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国策-第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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启手打开木匣,半大的匣中置了大大小小数件物品,金银瓷玉种类繁多,瞥眼一辩皆是上品,处于暗室仍光辉熠熠,价值足以连城。他将匣层层层掀开,每一层都置有各类金饰璧佩,逐层珍贵。直至最后见底,在匣侧的机括处轻微一案,木匣的最后一层隔板竟蓦然张开,现出其中一枚精小的火型符与文书。
李复瑾的目光瞬时亮了。
指尖微挑,他将那枚铜制的火符置于掌中。
“这是殿下手下厉焰军的半符,另一半在殿下手中。凭此文书兵符,可遣凉北数万厉焰大军。”
“劳烦林将军。”他漫然一笑,轻手启开密封的文函,目光方才在函上扫过,笑容却不知何故蓦然顿住了,“八万?”
一抹狡黠自眸中轻闪而过,林贲淡然一哂,“还望李公子笑纳。”
轻飘的一纸函书在这一瞬却仿若千钧沉重,李复瑾眸色轻敛,笑容未变,笑意却已经消失了,“复瑾不才,却依稀记得,当日在凉北,太子殿下曾允诺复瑾以十万厉焰军相助。而今殿下这般公然毁约,可是君子而为?”
“李公子说笑了,”林贲微微颔首,彬彬有礼的神态仿佛深觉歉意,“当日太子殿下在朝中形势煊赫,十万军与殿下而言,自然小数已矣。可自凉北一战过后,殿下在代国声名大跌,处境旦夕,陛下厌弃,朝中声望更是大不如前。如今八万军于殿下,已是殚精竭力,公子仅看表像便质责殿下行非君子,也还望公子能多加谅解殿下处境不易。”
“哦?”他话音方落,李复瑾的目光骤然凝了,神情含混不清,“殿下处境艰难,复瑾自然不会强人所难,只是据复瑾所知,这厉焰军乃太子之母家厉氏之军、厉焰军世代相传,非厉氏一脉不得继承,即便是代帝,无整火符文书尚不可直接发号施令。厉焰军传至太子之母这一辈这,仅有厉皇后这一位独女,而今厉皇后已逝多年,厉焰军自然由太子殿下承袭之。凉北一战战败,殿下声名再下,背后有这厉焰军支撑,又怎会处境旦夕?至于代帝厌弃,岂不更是飘渺之谈?”
他将所有形势步地置于当面深析剖白,无疑给他掷了无上的压迫,分毫不容置喙。顿了片刻,林贲笑起来,“李公子所言极是,只是林某一介行武之人,君家之事诸多不便深谈,此番也仅是奉命行事,若公子有何异议,不如亲赴代国同殿下一议。”
左右抵不过推脱,李复瑾面色冷了,“如此言而无信之举,若传出去,殿下是当真不怕天下人耻笑吗?!”
“耻笑?”这一言脱出,林贲刚硬的面庞终于浮出一抹无法言喻的神情,“林某有一放肆之言,还望公子莫怪。”
“林将军请讲。”
“敢问李公子,就此借兵一事,公子可否敢教天下人皆知?”
心中诧了一瞬,李复瑾凝声道:“林将军此言何意?”
微浅的笑意中蕴着一丝薄淡的讥谑,林贲轻叹一声,不疾不徐开口,“林某不才,当日公子向殿下借兵一事,虽不知公子意欲何为,但心下也能猜出个七八分。一国监军令向他国借兵本就秘隐,且不说天下人,此事燕帝是否知晓尚且未明,若真能闹到天下尽知,公子以为,这首先遭人鄙疑的,究竟会是殿下,还是公子?”
穿亘两者间的无形秘网被这一语轻飘点破,李复瑾刹时变了颜色,“你威胁我?”
眸中一隅狠辣稍瞬,他悄声无息地掩过腕,右手扣住身后的剑,只待一言——
“末将不敢。”目光轻瞥他一侧的手,林贲恍若未见,冷颜浮出轻薄的讽傲,“只是事出有因,林某别无他策,还望李公子多方考虑为上。”
接连而落的话语字字诛心,李复瑾眸光幽寒,却久说不出话来。
“罢了。”滞了片晌,他蓦地松了手,一瞳的冷光同时黯了下来,“既然太子殿下处境至此,复瑾又怎可强人所难。既是如此,八万……便八万!”
他撂开文函,抬手去拾案上的笔墨,方要落笔,手腕却忽然被林贲按住了,“李公子何必如此心急,还为时尚早。”
不由分说地夺过了笔砚,幽光中的面庞含混莫测,倒望得李复瑾有种莫名的心悸,神情分外不解。
林贲同一瞬开口,“太子殿下虽境遇艰贫,可心知公子行事在即,自然心急如焚。虽厉焰军只能调出八万相持公子,可殿下府内却还有三万府兵随时可候调遣,公子不妨一试?”
他这一番话锋急转直上,反令李复瑾怔住,“殿下如此何意?”
一份新的文书很快置于眼前。
烛光跃了一下,光影轻摇,融着林贲轻谑的话音,“除却凉城、竹都、林县,还有乌岭、荆阳、洛川三城。”
李复瑾顿时错愕,“六座城池?”
林贲淡似笑非笑,“凉北一战,不过公子的策中之计,得到的裨益却绝非寸隅,可对于我们殿下而言,却是赌上了所有的声誉名望。两方估忖,这般支拨与结果,于我们殿下未免太过不公。既然公子想利用殿下得到自己想要的,那公子对太子殿下自然也要有所回报,方为公正。”
眉间的郁色愈加深浓,李复瑾默然听着,忽而冷笑,“即便如此,太子殿下这一张口便是平白增上三座城池,胃口也未免太大了些!”
林贲面色如常,“殿下自然得知公子不会轻易应允,所以这两份文书,乃殿下给公子的选择。八万亦或十一万,公子可以任选其一。只是这其中究竟如何选择,还望公子三思。”
第47章 僵滞
“公子,怎么样?”
走出暗室,侯平立即迎上来。
李复瑾的面色格外阴沉冰冷,瞳眸暗得如墨,“是我失算了。”
早该想到以拓跋冶的阴戾诡谲,绝不可轻易受他人威迫。是他操之过急……当日胁其为质,以三座城池作饵诱其合谋,本以为会周旋颇久,未曾想一向心思桀黠的代国太子竟一口应允,仿佛丝毫不觉委迫。
他心下有疑,可毕竟形势急迫,也便未作多想,不料他竟会在这摆了一招。
代国的厉焰军于一般军队不同,除却完整的火型兵符,必还需掌符者的亲笔文书方可施令调遣。当日在凉北,他与拓跋冶原定于四月遣人磋议,不想对方竟几番推脱,导致此时才奔赴云州姗姗会和。
这一招抛砖引玉无疑使得精妙,连他都不由钦佩。先是有意推延时间,又确凿了他辰机紧迫,即便有意赴凉一驳,业已无时回转。他事发隐秘无法公众,更是授其以柄。几番势下,无论八万还是十一万,都只得逼得他接受。将计就计后发制人,可谓一步妙棋。
势态并不妙,他只能先应承下,待事成之后再令择他法。只是狡黠的野狼恐怕不会轻易甘休,还需得重新谋划运筹。
清了清思绪,李复瑾望了眼侯平,“你怎么在此?”
拓跋冶最忌议事时有他人伴侧,连带着手下副将皆为如此。故他早前便已遣侯平前去辅助淇啸天,按理说不会这般快速折回。
“公子……”似乎不知该怎样说,侯平顿了顿,组织了一下言语。
“说。”
“棠黎来了,正在淇先生处。”
“他?”意料之外的名字被乍然提起,李复瑾错愕一瞬,旋即蹙住了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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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厅不大,此刻聚集的人却并不少。
淇啸天面无表情地坐于上堂,慢条斯理地啜着一杯浓茶。一个二九之岁的少年随在身后——竟有一张同侯平极度相似的脸,除却眉角多了微浅的小痣,其他各处皆与侯平一律,如一模同出。
堂上看似万般悠然,堂下却分外剑拔弩张。一个中年男子立于中央,面庞刚毅却颇为狼狈。室内鸦雀无声,几个蛛网装扮的少年持剑以待,看来此前已有过一番争执。
他方一踏入,一室的崩滞立即被破开,棠黎一瞬冲上来,“李——”
“五威将军。”不待他说话,李复瑾率先开了口,执礼相待,“别来无恙。”
几欲脱口的话生生咽下去,棠黎滞了片晌,面色绷得通红,“李公子曾承诺在下救舍妹出宫,不知而今所行如何?”
“棠妃娘娘?”他长眉微眺,似在说着一件完全不晓的琐事。
先前暗中使计致使棠氏一族迅速陨落,荣华半生的棠黎自然无法一夕承受,可有圣命压身,即便心有不甘亦无可奈何。溃败之臣急于翻身,必得依附他人。是时他施之以晓,再以厚利诱之,两方合营,所求很快归于囊下。
只未曾想戎马半生的一代名将,对于荣威兴复却毫无兴味,所愿仅有一事,便是救其身陷冷宫的亲妹棠妃出宫,从此山高水长,永绝皇城。
他自然感到意外,暗中探查摸索缘由,才知棠黎幼时亲眷丧尽,自小与棠妃相依偎伴,为兄为父,感情自然深浓。棠黎倾尽一生,纵横沙场,荣威华耀无数,当初允许棠妃嫁入皇室,想来也是愿她后生富贵不必孤苦。只是未料自己年过半百,竟还会横遭此祸,命运之无常也着实令人唏嘘。
或许他也知再度起家不大可能,故弃车保帅方为上选。而今被打压流放的五威军几乎已被他吞并麾下,棠黎这颗棋子也早再无用处。慕容念自两年前便颁下昭旨,棠氏此生流放漠北不得入京,违者立绝。
现在他冒杀身之险前来,若是此番行无所获,看来不会轻则罢休。
默了半晌,李复瑾眉目微垂,“将军放心,棠娘娘虽屈居冷宫,可毕竟皇妃出身,又育有枫殿下,即便势下,也断不会轻受他人欺凌,必然安好无恙。”
“那她何时可出皇城?”
凌厉的问语直切正题不容回避,李复瑾顿了一顿,“央华宫戒备森严,我的人无法深入。棠妃娘娘虽失了势,可毕竟仍是皇妃。贸然行事太过张显,恐怕不易。”
“你并未安排人调她出殿?”听出他话间的推脱之意,棠黎一言挑破虚辞,面色倏然青冷。
“在下不才,能力有限,还望将军见谅。”李复瑾冷淡道。
他方在林贲处碰了壁,此刻心烦意乱,实在抽不出什么耐心慢慢招待这位落魄之将,只想尽快了罢话题。棠黎话音一扼,憋闷的怒火再忍不住,言辞如剑冷厉,“可公子莫不是忘了曾答应过我何事?还是鸟尽弓藏,摆明了偏要做个出尔反尔之人?”
“将军严重了。”全然不受对方愠怒的影响,李复瑾声平如水。
“在下当初也仅是承诺将军,可保娘娘性命无虞,能否出宫却全凭机遇。然而相比棠娘娘,倒是棠将军更令在下忧心。棠娘娘深处深宫,虽非自由之身,却总归可以平安度日,反而是将军……”
轻瞥了眼棠黎越来越暗的面容,他微声叹息,“将军戴罪之身,于这云州而言危机重重,还是早些回去漠北好。否则一旦被人发觉行迹,恐怕遭祸的,就不仅将军一人了。”
平漠的语调入耳极教人不悦,棠黎的神情越发冷硬,“李公子可是要挟?”
“不敢。”他微微颔首,态度十分客气,“在下也只是为将军着想。将军在,棠氏仍有一息尚存。可将军若是殒没了,棠娘娘与枫殿下届时又是何种处境?将军可曾思虑过?”
话虽直接却无不在理,棠黎沉默一瞬没有回答,面庞依旧板如冷铁。
“棠将军以为?”他步步紧逼。
静滞了一瞬,棠黎叹了一息,“也罢!”
阴青的颜露出薄憾,似是十分惋惜,“想我棠黎征战半生,如今落得如此下场,只怪当初利欲熏心,鬼迷心窍,也算自作自受。舍妹痴顽,如今身陷冷宫也算责惩。李公子能保舍妹此生安然无语,已是棠某之幸,再无他求。”
“棠将军严重了。”李复瑾淡然轻哂,“只是将军正值壮年,凭将军往年在朝中的积淀,失势不过一时,起家易如反掌,怎就肯这般轻易妥协?”
他话中的探寻之意显而易见,棠黎心底通明,淡笑了一下,“地位殊荣不过烟云,我不甚看中。倒是对李公子……”话音顿开了一下,望向他的目光颇有奇异,“对此似乎更为偏重一些。”
这一句话隐敛的意味颇为深长,李复瑾眸光微动,“将军何出此言?”
凝视望了他许久,棠黎的语音不疾不徐,道:“棠某斗胆,虽一生行武,却看得出李公子志愿鸿鹄,绝非普通燕雀之才。敢问李公子,如今天下皆传你即将扶摇青云,而这驸马之位,可当真是你至高之愿?”
“自然。”李复瑾笑道:“陛下仁厚宽宏,公主更是明动可爱,能作为公主夫君、驸马之位为我大燕分忧,实乃复瑾之幸,别无他求。”
“如此这般。”脱口的音色些微变化,棠黎漾起一丝莫名的浅笑,“棠某不才,棠氏虽一夕失势,可也看得出来,当初李公子对在下雪中送炭,目的却是为了我手下残余的万数五威军。照李公子当初所言,这近万军队竟是为了赋兴农田,开垦耕作。可李公子似是忘了,在下毕竟统领五威军多年,军中内线遍布,若想得知五威军时下境况,易如反掌。”
“而据我所