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的遗产-第7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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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土坑重新掩埋好,辛勤依旧蹲跪在树下。地面已经填平,除了新泥的颜色,看起来什么也没有发生。辛勤沉默着,想和斯巴达说说话,可是张开口,却发现自己无话可说。
大概是他的举动太过奇怪,引起两位大妈的注意。从她们的着装看来,似乎是公园绿地的保洁人员。她们若无其事地走近,倚靠在附近的树干上,看上去像在闲聊,谈话声随着夹着雨丝的风吹来。
——你知道那两个神经病吧?最近听说有新鲜事。
——那两个神经病不是被抓起来了吗?
——没呢,报警了,但警察说这个也判不了,问了下话,扣下了作案工具,后来就给放了。
——缺了个大德啊。
——可不是说,救出来二十多只猫呢,不成样子了都,地下室里全是血。好像是外乡来的,住了好几年,还指不定害了多少。现在房东不给租了,邻居都赶他们,还很多人想去揍他们。
——夹着尾巴跑了吧。
——说是要搬。诶说到这个,我想起来,有个小姐妹和我说的,她就住在附近。听说这段时间,经常有猫去骚扰那两个神经病,就算房东不赶,他们也住不下去了吧。
——是嘛,我就说,猫可有灵性了。我家里养的那两只,成精了似的。
——不过毕竟是猫嘛,唉,可怜的,也做不了什么。不过听说啊,那个哥哥过桥的时候,被掀下去了。
——什么掀下去了?
——就是不知道是什么呀,据说是猫,脸上还有爪子印呢,但没人看见。
——猫哪能这么大力气呢?
——说不清,反正当场就摔下河里。春天本来河水的水位是涨的,就那么巧,摔到了浅水区,脑袋撞上石头。捞起来的时候已经断气了。
——妈呀,这是报应吧。
——可不是。弟弟也疯了,被送去精神病院了。
——活该。
辛勤站起身,拍了拍膝盖上的泥土,摸着树干。片刻之后,他转身离开了。
他回到冷清的家里,斯巴达的东西还没有收起来。辛勤躺在沙发上,手里摆弄着斯巴达最初带回家的那只小包袱。
天渐渐黑了,这是一个没有月亮的夜晚。
辛勤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没有理会。仍由它震动着,不停地震动着。后来,手机安静下来,又冒出十几条短信的提示音。
辛勤仰面躺着,盯着窗外的夜空。一直到半夜,月亮都不曾露脸。
天亮时,辛勤才拿起手机查收消息。他原以为和之前一样,是炒蛋的消息,点开却是一个陌生号码。
“sing,非常抱歉,在这种时候打扰你。我本来在微博上私信过你,可是不确定你是否弃号。我辗转找到别的主播,求到了你的联系方式。希望你不会介意我唐突。我只是想,你可能会想要知道这个消息。”
辛勤确实决定不再使用那个微博账号。那个账号已经和斯巴达联系在了一起,那里有许许多多一直爱着斯巴达的人。这让他无法忍受。
“我曾经给你留过言,说斯巴达长得特别眼熟,你可能没有留意过,连我自己都没有细想,以为只是巧合。前几天得知斯巴达的消息,我特别难受,心里头堵得慌,就去整理老照片。
我住在曲流镇,是一个非常小的乡镇。我和另两位朋友,大概是这个镇子上唯三的流浪动物救助员。在好几年前,我们曾经救过一窝狸花猫,妈妈意外离世,留下兄妹三只,最大的是一只绿眼睛的狸花猫哥哥。
我们试图给这三只狸花猫找领养,两只狸花妹妹顺利被接走,其中一只被我朋友领养了。那只哥哥却一直没能送成功。后来他长大了,就自己独立出去流浪。我时不时还能见到他,有时候会给他拍拍照片,希望有一天他能找到合适的领养家庭。
狸花哥哥经常和别的猫打架,毛皮底下都是伤疤。有一天,我发现他的左眼发炎,应该是被别的猫抓伤了。后来,伤好了,留下一道伤疤,很明显。”
辛勤看到这里,心里一紧,颤抖着点开彩信图片接收按钮。
那是一张用手机翻拍的老照片,照片上有一只小狸花,看起来才几个月大,又瘦又小,倔强地昂着头,警惕看着镜头。他的眼睛是漂亮的绿色,左眼上有一道新鲜的爪印。
有很多人认不出猫,但其实每一只猫都是不同的。他们有自己的花纹,自己的身形,有自己与众不同的特点。
辛勤用手指轻轻地摩挲着手机屏幕。
“再后来,我就没有见过这只狸花了。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也许他真的是斯巴达,虽然这个听起来有些不可思议,毕竟我们相隔很远。如果你也对他的过往有兴趣,欢迎你来曲流镇,我这里还有一些没有底片的照片,可以都给你。”
辛勤踏上曲流镇的时候,天气暖和起来了,到处鸟语花香。他找到那位给他发消息的姑娘,她叫小柔,个子很小,笑起来很灿烂。她带辛勤去狸花猫哥哥以前的领地,镇上的旧厂房。
“没给他起过名字,想着以后让领养主人给取,没想到就一直耽误下来了。我们都随狸花妹妹叫他哥哥。”
“我叫他斯巴达。”辛勤笑了笑。
小柔怔楞片刻,也笑了起来。“这个名字挺好的,听着很英勇,特别像狸花哥哥。你看,这就是他以前的地盘,厉害吧,这么大一个厂房,他自己打下来的,虽然挨了不少揍。”
这里以前是造纸厂,里面的仪器都被搬空了。看起来空荡荡的,空气里都是尘土。角落里零星地散着废弃的家具,有一只很小的布沙发,上面都是爪子印。有一只大花猫从角落里窜了出来,迅速消失在视线里。它大概是这个地盘的新主人。
“原造纸厂迁址后,这里就废弃了。镇上没钱,就一直放着没改造。听说今年要重新动工,把这里改成居民楼。”
厂房的后头有个临时废品站,里面堆满了各种杂物和垃圾。看着这些被人遗弃的废物,辛勤莫名想起斯巴达送给他的破旧的羽毛球,响球,和跳跳珠。他几乎能想象出一只小小的狸花猫,撅着屁股,认真地从一堆废弃物中,刨出适合心意的玩具,然后珍而重之地叼在嘴里,藏起来,又携带至远方,最后心甘情愿地送给他。
傻乎乎的。
辛勤微笑起来,端起相机将斯巴达曾经生活过的一点一滴记录下来。他的狸花猫曾经在这里长大,不知为何,在这里做出远行的决定,从这里出发,来到他的身边。
辛勤最后探望了斯巴达的妹妹,一只名叫尼罗飘雪的狸花猫。尼罗飘雪的主人是一位很友善的中年男人,热情地将辛勤让进屋里,带着点憨厚的窘迫,解释说猫的名字是女儿取的,她喜欢看漫画。
她长得和斯巴达真像啊,一样圆圆的脑袋,一样肉滚滚的身体。
辛勤第一眼看见尼罗飘雪,就喜欢上她。
她慢慢走到辛勤身边,认真地嗅了嗅他身上的味道,然后慢慢地蜷起来,趴在他的腿上。辛勤不知道这只猫想要向他传达什么,他什么也没做,只是轻轻摸了摸她的脑袋。
这种触感熟悉又陌生。
她抬头,温柔地舔了舔辛勤的手指。
小柔将辛勤带至镇子前,那里有通往毛春的公路。一棵巨大的梨花树静静地站在镇子口,伞盖延展开来,开满梨花,像一大片白云,又像一座漂泊的岛屿,与镇子的其他部分分离对望着。
“这棵树有一百多岁了。”小柔说道。
辛勤抬头看着这片梨花海,若有所思。
他最终将斯巴达剩下的那一份骨灰,埋在了这棵梨花树下。这样,来年春天,当花期再次来临时,斯巴达会和无数的白色花朵一样,再次来到这春光之中。
清风吹过,雪白的梨花纷纷落下。忽然,一只小小的狸花猫,从花瓣堆里冒出头来,发出细微的叫唤声。它看起来小极了,还不到巴掌大,在凉风中瑟瑟发抖。
小柔轻轻地将小猫拎起来,捧在怀里,问辛勤,要领回去吗?
辛勤用手指轻轻地摸了摸那只幼小的狸花猫,摇摇头,笑着说道,抱歉呀,我的狸花猫已经把我宠坏了,我可能再也养不好别的猫了。
辛勤给小柔留下自己的联系方式,请她帮忙照顾这只小狸花长大,他会负责所有的费用。“长大之后,如果他愿意,可以帮他找一家合适的领养。”
“那你给他取个名字吧。”
辛勤思考片刻,说道:“就叫他开心吧。”
小柔红了眼睛,笑着与他挥手道别。
辛勤看向前方,那条公路方向明确,指向他来时的故地。也许,当年斯巴达也是这样,独自踏上前往毛春的旅途。
他再一次来到这棵大梨花树下。辛勤忽然想起斯巴达最喜欢的那篇散文。他不确定一只猫是否真的能够理解人类的文学。但他还是轻声念出来,就像是和斯巴达在交谈。
假如我是一座荒岛,我愿意依然这样被海水依偎着。就算是千年,哪怕是更长岁月的等待。因为我相信,我的爱人,还有,所有爱着的人们,总有一天,他们会回来。1
第73章 你好,我叫阿梨(上)
阿梨安静地蹲在研究所屋顶的小炮楼顶上,嘴里叼着一根棒棒糖,目不转睛地盯着东方的天际。这里是整座巫台山的最高点。
有十几只猫咪绕着他趴着,三三两两团成一堆,此起彼伏地打着哈欠。其中有一只狸花帽的小白猫,揣着四肢,趴在阿梨的脚背上,困得直打盹。他闭着眼睛,脑袋一点一点,渐渐垂下,一不小心咚的一下,脑门砸到地面上,瞬间清醒过来。
小猫甩了甩头,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将自己的爪子重新团团好,奶声奶气地问阿梨:“饼哥,太阳什么时候出来呀?”
他们已经在这里蹲了两个小时了呢。虽然现在已经是春天,早晨的时候,天气还是冷的。
阿梨低头看了一眼小猫,也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哈欠。他伸手抓了抓小猫的脑袋,说道:“别跟着蹲了,回去睡觉去。”他回头喊来一只白爪狸花猫,“年年,过来,把你弟弟叼走。”
年年和有鱼是兄弟俩,难得的哥哥长大后还在照顾弟弟的两只流浪猫,被王博士捡到后就养在研究院里头,和其他百来只猫一起,共同生活在一起。年年有鱼是阿梨给取的名字,因为听着喜庆。
年年小跑过来,听话地低头,一口叼住小鱼的后颈,想把弟弟拎到炮楼下头去。小鱼乖巧地缩着四肢,任由他哥哥摆弄,但仍恋恋不舍地喊道:“饼哥,我今天想和你一起出门。”
“出什么出,牙都没长全就想出门。”阿梨站起来,甩了甩腿。蹲得太久了,腿麻了。嗨呀,当人真是不方便呢,就蹲这么会儿就受不了了。天真的有些冷,阿梨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喷嚏,用力吸了吸鼻子。就在这时,他留意到东方的云彩开始变淡,几乎是同时,咚的一下,太阳挺起肚皮从云层里钻了出来。
“天亮了!”阿梨一口咬碎嘴里的棒棒糖,将糖棍子捏在手里,直接从炮楼翻身跳下去,吓得一堆还没醒神的猫四下逃散。
阿梨三步并作两步跑到王特区的卧室门口,咚咚咚开始敲门。“老师老师,天亮啦!”
王老师门口还蹲着几只大猫咪,也跟着阿梨起哄,喵呜呜地叫唤起来。
吵吵闹闹,十分钟之后,卧室门终于开了,走出来一位白净瘦削的男人,大概四十几岁的模样。他穿着毛绒绒的睡衣和毛拖鞋,顶着一头乱糟糟的浅色卷毛,耷拉着眼角,满脸写着不高兴。
阿梨手心里还捏着那根糖棍子,散发出清甜的糖果香气。他露出洁白的牙齿,笑嘻嘻地对王老师强调道:“老师,天亮了,我要下山啦!”
王老师没理会他,趿着拖鞋,挠着头往外头走去,一边走一边嘀咕:“我咖啡呢?”
等王老师给自己煮好一壶咖啡,阿梨盘腿坐在一旁的小竹椅上,双臂抱着椅背,将下巴搁在上头,抬起眼皮,目不转睛地盯着王老师喝下一口咖啡,然后迅速开口道:“老师,我要下山啦!”
王老师没说话,捧着搪瓷杯继续发呆。
阿梨用手指头扯了扯王老师的睡衣袖子,偷偷将糖果汁抹到他的毛毛领口上。
王老师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眼神终于聚焦,盯着阿梨看了好一会儿,开口说道:“哦,是阿梨呀,今天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因为我要下山呀。”阿梨笑着说道。他忽然觉得自己坐得离老师有点远,放下双腿,两手依旧抱着椅背,用力蹬了蹬,骑着椅子,将它往前挪了两步,然后歪着头继续看着王老师。
王老师又打了一个哈欠,然后揉了揉阿梨的脑袋,不满地说道:“头发怎么湿哒哒的,去擦干,然后换身衣服,像什么样子。”
“好的!”阿梨蹦起来,没留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