姐姐的婚礼。”　

　　听着这装模作样的语气，慕泽知道她误会了什么。他觉得自己方才和以固执著称的小林先生谈判时，都没有像此刻这般无奈。

　　LEO倒是意外冷年年会处处维护顾青然：“这位冷小姐可比她那位狠心姐姐有意思多了，难怪你为了帮她解围，连整页杂志专访推广这种要求都能答应小林先生。如今一本《优悦》可谓寸纸千金，我说哥哥，所谓千金博一笑，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

　　“我只是不希望事态夸大到老佛爷那里，更何况小林先生和他的专业团队本身就值这个价。”慕泽并不是一个喜欢解释的人，“你呢，急着从摄影棚跑过来找我，该不会只是为了私下喊我一声哥哥吧。”

　　LEO被打回原形，脸上复原的冷漠和慕泽如出一辙：“我听说，DAME集团的私人飞机，三天前申请了飞来中国的航线？”

　　“不如直接告诉我，你是听聂琬所说？！去年在DAME总部为Maria新季走秀，你同和聂琬培育出来的可怜友谊，能维持到现在真是值得称赞。”慕泽的脸上却完全没有要称赞妹妹的意思。
　　
　　面对这位轻易便能窥透人心的哥哥，LEO只能选择沉默；来掩饰自己不再私密的心事。

　　慕泽毫不留情，乘胜追击：“楚澜，收起你对赫晏之的所有心思，三年前，我安排聂琬进入Maria巴黎总部，她至今只能与DAME家族的外围人士打交道，根本无法接近赫晏之丝毫……那个男人恐怕会比想象的更加复杂。
　　
　　还有，以后和唐列那种垃圾保持距离。楚家和他们的恩怨，我自会清算干净，不必再脏你的手！”

　　……

　　冷年年拖着整箱样衣匆忙赶回公司，在林蕾微信＋电话＋OA的夺命三重催之下，中途几乎是打着飞的赶到中医院为厉瑛经理取药。

　　她气喘吁吁地回到恒瑜广场，刚在紫瑾大厦一楼的电梯区站定，林蕾发过来一张血淋淋的滴血菜刀：“如果迟到？直接自刎！——瑛姑口谕。”

　　年年吓得一哆嗦，条件反射去蹭隔壁半开的VIP专用电梯，她闯进电梯拖着箱子站定，回首便对上一双湖蓝色的深邃眼眸……

　　脑海中激起的火光电石仿佛灼伤了年年的手指，她呆愣住，忘记去按电梯，甚至差点将手中的中药袋子打翻在地。

　　如果眼前的一切不是她的幻觉，这位……令整个Maria分公司四五天之前就开始忐忑准备视频会议各项资料的……大部分时间生活在同事前辈们口口传说中的……DAME集团的“少爷”BOSS大人……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中国京华市恒瑜广场紫瑾大厦的VIP电梯里？

　　看着电梯里已经被人按过的——代表Maria办公楼层的数字“36”，年年简直不知所措。

　　仰视着电梯里的绅士，小姑娘的睫毛上下闪动，如同一只受惊的蝴蝶，紧张地思考该如何称呼眼前的神话：Orion先生？少爷？大BOSS？赫先生？赫晏之？……

　　赫晏之没有过多欣赏冷年年七色花般生动可爱的表情。

　　他像一个多年不见的旧友，绅士地接过冷年年手中沉沉的中药纸袋。

　　中药的古香，很快在狭小封闭的空间里蔓延开来。

　　“中国草药？”

　　赫晏之略略低头，打量起年年洁白纤直的小腿，微微皱起英俊的眉，语气里有一丝或许是BOSS对小职员的关怀：

　　“冷年年，你腿部的旧伤……莫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